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血飛濺,如煙花般盛開,又如惡之花般充滿邪氣。


    其餘四人騰地站起,夜行者手中多了把匕首,乃精鋼打造,淬有劇毒,反射著藍瑩瑩的賊光。


    稱不準手持一根小秤,這是他的成名兵器,秤砣就是一個流星錘。


    當不得從袍底翻出一個算盤,算盤珠也是精鋼打造,珠子外緣磨得鋒利無比,這算盤根本不是用來算賬的,粒粒珠子都是發出去的殺人暗器。


    隻有佛無量沒有亮兵刃,一雙手卻握緊了拳頭,在醞釀著隔山打牛的暗勁兒。


    這四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幹私鹽的買賣就是在刀尖上生活,在油鍋裏撈錢,能攀上首領級的,豈能是等閑之輩?


    柳殺作為殺手,並不是說他本事最大,而是此人無情,翻臉就是六親不認,這樣的人才能執行幫中戒律,隻要有命令,他連親爹都能殺。


    不過,他們連對手的人影尚未見到,外麵的兄弟就已經被清除了,而且是在無聲無息之間,還沒來得及還手,當場又陣亡一個首領,可見來者不善。四個人縱使見過大世麵,此刻也是感到渾身冰冷,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佛無量高喊道:“究竟是哪方朋友降臨,我鹽幫自信從未得罪過道上的朋友。”


    對方不搭腔,從後麵窗戶裏又扔進幾顆人頭,佛老大認得,這是他最寵愛的小妾跟幾個丫環,他目眥欲裂,整個人仿佛沉落到無盡的深淵裏。


    道上有道上的講究,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輕易不會亂殺無辜。先前那些兄弟,算是戰鬥人員,對方殺了也不算無理,現在居然殺了內人小妾跟丫環,這說明對方不是來示威,而是來滅門的。


    “洛城雙驕?洛萬家,你個混蛋,給我站出來!”


    夜行者看著這些血淋淋、麵目猙獰的人頭,忽然想到洛城雙驕,斬首是他們哥倆的專業領域,號稱千裏不留頭。


    夜行者雖然嘴上罵著,心裏已是結了冰。洛城雙驕的名頭太響亮了,絕不是他們幾人能對付的。這哥倆曾一夜間剿滅一個山寨,淩晨時,一顆顆人頭掛滿樹林,軀體則在樹下保持立正狀態。


    洛城雙驕被稱為白道大俠,就是因為他們專向黑道和山中土匪下手,名義上是為民除害,實則是為了搶奪財物,卻也沒人能說他們做得不對。


    鹽幫既不屬於黑道,也不是土匪,他們沒有占山為王,也從來不打家劫舍,當然他們也不是白道,處於黑白兩道中的灰色地帶。黑道從他們那裏能獲得利益;白道是覺得犯不上與他們作對,因此隻要不招惹到頭上,黑白兩道一般不會對鹽幫出手。


    他們之所以認定是洛城雙驕,不隻是因為斬首,而是聽聞洛城雙驕已經到了鳳陽地界。他們曾四處打聽,有心想要巴結一下,卻根本尋不著雙驕的人影。


    “洛家兄弟,人也殺得夠多了吧,本幫並未得罪你們,可否把殺人的道理說出來?”佛無量沉聲道。


    還是沒人搭腔,又從門外扔進幾顆人頭,四個人看後,相互對視,卻不敢輕易出手。


    這幾顆人頭是廚子、花匠跟看門的仆人,對方連這些不相幹的人都殺了,擺明了是要滅門,連對話都省略了。


    “哥幾個,分頭衝吧,逃出去一個是一個。”稱不準大吼道。


    佛無量一拳打了出去,一道有形的勁氣如柱子般射了出去,然後就向窗外竄去,靈活兇猛得如同一頭豹子。


    可惜沒卵用,他剛衝到窗口,腦袋就飛向空中,隻是身子隨著慣性衝了出去。


    稱不準覷準外麵寒光發出處,抖手一擊,拳頭大的秤砣飛了出去,隨後,他從另一扇窗戶向外衝。


    他的命比佛無量稍好一點,整個人衝出了窗外,可惜一道寒光飛過來,還是被腰斬了。


    一個人影在窗外向兩截身子鞠躬致歉:“對不住,準頭沒掌握好。”


    屋裏的兩人根本沒聽見他的自我表白,就在佛無量向外衝時,當不得手中的算盤一抖,數十枚算盤珠暴雨般傾斜向大門外,然後人就向外衝去。


    “兄弟,此路不通!”


    一聲低聲輕喝,也是寒光一閃,當不得的碩大頭顱也被頸血衝上天空。


    最後剩下的夜行者驚叫道;“李家兄弟,怎麽是你們?”


    他心中絕望了,李家兄弟可比洛城雙驕更歹毒,更難對付,他轉身向窗外衝去。


    窗外衝進一個人影,隨手一刀,夜行者當即屍首分離。夜行者總算是看到了對手,否則鹽幫實在是太冤了。


    實施絕殺的兩人正是李家兄弟,老大李家兄弟甲守在門外,李家兄弟乙守在窗外,片刻工夫,就把鹽幫五大首領給滅了。


    李家兄弟甲笑道:“就讓他們以為是洛城那兩個混蛋幹的吧,咱們哥倆做好事從來不留名。”


    李家兄弟乙亦是笑道:“正是,這叫悶聲大發財。”


    兩人遊走在黑暗的影子裏,如同死神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都清除幹淨了吧?別留任何活口。”李甲問道。


    “放心吧,別說人了,就是他們養的兩隻貓,三條狗我都宰了。”李乙答道。


    “那好,迴頭再捉幾條蛇,正好燉一鍋龍虎鬥、再做一鍋香肉,夠咱們哥倆喝一頓的。”


    兩兄弟如十萬隻蝗蟲過境一般,對裏宅外宅全部搜索一遍,寸土不留,掘地三尺。鹽幫在分堂的金銀珠寶被搜刮一空,就連佛無量埋藏在地下的小金庫都被挖了出來,這才是他們的專業領域。


    李家兄弟在孝敬況且時,把身上的珠寶銀票全都奉上了,故而囊中羞澀,此番洗劫鹽幫正好充實充實腰囊。


    李甲打量著窗外那兩截的屍體,笑道:“兄弟,你可是失手一次,功虧一簣啊。”


    李乙不服氣道:“得了吧,洛城兩混蛋也不是每次都做得那麽好吧,他們失手的次數更多。”


    “方才那個賊子說,洛城兩混蛋好像也在城裏呢,咱們得小心些。”


    “沒事,他們跟咱們的目的一樣,也有自己的任務,這當口哪裏會有心思對付咱們?”


    李乙說完,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說老人家讓咱們到這兒來殺人,是為什麽啊?”


    李甲笑道:“這還不明白,第一是殺人立威,省得這些不開眼的家夥給老人家添堵,第二就是把城裏人的目標轉向鹽幫和洛家那哥倆。”


    李家兄弟此行是接到意念傳到腦子裏的兵符,上麵的信息十分清晰,命令他們到這裏來滅掉鹽幫,還特別強調,不是一般的修理,而是滅門。


    獲取了腦子裏的兵符,他們再也不懷疑況且就是入世紅塵曆練的千機老人了。因為千機老人入世曆練時,輕易不能出手,以免暴露身份,就需要這些求結善緣者為之服務,至於怎樣才能結成善緣,那要看他們的表現了。


    兩人最後在各處牆上用掃帚蘸著鮮血,寫上一行行血淋淋的大字:覬覦藥王者必殺之。


    那個殺字尤其醒目,真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惡龍。


    第二天上午,鳳陽府接到報案,捕快公差全部出動,到現場後,所有人麵如土色,不少人四處嘔吐,人人心裏發寒,個個兩腿發軟。


    他們不是沒見過殺人的,卻真沒見過這麽殺人的,這是確確實實的滅門啊。


    “洛城雙驕。”鳳陽府總捕頭目瞪口呆看完現場,過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這麽四個字來。


    隨即,全城封閉,開始在城內搜索兇手,主要嫌疑人就是洛城雙驕。


    結果,下午時,鳳陽府大堂就飛進一把匕首,上麵紮著一張紙條,寫著:不是我們幹的。落款:洛城雙驕。


    鳳陽知府看著那柄雪亮的匕首,也是心驚膽戰,急忙告訴捕頭和公差,裝裝樣子就行了,千萬別認真,這些祖宗惹不起。


    知府給駐紮在附近的鳳陽衛將領寫了封書信,隨後鳳陽衛所的官軍也出動了,在城內裝模作樣的搜索兇手。


    明代官軍組成有三部分,第一是京城部隊,這是精銳中的精銳,也是曆朝曆代強本弱枝政策的體現,京城官軍是為本。


    第二部分就是駐守九大邊關的邊軍,他們經常跟塞外異邦交手,有實戰經驗,久而久之戰鬥力比京軍還高,尤其是遼東的關東鐵騎,是明軍的第一王牌。不過京城官軍中有三大神機營,掌握有當時屬於最高科技水平的火槍火炮,而九大邊關隻有火炮,沒有完整建製的神機營。


    第三部分就是個地方的官軍,分別屬於各個衛所,相當於各大軍區吧。衛所的長官為指揮使。


    地方官軍相對京軍、邊軍要弱許多,他們一般不出省,隻是負責本省本地區的安全。鳳陽衛更有拱衛中都皇城的責任。


    鳳陽知府請動官軍,目的是要分擔自己的壓力,如果洛城雙驕不肯罷手,麵對的就不隻是府役,而是人多勢眾的官軍,想來他們也會有忌諱。


    李家兄弟這一招還真靈,一夜之間,城裏幾乎沒人敢再談論藥王了,談論的都是鹽幫分堂被挑了的消息,還有洛城雙驕。


    洛城雙驕這個鬱悶啊,他們什麽也沒幹,現在整個鳳陽府的捕頭公差還有官軍都在搜捕他們。他奶自己動手了。他們現在有點後悔,怎麽沒想到下手把這件事做了,鹽幫分堂可是有一筆巨大的財富啊。現在別人發財了,惡名卻落在他們頭上,太不奶的,這叫什麽事啊。


    洛城雙驕雖然不怕,卻也覺得窩囊,一是自己真沒做這件事,愣是被人栽贓了;二是早知如此,還真不如爽了。


    “李家兄弟,兩個小人,我饒不了你們!”


    洛萬家如受傷的野獸般嚎叫著,他們跟李家兄弟無疑是死對頭。這些年來,雙方一直在別苗頭,給對方挖陷阱。今天這等下作卑劣的手法,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李家兄弟哥倆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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