福州城內依然熙熙攘攘,對鄭氏家族來說卻成了一座座孤城,君王組織並沒有上岸,海盜聯盟內部七大家族雖然還沒有動手,卻已經露出了獠牙,對他們構成了致命威脅,原來被鄭家掌控的官府現在也搖擺不定,似乎隨時準備倒向另外的一邊。


    “族長,太老爺那裏怎麽還沒有消息過來啊?”族中一個疏屬分支的當家人焦急問道。


    “詳情還不知道,估計是遇到麻煩了。”鄭彪不知道鄭龍他們在南京處境如何,但肯定與當初的設想不一樣了,福州城裏的變化已經說明了一切。


    “老大,那咱們該怎麽辦啊?”來者顯然更加不安。


    “我也不知道,現在隻能等太老爺從南京迴來,隻有他才能掌控住官府,才能把許多勢力整合在一起。”


    鄭彪現在才明白,原本跟鄭家交好的七大家族隻認鄭龍一人,而不是鄭家,從昔日盟友虎視眈眈的架勢上,鄭彪也能猜出,他們的刀已經藏在了身後,隨時有可能揮刀相向。


    他們暫時沒有動作,究竟是在坐等鄭家自己衰弱下去,還是在觀察鄭龍一行人的最後結果?


    鄭彪越想越恐懼,最後得出了絕望的答案:如果鄭龍一行人迴不來,實際就宣告福州鄭氏家族末日的到來。


    “繼續派人,全速向南京趕路,一定要把南京的消息帶迴來,一定要讓太老爺盡快返迴。”鄭彪發完命令,心中淒涼,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鄭龍中風了,現在鄭家在四處請名醫,太醫堂的名醫已經斷定沒有康複希望了。”小君笑道。


    況且聽到這消息後,也沒有驚喜,他最想要的不是這個結果,而是鄭伯庸的消失,隻要鄭伯庸一死,婚約便會自動失效。


    “鄭伯庸還好好的活著?”況且如同自問一樣。


    “明白了,你早點發話不就完了嘛。”小君給他一個大白眼。


    “我發話管什麽用,我又不是閻王老子,我說他死他就能死啊。”況且氣不打一處來。


    “嗯,你雖然不是閻王老子,也可以當判官,你說他死,他就活不了。”周鼎成道。


    這些天,兩人局外的守護者並沒閑著,他們跟著去了南京,監視鄭府的動靜,直到今天才返迴蘇州。


    三個人在文賓的涮羊肉坊裏聚頭,吃著涮羊肉,喝著周家自製的陳釀,為況且恢複自由身慶賀。


    蕭妮兒沒來,她在陳府陪著石榴,是石榴堅持的,好像怕況且偷著溜走,所以要扣下人質。


    “你盡胡扯。”


    況且沒把小君的話當迴事,他認為鄭伯庸現在躲在鄭浩南的府邸裏,就是勤王牌人也不敢公然攻入鄭府殺人。


    “況且,這話你可是說的,讓鄭伯庸那小子消失,周大哥,你聽到了吧?”小君再次確認。


    “嗯,聽到了,我作證,他賴不了的。”周鼎成明白小君的言外之意。


    “你們兩個搞什麽?一唱一和的。”況且也感覺到了。


    “沒什麽,我們,我們這不是維護正義嘛。”周鼎成吞吞吐吐。


    “你們也別亂來啊,魏國公雖然對我還好,卻也不會無視你們在南京城裏亂來。”況且立即往迴找補。


    “我們當然不會亂來,但是如果鄭伯庸自己想不開,懸梁自盡了,我們有什麽辦法?”小君灌下一大杯美酒,又夾了一個水晶鵝頭哢哢啃起來。


    況且皺皺眉頭,大致猜出了這兩人的想法,既然鄭伯庸是自殺,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況且這次是真的動了殺心,平生也就兩次動殺心,一次是因為左羚的事,一次是眼下,可巧的是,兩次都是因為婚變。


    “你大哥武城侯那可是狠人啊,現在南京城裏城外都是他的眼線,他好像下了決心要把鄭家全滅掉。上次滅掉鄭家那五十個護衛,他還沒過足癮。”小君手持鵝頭佩服道。


    “就是,那哪是官軍啊,比土匪狠多了,一點都不講究。我們在外圍看的心驚肉跳的。”周鼎成臉皮子直抖。


    以前官軍的標誌就是剿匪不足,擾民有餘,老百姓雖然害怕土匪,卻更害怕官軍,所謂匪過如梳,官過如洗,官軍所過之處,就如被蝗蟲掃蕩過後似的,一根草都剩不下。在擾民害民這一點上,明清官軍都一個德行:猛的一塌糊塗。


    所以這次都督府在一刻鍾內解決了五十名倭寇餘孽,在朝廷裏是好評如潮。


    五百名官軍對五十人取得這樣戰績,本沒有值得驕傲的地方,可是當年胡宗憲率領數十萬大軍,對付的也不過是幾萬海盜,卻還是用了多年時間,耗盡國帑才勉強取勝。相形之下,都督府此次的戰績當然足夠驕人。


    唐伯虎和秋香從杭州迴到南京後,聽說石榴這裏的消息,馬上又從南京趕到蘇州,文征明、沈周自然也跟著一道迴了蘇州,幾個人立即到陳府聚齊。


    “石榴姐,怎麽會這樣啊?”秋香見到石榴,就抱住她難受的哭了起來。


    “你別這樣,小心動了胎氣。”況且急忙上前道。


    “一邊去。”秋香撲哧笑了出來。


    況且退到一邊,他不是想逗秋香,而是怕她又把石榴弄哭了,他這是以退為進。


    “現在情況怎麽樣?”唐伯虎隻是聽到了消息,詳情知道得不多。


    “差不多解決了,最難的時候早就過去了。”況且歎息道。


    他永遠忘不了最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那種瞬間從天堂墮入地獄的恐懼和憤怒,那時候他整個心思就是殺光鄭家人,哪怕被迫逃亡海外,永不迴來。


    現在他的殺意已漸弱,卻仍然不願意放過鄭伯庸,他認為鄭伯庸就是這場變局的罪魁禍首,他理應承擔一切後果。


    鄭伯庸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計得叫撞天屈:大哥,我也不過是工具啊,這事真的不怪我。


    況且始終不知道鄭家還隱藏著更深的意圖,那就是海盜聯盟針對他的計劃。其實,鄭家從來也沒想過娶石榴,他們要是真的想結這門親,也不會藏起婚約,更不會十幾年不聯係。


    況且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不明白自己的位置有多麽重要,對鄭家的意圖當然也就沒法猜測出來。


    石榴、絲絲、秋香和蕭妮兒進房裏說話,況且把唐伯虎三人請到自己房裏,那天石榴一哭,他也就沒能迴到老宅裏,還是繼續住在這裏陪著石榴。


    讓他發笑的是,石榴還真悄悄跟蕭妮兒打聽過:那事真的有那麽可怕嗎,像牛馬配種那樣?蕭妮兒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問啥,最後明白過來就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最後才告訴石榴,她跟況且什麽都沒發生過,況且的意思是給石榴留著。


    石榴聽後半信半疑,卻也很是受用。


    “這麽說,你們的事還得拖下去了。”文征明聽況且說完大致情況後,歎道。


    “拖嘛,看是他們鄭家能拖,還是咱們能拖,反正我拖得起。”況且聳聳肩,全然不在乎。


    “也是,實在不行,你們該幹嘛幹嘛,婚禮補辦也沒關係。”唐伯虎笑道。


    “胡說八道,你這觀念也太超前了。”況且哭笑不得。這種話要是出自他的口還算正常,唐伯虎居然也敢這麽想。


    “這不是沒辦法嘛,真要是拖上十年八年的,你們還真能耗下去?”唐伯虎真是這麽想的,雖然這話有些荒唐不合禮法,卻合乎人道。


    唐伯虎心下暗想:我唐伯虎連重婚都幹了,不結婚先同居這種事還在話下麽。何況,這一招也是拜你況且所賜嘛。


    “沒事,這段時間由我們兄弟來陪你。你一旦從陳府迴到老宅,我們隨叫隨到。”文征明很講義氣地道。


    “多謝。”況且也不多言,拱手向拜。


    文征明、沈周自從拿到況且的預定金後,態度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


    “鄭伯庸不是國子監學生嗎,何不讓國子監那裏施加壓力?”沈周不解。


    “國子監有什麽辦法,隻要這張婚約還在,皇上都沒轍。”況且暗笑沈周的呆氣。


    “那你進國子監的事受不受影響?”唐伯虎問道。


    “這倒是沒影響,老師已經跟他們說了,晚一些去沒關係。”


    幾個人閑聊著,唐伯虎還帶來幾幅以西湖為背景的秋香的畫,況且看後大為讚賞,也就順勢收下,算是唐伯虎交給他的第一批作品。


    沈周和文征明這段時間也沒做什麽,秦淮河畔的河景房也沒敢買,害怕況且這裏情況有變,他們得把銀票交迴來。


    他們跟著唐伯虎一道迴蘇州,也是想要確定況且這裏沒有變化,見況且收下了唐伯虎的畫,心中篤定,看來訂金不用返還了,他們也可以大著膽子買房子了。


    房子他們已經看好了,離唐伯虎的住宅不遠,推開窗子就是秦淮河麵,看著河裏來來往往的畫舫,聽著穿上傳來的悅耳的絲竹聲,恍然如在仙境。


    尤其是在夜裏,河麵被畫舫上的燈籠照的通亮,如一條銀河落於九天,美豔的名妓們都或扶欄遠眺,或彈琴吹笛,一艘艘畫舫更如遊於天上,渾不似在人間。


    “石榴姐,你不會真的要出家吧?”秋香睜著毛茸茸的大眼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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