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沉吟有頃,笑道:“這倒是不難,我倒是覺得太簡單了,能管用嗎?”


    “隻要秋香姑娘肯跟你出來喝茶吃飯看戲,這事就已經成了有八成了,再要能逗她笑,這事管保就成了。同時,你也要經常性地約她,陪她說話,講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可笑的事兒,別嫌丟人,她隻要愛你,就不會覺得你丟人,拿自己做笑話題材是最好用、也是最管用的。不過,你在青樓裏的那些事就別提了,以後也不能再提起。”


    唐伯虎道:“知道,我傻啊,怎麽會跟自己愛的女人講自己逛窯子的事兒。”


    “那就好,先迴去買笑話書,然後練習講笑話的本領,再按照我說的辦法按部就班地來,如果不管用再來找我。”


    唐伯虎點點頭,他現在是完全相信況且了,興衝衝告辭而去。


    況且心裏也是發笑,覺得自己跟《水滸傳》裏的王婆有的一拚了,簡直就是一個馬泊六。他轉念一想,幸好遇到的是唐伯虎、秋香這一對,沒遇到西門慶跟潘金蓮,否則就得撮合這兩人成奸情,那樣的話,還不成了武二爺的刀下之鬼?


    想到這兒,他就冷汗直冒,直唿幸運。


    唐伯虎一走,蕭妮兒過來笑道:“你又給他出什麽餿主意了?”


    “什麽叫餿主意,本公子出的都是錦囊妙計,保管他馬到功成。不過最後一計也教給他了,以後就看他的了,咱們的敲詐行動基本告一段落,那些字畫好好收著,來之不易啊。”


    蕭妮兒笑著應承,把唐伯虎帶來的字畫跟以前的都珍藏在自己臥室的櫥櫃裏。


    晚上,唐伯虎翻看著一本笑話書,床上堆積著足足有幾十本,都是在街上書攤上買來的。


    他一邊讀著一邊笑著,又讀到一個笑話,讓他笑的喘不過氣來,趕緊下地用紙筆抄下來,然後反複讀幾遍,最後能背誦下來,再麵對著牆壁開始練習講笑話。


    他反複這些動作,整個夜裏,唐家內宅都迴蕩著唐伯虎不停的哈哈大笑聲。


    所有丫環女仆都睡不著覺了,不知道主人又發什麽神經了。


    文征明坐在椅子上,他沒寫字,而是盯著牆上那張仕女圖看,看到半夜,他忽然下定了決心,把這張從未示人的仕女圖在油燈上點燃,燒到一半後,扔到一個瓦盆裏,知道最後一縷青煙散盡,瓦盆裏隻剩下一對灰燼,他才重重歎息一聲。


    他心裏的某些東西也成了灰燼,那個地方變成了一個空洞,不知何年何月又有何人能填補上這個空洞。


    解決了唐伯虎點秋香這件事,況且如釋重負,沒人知道此事對他的重要性,所以石榴怪他多管閑事,連周鼎成、蕭妮兒也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做。


    誠然,他是處處為秋香著想,但實際的出發點還是要試著著手糾正曆史的偏差點。若非因此,他才不會多管別人的婚姻,他倒是寧可讓秋香去左羚那裏學做生意,憑借他的照顧,也一定能賺到很多錢,生活絕對沒有問題。


    至於唐伯虎跟秋香,他已經沒有什麽事可以做了,死局已經做成平局,而且基本可以說是成活了,唐伯虎那張保證書就是棋盤上的兩個眼,至於後來的三笑不過是走程序罷了。


    人生在世,最基本的是得到生存的保障,然後是生活的改善、地位的提高,愛與不愛有時並不重要,尤其是在明朝,愛的市場並不是很大。


    後麵的事他基本可以放手了,如果唐伯虎連笑話都學不會講,也就不配做江南第一才子,況且認為,其實唐伯虎根本不用買什麽笑話書,他自己的生活裏就充滿了太多的笑話,他隻是太愛秋香,也太在乎了,所以在秋香麵前就緊張,無法像平日裏那樣瀟灑自如,這樣也就隻有通過笑話書來曲線救國。


    一個人對著另一個人天天講笑話,而且都是很可笑的笑話,這樣還不能把一個人逗笑,估計說者和聽者都有毛病,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給侯爵府的信發出後第四天,侯爵府就派人押送兩車葡萄酒送到了蘇州。


    運貨的是況且二房的人,押車的是他手下的管家,帶來的不是三十瓶葡萄酒,而是三百瓶。


    況且都驚呆了,這可是最難買到的貢品啊,周家每年通過熟人能買到的也不過一百瓶。


    他問管家怎麽迴事,管家笑著做了迴答。


    他這才知道每年侯爵府都能得到皇上賞賜的各種貢品,這種葡萄酒自然也在內,不過府裏沒有一個人喜歡喝,都說有一股怪味兒,武城侯喜歡的是燒刀子,夫人們喜歡的是金華甜酒之類的貢酒,結果多年累積下來也不知有多少瓶了,都存放在酒窖裏。


    接到他的信後,太夫人馬上讓管家先送三百瓶來,主要是怕拿來太多,沒地方儲放,以後想喝,隻要寫封信去,馬上就能送過來。


    周鼎成看著兩大車三百瓶的葡萄酒徹底驚呆了,喜歡得直跳腳,簡直跟個三歲孩子似的。


    況且沒想到一封信弄來如此大的陣勢,隻好請管家跟家人進自己這個家喝口茶。


    管家和家人們見了蕭妮兒都叩頭拜見夫人,蕭妮兒自然明白,還是老規矩,每人二兩銀子,又加了二百兩銀子做辛苦費和來迴的飯錢。


    官家和夥計們都謝恩接過,知道自己的老爺最是樂善好施。


    管家們稍微瀏覽一下外宅後,又都撲到跪在況且腳下:“二老爺啊,是小的們罪過啊,怎麽能讓您過這麽苦的日子啊,求求您跟小的們迴府吧,要不小的們都留下伺候您。”


    另外那些夥計看在銀子的分上,也是痛哭流涕地勸老爺迴去享福。


    況且氣的趕緊讓他們起來,然後讓他們噤聲,警告他們出去後趕緊迴南京,不許跟城裏人多說一句話,更不能暴露他侯爵府二老爺的身份。


    管家們這才意識到差事可能搞砸了,急忙誠惶誠恐地走了。


    “還是爵爺好啊,以前真沒想到啊。”周鼎成看著堆在院子裏一箱箱的葡萄酒感慨道。


    “得了,這迴夠你喝的了吧,醉死你。”況且惡狠狠道。


    “夠了,夠了,喝光再跟爵爺您要,不是說府裏有堆成山一般的葡萄酒嗎,這輩子不愁喝的了。”周鼎成興奮之極。


    “有點出息好不好,不過是口腹之欲。”況且鄙視道。


    “口腹之欲怎麽了,我又不能娶妻生子的,除了口腹之欲還能有什麽?”周鼎成反駁道。


    況且想想,竟是無言以對,可也是,人家連男女之歡都放棄了,再不讓人家享受點葡萄美酒,也太不人道了。


    周鼎成見況且語塞,得意道:“依我說啊,你這個身份根本沒必要隱藏,直接亮出來,就是侯爵府的二老爺。你指望這個身份關鍵時刻救你一命,根本就是妄想,跟你說現在真能威脅到咱們的那些人,別說侯爵府,就是大內也未必能攔得住,要說藏身的隱秘地點,咱們不說狡兔三窟,起碼有三百三千窟,哪裏就指望一個侯爵府出彩了。”


    況且倒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還是不想把兩個身份合起來,沒什麽緣由,就是不喜歡。


    “你不會真想以侯爵府的身份再娶一個正妻吧?”周鼎成湊到跟前,神神秘秘道。


    “大哥,說好的是三十瓶啊,多餘的我明天拿出去賣錢。”況且板起臉來。


    “別,別,爵爺,您說的都是對的,我剛才說的就當放屁。”周鼎成也來不及廢話了,連雇人來搬都等不及,自己一箱箱都搬迴屋裏了。


    “太夫人也真是太寵著你了,要三十瓶就給三百瓶,你幸虧沒要三百瓶,不然來的就是一個車隊了。”蕭妮兒笑道。


    況且有些愧疚,侯爵府上下待自己真是沒說的,隻是他現在對侯爵府依然毫無歸屬感。


    管家們也不無道理,跟侯爵府相比,這裏就是一間小茅草屋,隻是他就是住在這裏才有家的感覺,金窩銀窩不如狗窩,這話一點不假。


    “妮兒,你說咱們要是有一天迴到那裏生活,你過得慣嗎?”況且問道。


    蕭妮兒笑道:“我哪裏都能適應,隻要有你就行。”


    “嗯,我也差不多,你知道我在你家鄉的山鎮上過的也挺幸福的,給人治病,教那些孩子們讀書,真的一點都沒有不習慣的感覺,可是在侯爵府裏就是覺得格格不入,我是不是天生就是受窮的命?”


    “有可能,我都覺出來了。”蕭妮兒又笑了起來。


    晚飯桌上,周鼎成大大方方拿出兩瓶葡萄酒:“來,喝,大家一起喝,咱們有爵爺,這輩子不愁酒喝。”


    況且笑道:“這幾句譜上曲子就能唱了。”


    子夜時分,況且還是爬上屋頂看星星,他現在不稱之為夜觀天象了,因為他實在不懂天象,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這樣說。他隻是喜歡這種感覺。


    昨晚那奇怪的景象他沒多想,以前就知道一個人入定時,會有各種假象呈現,實則是騙人的,也有各種聲音對你施加誘惑,可能是騙你入魔,甚至還有更不堪的,奪你功力,甚至把你生吞的。


    他把這些都歸之為不知怎麽就進入了入定狀態,然後就出現那些假象。他認為越是簡單的結論就是接近事實。


    今晚周鼎成沒上來,他在屋子裏像守財奴一般把一瓶瓶酒拿出來,擺在桌上欣賞,然後又原樣裝迴去。如此反複循環,無厭無倦。


    後半夜,況且又入定了,那種奇異的景象再度出現,卻沒有那聽似千機老人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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