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白?你要我說什麽?”況且把粥碗放在她麵前的小桌子上。


    “好吧。我剛才說沒穿衣服,你怎麽就進來了?”蕭妮兒突然想到這茬。


    “我就是想看看你沒穿衣服的樣子嘛,誰知……”況且做出一副好生失望的樣子。


    “你真想……真想看?”蕭妮臉白一陣紅一陣,伸手就要解衣紐。


    “別,別,我怕你了,我嘴賤行不行。”況且急忙攔住他,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你……哈哈。”蕭妮兒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咦,我剛才說什麽了?我不過是說這粥的味道好聞,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聞到。”


    “哥,你太壞啦!”此刻,蕭妮兒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麽滋味,反正,是嗨極了。


    蕭萬裏坐在庭院裏的一塊木頭上,聽著屋裏傳來笑聲,總算放下心了。孫女就是他的心頭肉,他嘴上不說,神色裏也沒什麽,但孫女受一點委屈,他的心還是跟針紮似的難受。


    下午的事他也在場,知道怪不得況且,全然是這丫頭一時失控,但想到孫女的感受,他還是心如湯煮。


    蕭萬裏悄悄來過幾次,孫女死活不給開門,老頭一點辦法也沒有。送粥,也隻是試試,況且接過粥碗後,他並沒有離開,一直在後麵隱身看著。


    沒想到況且這小子竟然用最流氓的方法叫門,還進了屋子。


    蕭萬裏心中忐忑,等著屋裏一場大爆發,準備在不可開交的時候衝進去救場。哎,等了半天,不僅沒有一點動靜,過了一會兒,居然聽到蕭妮兒笑聲了。


    蕭萬裏也笑了,一時間禁不住老淚縱橫,心中感歎道:“妮兒,這真就是你的命哇。”


    啥也別說了,還是自己迴房去吧。


    蕭妮兒笑過後,心情大好,卻還是不想吃粥。


    “來吧,大小姐,小的伺候您。”況且拿起粗瓷調羹,舀粥喂她。


    “別弄反了,您是公子爺,我才是那位小的。”蕭妮兒抗議道。


    “那咱們索性沒大沒小吧,不也挺好的?快吃吧,一會涼了,吃下去會傷胃的。”況且趁她張口說話的當兒,把調羹送進她嘴裏。


    “你……突然襲擊。”蕭妮兒嘴裏含糊地抗議著,還是把粥喝了下去,剛張口要說什麽,況且又喂進一勺。


    蕭妮兒望著他專心致誌喂自己喝粥的樣子,心中忽然一熱,眼睛眨巴,眼淚就快流出來了。


    “忍住,吃飯時哭也會傷神,更傷胃。”


    “這都哪來的說道啊。”蕭妮兒頓時破涕為笑。


    “小妞,在醫道上就以本小爺的話兒為準,不許懷疑,不許反駁。”況且又舀了一勺粥預備著,另一隻手端起蕭妮兒尖尖的下巴頦說道。


    蕭妮兒輕怕一下況且的手說道:“行了,我的小爺祖宗,您別來這街上流氓腔調了,聽得我心裏發毛。”


    “哼哼,跟你說,我保不定就是街上的流氓呢。”況且敲敲她額頭,唬到。


    “少來,想嚇我,想把我嚇跑,沒門。你就真是流氓,我也認了。”蕭妮兒咬牙直視況且。


    一時間兩人無言,況且也不再調侃他,隻是一勺一勺喂她吃。開始蕭妮兒還有些抗拒,隨後卻也乖乖受用了,心裏想著:得他親手喂我這碗粥,這輩子就不算枉活。


    這大半天一人待在屋裏,蕭妮兒已經想透了。今後跟著況且,哪怕就是火坑,她也會閉著眼睛跳進去,不管怎樣也不後悔。


    “你喂過別人吃粥啊,手法挺熟練的。”蕭妮兒吃完粥,抹了一下嘴巴問道。


    “喂過啊。”況且說道。


    “是誰這麽有福氣,一定是咱家的少奶奶了。”蕭妮兒猜測道。


    “她還沒這福氣,是我妹妹。”


    “你還有妹妹?真的假的。”蕭妮兒詫異道。


    “什麽真的假的?如假包換。你不會當真以為我是什麽藥材成精,或者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吧,我真是服了你們了。”


    蕭妮兒還是有些不信:“這怎麽能怨別人,你從來沒說過啊。”


    蕭妮兒這才感覺到,她對況且的家事還真是一無所知。


    在小鎮的這段時間,況且從來不談家裏的事,大家知道他有所避諱,也就無人問起,隻是他經常提到父親,所以大家知道他有個父親。


    可他的確從來沒有談起過自己有個妹妹。


    蕭萬裏還知道他有個未婚妻,告訴蕭妮兒時卻隻說他家裏有妻子,原是想斷了孫女的念頭,不想根本沒用。蕭妮兒也就知道他家裏還有一位少奶奶。其餘的啥都不知道。


    “我妹妹十一歲,整天跟著我屁股後麵……”


    說到這兒,況且頓住了,心陡然懸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一提到妹妹,他心裏總是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為了不至於露出破綻,況且急忙轉過身,調整情緒,運轉內功中調心的法門,須臾間也就心靜如水了。


    “哦,你妹妹一定很可愛,你疼她嗎?”蕭妮兒並沒感覺出他情緒的起伏,兀自問道。


    “這個還用說嗎,當然疼,她小時剛會吃飯的時候,我就經常喂她。她差不多就是我喂大的。”


    “你妹妹真幸福,跟你調皮的吧。”蕭妮兒幽幽道。


    調皮是肯定的。幸福?還真未必。


    況且心裏想著,小時候父親經常出外就是一天,家裏隻有他們兄妹兩人,餓了他就把飯熱好,然後先喂妹妹吃,等妹妹吃完自己再吃。


    幸福嗎?不。那是一種被人舍棄甚至拋棄的感覺,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們兄妹兩人了。雖然明知道父親會迴來,決不會舍棄他們,但父親一旦出外,他們就會產生這種強烈的感覺。


    “那你妹妹對你好不好?”


    況且覺得蕭妮兒問得很奇怪,說道:“我那麽寵著她,她能不對我好嗎?”


    “難道她從不惹你生氣?什麽都聽你的?”蕭妮兒自怨自艾地說著。


    況且明白了,蕭妮兒是拿她自己跟他妹妹做比較呢。這個傻丫頭啊。


    況且急忙糾正道:“不是她不惹我生氣,是我不敢惹她生氣。”


    “她脾氣很壞的嗎?比我還兇嗎?”蕭妮兒終於露餡了。


    “誰都有脾氣的,誰也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她自然也這樣。脾氣還算好吧,就是精靈鬼怪些。你不也一樣嗎?”況且一臉大度。


    “看來公子爺沒少受她的欺負。”蕭妮兒捂著嘴笑道。


    “那是,脾氣不好倒也罷了,還經常把我按在地上當馬騎。”況且嘴上訴著苦,心中卻是一陣酸楚,一陣甜蜜。艱難痛苦卻又不乏純真甜蜜的童年時光,一去不複返了。


    蕭妮兒聽到這兒,兩眼放光,上下打量他幾眼,忽然說道:“我也想騎大馬!”


    況且打一個激靈,急忙推後一步,拱手說道:“妮兒,我服了,服了,今天先告辭。”轉身溜了出去。


    “慢點慢點……哈哈。”況且在前麵跑,蕭妮兒在後麵喊。


    況且心想:蕭妮兒說不定真能幹得出來,喝了粥,來了精神,她的一股子氣還沒撒完呢。


    “哈哈……”


    蕭妮兒的笑聲透窗而出,說不出的暢快淋漓,她沒想到況且真嚇跑了。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當時一種衝動下,會不會真的爆發,把況且按在地上當馬騎,過後就是受再多的責罰她也認了。


    另一間屋子裏,蕭萬裏跟蕭雷正相對飲酒無言,聽到蕭妮兒大笑的聲音,臉上都是一喜,隨後卻都又神色複雜地對視一眼。


    況且可謂乘興而去,狼狽而歸,猶如吃了敗仗的將軍。


    這小妮子不會玩真的吧?他心裏想著,卻不敢嚐試。別說平日裏自己被人視為神醫、才子,便是普通的一個男子,若被個大姑娘按在地上當馬騎……怎麽總結,如何定性?


    這跟形象無關,而是怕引發出別的問題,不好收場。


    況且迴屋後在椅子上坐了一會,什麽也沒想,隻是呆呆坐著。


    他的心裏痛點太多,就像布滿地雷的雷區。


    每走一步,卻又像一個人穿越雷區,雖然小心翼翼,難免鶴起鳧落,剛才跟蕭妮兒說話間,就碰著了痛點,令他心緒不寧。


    調心法門有用處,也隻能平緩情緒與心境,無法清除這些痛點,除非他真能做到沒心沒肺。


    況且覺得自己已經夠二虎的了,不知道家人情況如何,自己在這裏人模狗樣的行醫,吃香喝辣,甚至收了徒弟,比在家裏還有排場。


    想到這些,一時間他的心裏充滿了愧疚。


    抓起桌上一瓶酒,仰脖喝了兩大口,況且需要麻醉,麻醉心裏的痛楚,讓自己糊塗些,睡意來得更快些,能睡得更深沉些,不至於在夢中被夢魘驚醒。


    況且已經覺察出來,一旦空閑了,心裏的問題就成堆的冒出來。最好的辦法是桌上放一瓶酒,臨睡前痛飲一番。


    他沒點燈,摸索著脫下衣服放在椅子上,然後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胸前,調節控製自己的唿吸,靜等睡意的光臨。


    迷迷糊糊中,門忽然開了,一個人影飄進來。


    況且嚇了一跳,聽人說起山裏有狐仙鬼怪的,還真找上門來了?


    再定睛一看,心裏既好氣又好笑,原來是蕭妮兒鬼鬼祟祟摸了進來。


    “哥,你睡了嗎?”蕭妮兒的聲音似乎是在唿吸中發出的,壓住了喉嚨。


    “睡了。你怎麽還不睡?還亂跑。”況且不動。


    “睡不著,來看看你,你穿衣服了嗎?”


    況且心中一樂,這七月債還得快,前後腳的事,蕭妮兒就學上他的口吻了。


    “穿著呢。問著幹嘛?”


    按照潛台詞,他說穿衣服了,她就不應該進來了,孰料蕭妮兒大出一口氣:“哦,你穿衣服了,那我就放心了。”


    況且坐起道:“那我脫衣服了,我要睡了。”


    蕭妮兒湊上前來,笑道:“好啊,婢子給公子爺寬衣解帶。”說著上來就是要脫他內衣的架勢。


    況且刺溜一下鑽進被子裏道:“我怕癢,你先說說來做什麽,別動手動腳的。先講好,光動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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