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有時也會來訪,還是跟以前一樣,表情呆板,話語不多,給茶就喝茶,給酒就喝酒,一副半傻不傻的模樣。.


    遇到唐伯虎在這兒的時候,就大家就一起喝酒,文征明不說話,連帶著唐伯虎都乖乖閉上了嘴,弄得況且也搞不明白這哥倆是不是真的和好如初了,隻是從表麵上看不是那麽和諧,卻也沒出現任何問題。


    “兩個沒出息的貨,為了一個丫環就搞成這樣,丟不丟人。”周鼎成等他們走後忍不住罵道。


    況且沒說話,這種三角戀愛書上多得是,沒想到在現實中上演活靈活現的戲碼,而且兩個男主角還是江南兩大才子。


    他倒是沒感覺梅雨季節有什麽不便,病人每天依舊穿著蓑衣、撐著黃油紙傘來就診,現在他每天還是掛號三十人,抓藥的還是那兩個夥計,一切有條不紊。


    梅雨季節一到,最高興的是文賓和絲絲,涮羊肉火鍋重新開始,那些茶樓也馬上轉換到了火鍋上。


    這天下午,他忽然想石榴了,就去看她。


    兩人喝了幾杯熱茶,況且忽然提議出去走走。


    “這個天出去?”石榴指著外麵既不大也不小,仿佛一直會下到世界末日的雨。


    她心裏納悶,那麽多風花雪月之夜,你不來找我出去,現在淫雨連綿倒有了興致,這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況且笑道:“今天就想跟你來個雨中行,有情調啊。就咱們兩個,丫環家人都不帶。”


    “雨中行?聽上去很有詩意,就是不知實際感受如何。”


    石榴禁不住誘惑,就讓丫環準備雨鞋、雨衣,丫環們聽說姑爺想帶著小姐一人雨中行,都竊笑不已,這是才子還是傻瓜啊,這麽大的雨,隻要沒事都在家呆著,偏偏他要出去淋雨。


    她們也不敢說什麽,隻好依言準備物件。


    況且撐著一把巨大的黃油紙傘,把自己和穿著精巧蓑衣、雨鞋的石榴覆蓋住。


    兩人走在積水如小溪般奔流的街道上,感受著雨傘外的潮濕清涼。


    “嗯,還真是別有一番味道。”石榴驚喜道。


    況且隻是走著,不想說話,他在默默感受著周圍的一切。


    雨天裏他無法上房頂沐浴星輝,不過他現在屋子裏也一樣,靜坐時就會感覺滿天的星輝灑落下來,從每個毛孔中進入他的體內,即便在大雨傾盆的時候也是如此。隻有天上閃耀著雷電霹靂的時候,他才不敢輕易嚐試。漸漸地,他不僅感覺跟天上的星輝有了關聯,也跟周圍的環境生了某種程度的關聯,那種感覺很玄妙,似乎自己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時刻都在跟環境中的樹木、土地生某種交流。


    他今天就是想好好感受跟滿天大雨的交流,而且是跟石榴一起。


    傘下是兩人世界,傘外是雨的世界,石榴也感覺很奇妙,仿佛一把傘就把他們兩人從這個世界隔離開來。


    潮濕慢慢變成了幹爽,清涼變成了溫馨。


    “難怪你常跟妮兒在傍晚逛街呢,這種感覺真的很好,以前怎麽也不找我?”石榴撅起好看的小嘴,況且很想上去親一下,卻不敢妄動。


    “雨天出來的人少,大家都趕著往家裏跑,不會有人看見你。若是平時我請你出來,大庭廣眾的,總有人說閑話,你一定會覺得很不自在”況且笑道。


    石榴隻好點頭,的確,若讓她像蕭妮兒那樣跟著況且手挽手一起逛街,她的確做不到。


    兩人邊走便閑聊著,況且說起唐伯虎和文征明兩人的事。


    石榴道:“你不用替他們操心,他們哥倆好著呢,就像我跟絲絲一樣,沒什麽事能把他們兩人拆開。那個玉嬋根本不可能從根本上壞了唐伯虎和文征明的關係。不過一時間鬧點矛盾罷了,過不了多久又會一起狼狽為奸了。”


    況且點點頭,但願如此,即便不如此,他也不能做什麽。


    “文傑最近怎麽樣?你和文傑的關係,其實就像伯虎和征明一樣,隻是後來有了變化,你和文賓更合得來一些。”石榴完全從她的角度分析事情。


    況且也沒有文傑的消息,應該還在杭州的那所書院鬼混吧,至於跟文傑的分離,他倒是沒有什麽感覺,兩人間成長的度不一樣,想再像以前那樣天天泡在一起也不可能了。


    “秋香這幾天如何,情緒還好嗎?”況且問道。


    “秋香啊,快被你們弄成精神病了,絲絲說她時常一會哭一迴笑著的,有時會悶悶不樂一整天,有時又站在窗前遠望,也不知是等伯虎來看她還是在想其他心事。”石榴苦笑道。


    “伯虎現在也是熱鍋上的螞蟻,現在在我家跟大哥喝酒呢。”況且苦笑道。


    兩人隨意閑聊著,話題卻越來越少,他們走著走著,對周圍環境的感觸卻加深了,也隻有在如此靜心的情況下,才能感觸到一些微妙的東西,不但況且感受到了,連石榴也是如此。


    她享受著這份從未有過的溫馨與甜蜜,也不想說話了,唯恐一開口就破壞了這美妙的感受。


    兩人足足逛了幾個街區,況且怕她累了,就送她迴家。


    “這感覺真的很好,梅雨天還有些日子,你沒事就來找我吧。”石榴在傘下給他一個媚眼。


    況且身子一哆嗦,這可是石榴的初媚啊,真不容易,他簡直都要受寵若驚了,他甚至認為石榴這輩子都不會跟媚這個字眼生任何關聯,現在卻實現了。


    “怎麽了?”石榴見他愣,問道、


    “沒什麽,我有空就會來找你的,這樣走走,比悶在家裏強多了。”況且笑道。


    把石榴送迴房間,他正想走,忽然管家過來笑道:“姑爺,老爺有請。”


    況且也不問為什麽,撐著傘走到老師的書房門口。


    “進來,茶剛煮好。”陳慕沙看著他,招手道。


    況且把傘放在門邊,脫下雨鞋走進去,坐在老師旁邊。陳慕沙從精致的南泥壺裏傾出兩盞茶,遞給況且一杯。況且喝下,頓時一股暖意橫生,更有一股甜潤芳香充斥口腔中。


    “老師的茶道愈精到了。”況且恭維道。


    陳慕沙沒理他的恭維,呷了一小口茶,然後忽然問道:“房中術出了差錯,你能不能糾偏?”


    況且一怔,馬上小聲問道:“啊!皇上?”


    陳慕沙麵色憂慮地點點頭。


    “老師想讓我進京給皇上治病?可是皇上身邊不缺國醫聖手啊?”況且沒想到老師叫他過來,竟然是這麽大的事情


    “那些國醫聖手不能起死迴生,更無法返老還童。”陳慕沙雙眉一挑道。


    況且默然,如果老師想讓他去,他也隻好去,既然老師是詢問他的意見,他就得好好想想了。


    “聖上好像練功出岔子了,按國醫的說法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延了,隻是國醫也不敢把實際狀況呈明聖上,那是要掉腦袋的。所以就給我來了封信,想讓我婉轉跟聖上說,其實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讓我給他做個證明,萬一聖上出事,他沒有責任。”陳慕沙把茶盞中的茶喝幹,又給自己和況且斟上一盞。


    況且還是沒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腦子裏一時空白。


    “聖上修煉的功法很雜,但主體還是房中術,既然說出了偏差,應該就是這個問題,我對此是一竅不通,所以才問你。”陳慕沙苦笑道。


    無論是老師跟一個即將成年的學生、抑或是丈人跟將要入門的女婿談論房中術,不免有點荒誕不經,可是陳慕沙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他知道況且肯定不會去練這種倒黴的法術,但家學淵源,大概總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


    “世人修煉房中術,都是從開始就錯了……”況且停住了。


    房中術的要義就是必須以修道者的虔誠來修習,而不是用來助興縱欲的,但從這要義上說,世人幾乎沒有誰願意修習這種功法,因為所受到的誘惑太大,根本無法抵禦。


    況且忽然想到一個道德偉人的故事,曾有一段時間,為了增強自己對誘惑的抵禦能力,他每天跟十多位**美女同床而眠,以鍛煉自己堅強的意誌力。況且不知道這種修煉的方法跟房中術有沒有關係,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有相通之處,如果能抵禦住美色的誘惑、忍住乃至最後剝離**,一個人基本就可以成為聖賢了。


    陳慕沙明白他話中的含義,這些日子查找了一些資料,雖然無法透徹了解房中術的底蘊和奧秘,一些粗淺道理還是懂的。


    “這種法術沒有糾偏的可能,用藥物雖然可以緩解,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此後若繼續修煉這種功法,危險會加倍上升。”


    況且一邊想、一邊斟酌詞句,勉勉強強總算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其實並不是他表達能力不強,而是尚未成年的人談論這類事情,難免要字斟句酌,哪怕他已經是能夠出診的醫生。


    陳慕沙點點頭,停頓了一會兒後問道:“你給侯爵府太夫人治病的那種手段能不能在皇上身上用一次?”


    況且低頭想了一會,以詢問的口氣道:“老師,您真覺得有必要那樣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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