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org/


    “殿下為什麽怕我?”高洋知道元仲華久睡,這時身子無力坐不穩,他居然還能很細心地扶住了她,同時他自己將身子挪到她身後來,把元仲華擁在自己懷裏。


    高洋用雙臂從元仲華身後抱緊了她。他用自己的胸口緊貼著她的身子,低頭在她脖頸處嗅了嗅元仲華的氣息。他極享受地微閉了雙目,長長地深唿吸。


    元仲華用盡了力氣,但她沒有力量掙脫高洋的懷抱,隻能被他裹挾在懷裏,一動也不能動。那時夢境中的絕望在這時居然這麽現實就體會到了。


    這時被聲音驚醒的奴婢們也圍過來,見主母無事,都甚是驚喜,知道至少自己性命無虞了。阿孌也進來了,看到元仲華終於醒了,總算無事,心頭大定,也顧不得計較高洋此時的失禮。


    阿孌笑道,“世子妃終於醒了,奴婢都要急死了,也多虧了太原公在此守了幾日幾夜不眠不休。”阿孌看一眼高洋,他抱著元仲華倒像是這是他的夫人,並沒有放開元仲華的意思,便旁敲側擊地提醒道,“太原公連著幾日膳寢俱廢,既然夫人醒了,也該讓二公子休息休息了。”說著就一直用眼睛瞧著高洋,但阿孌又不敢太刻意了。


    高洋緩緩抬起頭看著阿孌,阿孌被他陰鬱的眸子盯得心頭一寒。高洋∑,≈卻沒說話,隻以眼神示意,命她帶著奴婢們都退下去。


    阿孌隻得和奴婢們都退了出去,心裏想著這畢竟是大將軍府,太原公是大將軍的弟弟,也不敢對世子妃怎麽樣。況且論事實,太原公為了主母也勞累幾日了,確實不好立刻請人出府。


    元仲華聽阿孌話裏的意思,這才知道原來一直是高洋在側,守了她幾日。雖然她沒辦法對高洋有好感,但也確實不好意思再對他過於嫌棄。


    “大將軍有消息嗎?”元仲華定了定神,攢了力氣問道。她雖掙脫不了高洋,但此刻她心裏除了夫君高澄什麽都裝不下,隻盼著夫君快些迴鄴城。好讓她看到他安然無恙。


    “我在這兒守了殿下幾日幾夜,殿下一日不醒我便不食,殿下一夜不醒我便不寢,殿下就沒有話想對我說嗎?”高洋的聲音有些低沉,竟然還帶著明顯的傷感。他可從來沒有這樣過。


    元仲華先是沒說話。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可如今在夢中取她性命的人竟然是現實裏在她昏睡不醒時日夜守候在她身邊的人,這太矛盾了。“多謝太原公。”元仲華氣息虛弱地迴了一句。她被他緊緊摟在懷裏,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她看不到他,也動不了。她感覺到後頸處有件很硬的東西硌著她的骨肉,很疼。


    “你在這裏數日,就不牽掛弟妹嗎?”元仲華將心比心,不願太原公夫人李祖娥也和她一樣惦念夫君。


    高洋笑起來,笑得很傷感。“我就隻當殿下一個“謝”字嗎?殿下真覺得李氏會真心惦記我嗎?”


    元仲華沒說話。高洋這話又戳到她裏的傷心處了。幾迴看到夫君高澄戲謔弟婦,既便他並無真心,隻是玩笑,但也已經讓她難堪、難受了。


    高洋還是不肯放過她,他的雙唇在她耳邊輕柔地蹭了蹭,聲音很低沉、溫柔,卻更清晰地傳入她耳中。“沒有人真心惦記我。連父王和母親都沒有,他們心裏隻知道為大兄擔憂。我守了殿下幾日夜,殿下不是也一樣不知感念嗎?我想要的東西隻有自己去取。”


    元仲華忽然想起夢中高洋持刃冷靜剖她心肝的事,她心裏的懼意立刻湧上來。


    高洋仍在她耳邊溫柔低語,“殿下倒是這麽真心地惦記大兄,難道不知道大兄在東柏堂安置外婦的事?”高洋好像也並不是有意的,似乎是脫口而出。


    元仲華心裏轟然巨響,用力扭轉過頭來抬頭看著高洋,“你說什麽?”


    高洋低著頭,他的鼻翼幾乎觸到她的麵頰。這時有一件東西從他頸上滑落,掉在元仲華胸前。元仲華低頭一瞧,飛天玉佩,她贈於他的飛天玉佩,剛才就是這玉佩硌著她。數年一晃而過,玉佩還在他身邊。


    “立後大典宮中禦宴的那日,濟北王家有個擅跳白紵舞的舞姬進宮獻藝。主上將此舞姬賞賜於我,大兄闖入我府中,將此舞姬帶走。如今鄴城人盡皆知大將軍盛寵一名叫元玉儀的舞姬。這舞姬就在大將軍議政的東柏堂。”高洋的聲音低沉,但字字就在元仲華耳邊,讓她覺得如同雷聲轟鳴,字字都震在心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麵頰和頸上的口脂,還有陌生而奇怪的花香,原來都是那個舞姬的。元玉儀……元仲華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她恍惚記得有這個人。這是夫君高澄曾經選定要取代她做世子妃的人。


    出帝元修西就長安,高澄被廢了世子位,元玉儀也就消失了。元仲華從來沒想過她還會出現,更沒想過她還會再和高澄在一起。但是,事實就這樣到了眼前。更讓她恐懼的是,在她的夢中,引她入邪僻之地的人不就是那個白衣舞姬嗎?高澄被刀斧加身之前正是和她在一起。這究竟是夢還是真的?元仲華糾結得快崩潰了。


    高洋注意到她蹙眉閉目唿吸漸重,輕柔地在她耳邊問道,“怎麽了?殿下是心裏難受嗎?”他的聲音那麽輕柔,好像看著她因高澄而受傷害、難受,讓他很享受。也許是因為他自己已經難受得太久了。


    潼關,這幾日都是陰雨連綿。這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就這麽不急不緩地連下數日也不見有停止的兆頭。關內,西魏軍避戰不出。關外,東魏軍已經在此紮營頗有些時日了。


    先是大將軍高澄率數萬鐵騎到了潼關,接著是驃騎將軍、大都督高敖曹和濮陽郡公、司徒侯景又率數萬人趕來。西魏軍在潼關的關城之上看到東魏軍聯營布局嚴密,又幾乎是一眼望不到頭,便知道大將軍高澄是誓死要與西魏軍分個勝負。


    東魏的中軍大帳外,兵士各司其事在雨中穿梭。軍帳中則略有些昏暗,可能是因為外麵連陰雨不止的緣故。並且帳中有些悶熱,就更顯得氣氛沉悶。大將軍高澄並未著鎧甲,極隨意地穿著袴褶,坐在上首。鎮墓獸高敖曹瞪著大眼睛毫不顧忌地直盯著他。此外還有侯景、陳元康,以及侯景的兒子侯和。


    侯景和陳元康都是眉心糾結的樣子,卻都不多話。


    唯有侯和是無所謂的態度。說實話這樣的天氣,這樣不進不退的戰勢,都已經讓他有點生出厭煩了。他甚至不在乎勝負,勝負於他何幹?他隻想能快點迴鄴城。


    高澄側著頭,盯著他身邊不遠處掛著的輿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非常入神。或許他想的和輿圖也沒什麽關係。但這專注的神思,他的神態,讓人想起來他的父親高王。鎮墓獸高敖曹盯著他看的時候就是這想的。


    “宇文黑獺盤踞在關內,避戰不出,長久下來也不是個了局。”高澄轉過頭來,目光掃了掃眼前的幾個人,他的話提了個頭兒,沒再往下說。但一雙綠眸子裏的神情顯然就是在期待下文。


    “大將軍說該怎麽辦?大將軍說怎麽辦我等就怎麽辦。”高敖曹第一個接了他的話,但等於是把問題又拋迴給了高澄,他的聲音又高又亮,把旁邊正心裏幾番糾結的侯景震得耳鼓都嗡嗡響。


    高澄把目光掃迴到高敖曹身上,和他對視。高敖曹更覺得他麵無表情的樣子確實特別像他的父親高王。高澄唇角微笑道,“上兵伐謀,其下攻城,叔祖是父王看重的人,是大魏的無敵將軍,還請叔祖教我。”


    高敖曹聽他忽然又喚他“叔祖”,他倒還真不好再和這個毛孩子鬥嘴,顯得失了體統,不穩重。又看他唇邊那一絲微笑若有若無,饒有別意,他心裏也有點顧忌起來了。此前聽說這個少年宰執在鄴城清貪懲賄,弄得朝中人人自危,如今沒有人再敢把他當個孩子看了。


    “無非就是將宇文黑獺誘出關來一戰。”高敖曹說了句沒用的實話。雖然這也就是他隨口一說,但總算不再聲氣不和地冷嘲熱諷了。


    高澄也根本沒想和他逞口給之利,又把目光掃到了鎮墓獸旁邊的侯景身上,還是似帶著一抹淺笑道,“侯司徒,大都督說的話汝聽到了?司徒意下如何?”他眼睛盯著侯景,侯景卻從來沒見過高澄這樣能深剖人心的目光。


    侯和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暗中看著父親。


    “大都督說的極是。”無論如何,侯景先肯定了高敖曹一句。“隻是西賊堅守不出,黑獺又奸滑之極,怎樣才能讓其出關一戰?”侯景看看高敖曹又仰視著上座的高澄以目光相詢問。他其實並不太讚成誘宇文泰出關一戰這個做法。宇文泰心思精明,深有城府,怎麽會輕易上當?可能隻會白白費了力氣,受了損耗而沒有結果。


    “是啊,如何誘出黑獺呢?難道也學諸葛亮對司馬懿,遺其巾幗婦人之飾哉?”高澄像是在自問又像在問別人,他的目光又是從高敖曹身上掃到侯景身上,最後盯著侯景。


    侯景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為了打破這種壓力,脫口迴道,“玩笑爾,黑獺豈會因為大將軍譏笑他是婦人便賭氣出戰?”


    高敖曹本來就不喜歡侯景,這時聽他這麽說,突然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司徒的意思就是由著宇文泰牽著吾等向何處去,吾等便去往何處?”


    侯景看一眼高敖曹,倒心平氣和,“大都督過於性急了。”


    高澄做了個手勢,示意高敖曹不要再爭執,侯景也看到了,便不再說話,以免落了口實。高澄不自覺地蹙了眉道,“司徒公說的不錯。但黑獺和司馬懿不同。司馬懿是本無戰心,黑獺卻是躍躍而出,否則又何必千裏奔襲至洛陽?”他頓了頓看看一語不發瞧著他的高敖曹和侯景,又道,“黑獺無非是憑恃潼關之險,又欺我是僑軍遠來,其又不能促製,還恐我乘勢速勝,所以才避戰不出,以待時機。”


    高澄站起身,在中軍大帳裏來迴漫步。高敖曹、侯景等人正聽他說話聽得津津有味,不想他卻忽然停止了,把後麵關鍵的話頓住了。這時帳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在高澄身上,隨著他走來走去而跟著也目光轉來轉去。


    高澄走到設著筆、墨、紙、硯的幾案邊,從案上隨手拿起一支筆,很認真地拿在手裏比了比,又隨手放下。然後拈起一柄折扇,將其打開,似乎是覺得好玩兒,半遮其麵,又轉過身來正對著高敖曹、侯景等人。幾個人心裏同時都轟然而動,既便同是男子,看到這樣傾國之姿的美貌之人,以此姿態示人,也覺得媚惑無比。


    高澄無心,隻是頑皮。


    “除非……”他以扇半遮麵,又向坐著的幾個人漫步而來。走到侯景麵前,他停下來。因為半麵被掩,更顯得一雙眸子格外引人注目,實在神采照人。侯景覺得這一雙綠眼睛裏邪氣得厲害,又不知道高澄何故這樣盯著他,他心裏在想什麽,便有意避開。


    “司徒公,”高澄卻不肯饒了他。“吾父高王常讚司徒公是大魏柱石,對司徒公甚是倚重。我代高王西征,遇此難事,恐怕也隻能有賴於公了。公既善言辭,又有韜略,不如入潼關遊說宇文黑獺,設計將其誘出關來,我可與之一戰,以解社稷之困,這也是司徒公對社稷之大功。”


    高帽子戴了幾重,又是力捧又暗含警告,半真還有半假,半假卻是半是。這話把侯景都噎住了。如果說句不去,既對不起社稷對不起天子,又對不起高王,處處都是他的不是。可是若真的要去,黑獺之精明、狠辣尤在世子之上,誰知道會是怎麽樣的結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沅汰原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沅汰原創並收藏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