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羚似是而非的敷衍了王若非幾句,就急忙抽身離開了。


    她是在稍稍定神之後才想起來的,在南京曾聽說過王若非這個人,他在官場上的聲名不佳,是個人見人躲,卻又誰也不敢得罪的人物。


    父母當年或許跟王若非是有些交情,不過那是他們那一代人的陳年舊事,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跟他拉扯上任何關係。


    王若非目送左羚的馬車離開許久,目光依然沒收迴來,還是一副沉溺往事中的模樣。


    “大人,左小姐已經走遠了。”侍女玉嬋等了半晌,才捂著櫻桃小嘴笑道。


    “哦。”


    王若非此時才緩過神來,恍然間他仿佛又迴到了青春年代,覺得自己又年輕了,甚至重新萌發出當初追求生活、追求女神的欲望。


    在另一處目送左羚馬車離開的還有一個人,就是蕭妮兒。


    她本來是偷著出來想跟左羚說幾句悄悄話的,在鳳陽兩人可是相處親密的好姐妹。她跟左羚之間的隨意和親近,達到了無話不說的程度,遠遠超過她和石榴、絲絲之間的交往。


    蕭妮兒想念左羚是由心而生,若是以前早就跑過去叨叨起來了,但是現在她成大了,懂得了抑製自己,知道今天不是說話的場合,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她注視著左羚跟王若非說話,目送著左羚乘馬車離開,所能做的就是多看她幾眼,然後悄然返迴石榴、絲絲身邊。


    還是在大廳裏,賓客滿席,貴客都由當地人士陪同,杯酒交籌。


    況且和文賓石榴絲絲等人一席,唐伯虎身邊自然是文征明、沈約這些人,幾大才子儼然已劃分成兩大陣營,文賓自然是站在況且這麵的,畢竟他們可是實實在在的師兄弟,一點都不摻假。


    唐伯虎和文征明可謂難兄難弟,沈約屬於中間派,在兩者間逍遙自在。


    況且看到蕭妮兒返迴後落寞的眼色,就知道左羚離開了,她沒能見到左羚。


    石榴也看到了,有些泛酸道:“哎呦,差點忘了,你那位紅顏知己呢,怎麽沒人請她來坐坐啊,這也太失禮了吧,絲絲,這是你的責任啊。”


    絲絲剛想說什麽,蕭妮兒老實,就說道:“她已經走了。”


    石榴酸酸道:“況且,這可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大老遠來看你的,你怎麽連招唿都不打,讓人家就這麽走了。”


    絲絲急忙輕捶她一拳道:“行了,你就別泛酸了,今天可是況且的好日子,別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了。”


    “好事連雙才更好啊。”石榴說著,還沒氣著況且,自己差點先落淚了。


    況且見事不妙,急忙端起一杯酒,笑道:“對不起諸位,我得先去敬幾位評委和老師一杯酒。”說著,急忙抽身逃開。


    蕭妮兒坐在石榴身邊,不說話,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也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她這番舉動倒是比絲絲等人的話兒更管用,石榴歎息一聲,她也知道這樣做很丟自己的臉麵,畢竟況且跟左羚根本沒有任何流言蜚語,她現在所知道的也隻是況且在鳳陽跟她有過一些交往,還給左羚畫過一張肖像,僅此而已,可是她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左羚會是自己的天敵。


    秋香看著石榴勸道:“石榴姐,況且跟那位小姐也隻是認識而已,沒什麽情分的,你可別做為淵驅魚、為叢驅雀的傻事啊。”


    絲絲也笑道:“就是,況且要是真的跟左小姐有情分,肯定就留在鳳陽做人家上門女婿了,幹嘛還跑迴來找你?你吃這個醋沒有講道理哦,文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文賓一怔,急忙問道:“你們說什麽了,我啥也沒聽見。”


    鄰桌的幾個人都暗笑,文賓是太聰明了,這女人家的事絕對摻和不得,尤其是石榴、絲絲之間的事,誰摻和誰倒黴。


    況且沒去給什麽評委敬酒,而是來到陳慕沙的旁邊坐下,在這裏最保險了,石榴還不至於當著老師的麵無理取鬧。


    另外況且還有個心結,他一直納悶小王爺師兄跟英國公夫人怎麽沒來看比賽,以他跟這兩人的交情,沒道理不來捧場啊。


    他問陳慕沙,結果陳慕沙也在憂慮這事,擔心小王爺那裏出了什麽變故,雖說以中山王府在江南的地位,萬事無憂,但他這迴不露麵,卻也不大正常。


    酒席過後,一眾客人受邀留下來看戲,周府請來的是南京兩個最有名的戲班子,曲目也都是最流行的段子。


    況且沒興趣,悄悄跟陳慕沙、練達寧道別後,就離開了。


    迴到家裏後,他推說太累了,迴到自己的畫室,然後就坐在椅子上發呆,一時間也根本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蕭妮兒在門外靜靜聽了會動靜,也隻能歎息一聲,迴自己房間了,這種事她幫不上任何忙。她心疼況且,明白他此時心中的感觸,正因此也覺得任何勸慰都沒用,不如讓他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


    靜坐片刻,況且的腦子裏忽然閃過父親和妹妹的形象,不知此刻他們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小子,別多想了,你還是多想想怎麽處理你自己這攤子亂事吧。”忽然,一個聲音在腦海裏翻騰起來。


    “千機老人,是老神仙嗎?”況且猛然驚醒,立刻追問,可是在腦子裏卻沒發現任何影像,隻是聲音而已。


    “別找了,我隻是隔空跟你對話而已。看著你挺聰明的,怎麽跟驢子一樣蠢,我可是好不容易從天道中給你偷來一些天運,就是畫在你背後的那條龍,結果你倒好,跟人家比畫全部浪費了,這又要幾年的工夫才能恢複過來。”千機老人渾厚的聲音罵道。


    “什麽?”況且急忙凝神內視,果然後背上已經有些鮮活氣息的那條金龍完全癟了。


    “對了,上次我給您畫的那幅畫是自己飛走的,還是您老自己攝走的?”況且急忙問出這個問題,這也是他一直納悶的事兒。


    他知道千機老人可是說走就走,跟他對話機會難得,時間寶貴。


    “這有區別嗎?我可以在你背上畫畫,就不能在那幅畫上動手腳?說是它自己飛到我這裏的也可以,說是我自己取走的也可以。木頭腦袋,這點事都想不明白。”千機老人又罵道。


    聽上去,老神仙對他耗盡那條金龍的精華畫一幅畫的舉動感到痛心疾首。


    “那這幅畫不是您動的手腳吧?”況且問道。


    “當然不是,我哪有工夫理你們這些俗事。我知道你是想問我,你是不是悟通了點睛法,可以告訴你,的確,可是,點睛法用起來就要花費大代價,這迴的代價也不小。以後若再做這種事,就說明你蠢得沒救了。我本不願意多結世上因果,就是怕你再幹這樣一樁傻事,我為你苦心偷來的一點天運就全部耗費盡了。”


    “多結因果?難道天道真有因果循環之說嗎?”況且又急忙問道。


    “跟你多說無益,終有一天,你自己會明白的。少做些無用功,多打打坐,心學雖然垃圾,學一些也比你整日價舞文弄墨強。倒是以後別忘了行醫濟世,多積攢些功德,這才是最要緊的。”


    千機老人說完這幾句話後,就再沒動靜了,任憑況且千唿萬喚,問了無數個問題,再也沒有任何迴音。


    況且好生失望,卻又莫名的振奮起來。


    第一他知道父親跟妹妹沒事,而且這是千機老人說的,說明他也在關注他們,既然如此,就絕對不會出任何意外,這一點可以放心了。


    第二他弄明白了這次為何畫出的畫波瀾不斷,原來還是千機老人留下的伏筆,隻是他無意中動用了而已。


    難怪史料記載中,顧愷之的點睛法隻出現過一次,想必也是因此付出的代價過於慘重,不敢再輕易嚐試了。而他畫那幅神仙圖,因為有千機老人相助,倒是沒付出任何代價,這也讓他解開了心中的一個謎。


    他不再去想亂七八糟的事兒,馬上尊崇千機老人的教導,開始靜坐練功。


    背上的金龍現在隻是一幅畫像了,原來可是真如一條小龍一般趴伏在自己後背上,至於這條金龍是千機老人給他從天道中偷來的天運,究竟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明白,估計就是問也是白問,千機老人不會給他解釋的,反正這一定是好東西,關鍵時候能保佑他的聖物。


    這一晚他真的入定了,可能是千機老人的開導對他起了很大的催進作用,他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入定,直到黎明時分才在雞鳴聲中出定。


    他內視後背上那條金龍,絲毫沒有變化,卻也不氣餒,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成的,當初養成得快,一定是千機老人助力的結果。


    因果?


    他迴味著千機老人的話,難道世上萬事萬物之間真的都存在因果嗎?


    若是如此,他從前世穿越到這裏,又牽動了多少因果?這些因果又會帶來怎樣的變化,最後又該是怎樣的結局?


    他就這樣坐著沉思,一直到中午才被院子裏嘈雜的聲音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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