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招招手讓蕭妮兒跟著左羚走了,他也不打算繼續留在王公府。


    奠基後的酒宴許多人都沒參加,況且也是其一,他推說家裏還有病人等著,急著迴去給病人治病。這種偉光正的借口誰也沒法阻擾,王若非卻知道他其實是心虛,怕秋香找他算賬才急忙開溜的。


    況且要走,王若非也沒多挽留,隻是送出大門。


    韋皋卻拉著況且的手不肯放開:“師弟,我可是聽衙門裏的人說,你以前經常去衙門玩的,現在怎麽一次都不去了?是不是我這個做師兄的哪裏不周全啊。”


    況且急忙低頭道:“師兄,您多慮了,我真沒這意思,這陣子先是忙著比畫,後來又忙於開業行醫,手忙腳亂的,哪天有工夫一定去衙門拜望。”


    韋皋又拉著他好不親熱地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放他上轎離開。知府大人如此對待一個治下百姓,看得周圍的人好生羨慕嫉妒恨。


    人跟人不能比啊,這況且的命怎麽就這麽好,前腳走了一個做老師的知府大人,現在又來了一個師兄,也是知府大人,難道蘇州府承包給他們師門了?


    其實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況且跟韋皋這師兄弟的來曆,不像跟練達寧,那是真正的師生,跟韋知府可是拐了十八道彎才搭上的師兄弟。這不在於別的,在於況且有個比練達寧更靠譜的老師陳慕沙。


    況且迴到家裏,一頭鑽進脈案裏進入角色,開始認真研究、演算,每敲定一種配方,就按照所有的脈案一個個來比較藥效、傷害度等等,一種不行,就另換一種。


    若是別人幹這活,早就累得喊爹罵娘了,他卻樂在其中,其樂融融,樂此不疲。


    午飯過後,蕭妮兒才迴來,告訴他左羚在蘇州的家有多大、多漂亮,據說還是左家的祖產,一直沒舍得賣。


    況且笑道:“好啊,以後你煩悶時有地方可去了,有人陪你說話了。”


    蕭妮兒重重點點頭,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芒,跟左羚在一起嘮家常,她仿佛又迴到了鳳陽,迴到了那一段人生最快樂的時光中。


    連續兩天,況且依舊每天上午給人治病,下午鑽研脈案,倒是無人登門拜訪,一切相安無事。


    蕭妮兒感到納悶,笑道:“哥,你真是命好啊,該來找你算賬的怎麽都把你給忘了呢。”


    況且篤定道:“你放心,他們一定會來的,不過不是來找我算賬,而是來求我。”


    “你就臭美吧。也好,讓你先樂嗬兩天。等他們來時,若是勢頭不好,你就幹脆逃吧,反正有地方逃了。”


    蕭妮兒說的地方是指左羚那裏,況且隻是笑笑,那地方蕭妮兒隨時可以去,他卻不能踏足一步,這是原則問題,這種錯誤他是不會犯的。


    話說唐伯虎在家呆了兩天,就派人把文征明、沈周請來,三人圍著一張小圓桌子,幾碟小菜,一壺熱酒,小酌說話。


    “找我們來啥事?”文征明明知故問道。


    “我想找你們一起去見一下況且,想讓他再幫我一次,我一個人不好意思去,需要你們幫襯。”唐伯虎直接說道。


    “你還找他幫忙?他那是幫忙嗎?那是在坑你,我早說過那小子最腹黑,你就是不信。我說伯虎,你是不是有受虐狂啊,嫌他坑你坑得還不夠,還要再坑一把更狠的?”文征明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也不能這樣說,他的確是幫我,雖說招數是損了些,可是真的把秋香逗笑了。招數好不好用得看實效,光表麵好看管屁用,況且這小子還是有辦法的。”唐伯虎認真道。


    沈周看看唐伯虎,苦笑道:“伯虎你是該見見況且,不過,不是找他幫忙,而是讓他給你紮針治治病,你可是病得不輕啊。”


    “胡扯,我知道你們對況且有意見,我原來對他不光光有意見,我還恨他呢,可是現在真的隻有他能幫我,他也肯幫我。”


    沈周忙道:“別,這事別拉扯上我,我對況且一點意見沒有,你跟他之間,我完全是站在中間線上。”


    “少來吧,你要真是中立,就不會坐在這裏了。”文征明對沈周的假清高表示鄙夷。


    “行了,廢話少說。他的確有點坑,你們是不坑我,那麽好吧,你們給我出個主意,能讓我再把秋香逗笑一次。一次就行。出吧。”唐伯虎猛幹一杯酒,大聲囔道。


    文征明、沈周麵麵相覷,這可不是他們的專長,若是有主意,早就貢獻出來了,還用等到現在嗎?


    “那你就情願被他坑了?”文征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願意,隻要能讓我把秋香逗笑,能讓我一步步接近秋香,最後得到她,別說坑我,他就是直接把我埋了我都願意。”唐伯虎字斟句酌道。


    文征明、沈周連連搖頭,這人是沒救了。


    他們哥倆背後也合計過,這秋香怎麽跟況且的那幅畫一樣,邪性。


    雖說她號稱蘇州丫環裏第一美女,其實也就是那麽一說,有沒真正選美比賽過,坊間流傳罷了。


    唐伯虎這十幾年來閱盡吳中美色,在這方麵應該有免疫力了,就像他們兩個一樣,可是卻一下子就被秋香迷得要死要活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事根本無法以情理度之,隻能說是邪性,太邪性了。


    “好吧,我們陪你走一遭就是,倒看看這出戲怎麽演下去。”沈周歎息一聲道。


    “還有啊,老沈,你迴去幫我準備一幅畫,征明,你出一幅字,我哪,找張我的畫,明天給況且做禮物吧。”唐伯虎安排道。


    “什麽?你上門找他坑,還得給他送禮?”文征明跳起來,大聲嚷道。


    “那麽你坑我啊,像況且那樣,我給你送禮。”唐伯虎冷冷道。


    此話一出,文征明登時熄火,他還真沒有況且這種坑人的本事。


    “你送禮關我們啥事,幹嘛我倆得準備字畫便宜那小子?”沈周也有意見。


    “我的字畫前些日子賣了一批,手頭沒有存貨了,這理由夠嗎?”唐伯虎虎著臉道。


    “夠,夠,足夠。”文征明無可奈何,急忙點頭。


    他心裏現在也佩服況且了,能把唐伯虎坑得這麽慘,還能讓他這麽殷勤好禮,也算是英雄手腕了。除了況且,唐伯虎跟誰低過頭?跟他們這些朋友也是茅房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第二天下午,三人在唐伯虎家裏聚齊,然後帶著禮物來找況且。


    蕭妮兒聽到外麵的喊聲,就知道唐伯虎來了,笑道:“來了,找你算賬的人來了。”


    況且一笑,出去把三位吳中才子請進來。


    他現在基本都待在外宅,這裏離藥堂近,方便。


    唐伯虎把三幅字畫遞給況且,拱手笑道:“況且,咱們都是同道中人,最喜好的就是字畫,這是我們三人的,不成敬意。”


    況且心裏這個高興啊,文征明的字,唐伯虎、沈周的畫,這在現在都值錢,放在後世都是天價寶貝啊。


    “伯虎兄太客氣了,三位仁兄肯登我的門就是給我麵子了,哪裏還用帶禮物啊。”這一邊著,一邊不停手就把字畫接過來收好了。


    文征明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嘲笑的神色。


    看在這三張書畫的份上,況且也整治了一桌簡單的酒肴。四人坐下,每人端起酒盞喝著。


    唐伯虎看看四周,然後笑道:“況且,秋香姑娘沒來找你算賬吧?”


    況且老神在在道:“這怎麽可能,我那天給伯虎兄出的主意,既是幫伯虎兄,其實也是為秋香好嘛。”


    文征明聽到這話,喝到嘴裏的酒一下子噴了出來,沈周倒是沒噴,而是嗆著了。


    這真是本年度最搞笑的對話了,坑了唐伯虎不說,秋香都跟著出洋相,他還有臉說是為秋香好?


    “對啊,況且你說得太對了,你不僅是在幫我,也是在幫秋香,是在幫我們兩個。”唐伯虎熱切地抓著況且的手搖著,這話可是他最愛聽的。


    況且看看文征明、沈周,佯裝不解道:“兩位老兄這是怎麽了?慢點慢點,不急啊。”


    沈周咳嗽了一陣,急忙擺手道:“沒事,就是這酒有些辣,一下子有些不習慣。”


    況且點點頭,又對唐伯虎道:“伯虎兄啊,我常在家裏講,美人配英雄,那是戰爭年代,和平年代呢,那就是美人配才子嘛。所以秋香姑娘跟伯虎兄,可謂是絕配啊。”


    “對,對,接著說,這話再對沒有了。”唐伯虎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光是為了這幾句話,就對得起那三幅字畫了。


    文征明在心裏罵道:做人不能太無恥,腹黑不能無底線,忽悠不能太況且啊。為了幾幅字畫,連底線都城虛線了。


    沈周雖然不以為然,卻不明白況且的意思,按說況且絕對沒有拍唐伯虎馬屁的必要,現在這樣做,肯定有他的深意。


    他忽然後背一涼:況且這一定是在挖大坑挖深坑了,在設置誘餌,欲將唐伯虎一步步引進深淵裏呢。他倒是想叫一句:慢著。可是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卡住了,這一句終究沒能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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