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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仲華在高澄懷裏稍揚起臉來,卻被一種很特別的香味給吸引了。這種香味很陌生,很奇異,不常有。此前她也從來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


    這是一種鮮花的香味,但不是一般的桃杏等流俗之香。這香味強烈又刺激,像是一種暗示,又像是一種警示。元仲華心裏不安起來,這時高澄將她鬆開一些,低下頭來用唇吻向她。就在這同時,元仲華清楚地看到他麵頰、脖頸上處處口脂的痕跡。


    鮮豔而刺目的口脂狠狠紮痛元仲華。


    她的心狂跳起來。忽然猛地推開他,來不及從他懷裏起身,就側轉過去低下頭來猛烈地幹嘔起來。


    外麵的阿孌聽到這聲音不等招喚就趕緊進來。看到這樣情景阿孌還以為是主母昨天因為飲酒過量,酒勁兒還沒消下去。不等郎主吩咐就喚奴婢們來服侍世子妃洗漱。屋子裏一下子就人進人出地熱鬧起來,打破了剛才一瞬間的尷尬。


    高澄看一眼阿孌。他抱著元仲華軟得幾乎沒有力氣的身子。


    阿孌趕緊迴道,“夫人昨日在宮裏和皇後共飲,本就不勝酒力,後來還是皇後讓人帶夫人去偏殿裏休息了一會兒才好些。”阿孌的意思其實是想給元仲華過激的反應找個理由,同時也是提醒世子。


    阿孌一邊說一邊盯著高澄腮上、頸上的口脂印記,又給高澄用目光示意。元仲華一夜未睡安穩,再這麽一鬧,渾身真的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既便這樣,她還是推開高澄,又斜靠迴憑幾裏麵,微微閉上雙目。翻江倒海的感覺過去了,但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倒盡胃口的感覺卻縈繞心頭不肯過去。


    高澄看阿孌看他的目光很怪異,再看一眼元仲華閉目養神的樣子,她一時無力顧及他,便也看著阿孌以目光相詢問。阿孌隻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腮、頸再次示意他。


    高澄不解地抬手輕輕觸了觸自己的腮邊、頸上,再看手指。手指已經沾上了那些殘留的口脂痕跡,高澄這才恍然大悟。再瞧一眼元仲華,像是虛弱、疲憊極了。


    高澄一瞬間心裏已經明白,元仲華一是因為昨天看到他戲弄月光,心裏有了誤會;二是因為今天又看到他身上昨夜元玉儀留下的這些痕跡,又讓她心裏不痛快。


    他心裏一夜惦記著她,一直沒睡安穩。淩晨時不及盥洗就迴來了,但還是讓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也覺得確實是自己太大意,沒顧及她的感受。


    明白了就有了主意,把阿孌還有別的奴婢都拋於腦後,視而不見。


    傾過身子來貼上元仲華,知道她無力承受他,用手臂摟緊了她的腰、背,使她不勞累,伏在她耳邊膩笑著低語道,“殿下昨夜未眠,辛苦了,都是下官的錯。正巧下官昨夜和長猷、叔正議事,也是一夜未眠,也著實辛苦。殿下就不心疼下官嗎”


    阿孌和幾個奴婢看世子忽然這麽嬉皮笑臉地討好世子妃,都想笑又不敢笑。元仲華已經好不容易調勻了氣息,剛剛緩過來,睜開眼睛看到幾乎貼上她麵頰的那張傾城容顏,她卻忽然以袖掩口地側過頭去,似有厭惡感。眼睛裏也全是不相信。以前她從未這麽對待過他。


    高澄心裏明鏡一般,卻有意笑道,“下官何來如此大福,得公主一般賢妻。”一邊又迴過頭來大聲吩咐阿孌等人,“快去拿熱水來洗漱。”又轉過頭來,臂上一用力,把元仲華抱緊了頑皮笑道,“殿下答應陪下官去入寢了”說著不等元仲華說話就用力把她橫抱起來往裏麵夜寢的床榻走去。


    不管怎麽說這已經是早晨了,哪裏有丈夫一迴來就晝寢的,元仲華紅了臉急道,“誰答應了”一眼又看到他麵頰上的口脂,嗔道,“你出去”


    高澄立刻抱著她轉了個身,就往外走。一本正經地問道,“殿下想去哪裏陪下官入寢”完全一副順從的神情,隻等著元仲華指哪兒就去哪兒,很聽話的樣子。


    “放開我。”元仲華這時稍有緩解,有了些力氣,在他懷裏不老實起來,用力推拒他,想掙脫。“放我下來,你出去”


    高澄根本不理睬她,一邊抱著她又轉身往裏麵走一邊像自語般道,“下官也不舍得又離開公主,所以西征之前特來和公主道別。”一邊說一邊已經是滿麵憂戚,戀戀難舍的樣子。


    果然,元仲華一下子就被他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有點不敢置信地問道,“夫君是什麽意思”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看元仲華的神色一下子就不安起來,全忘了剛才的事,顯然是特別關心他。高澄心裏感動,也不忍心再嚇她。


    他已經抱著她進了內寢,迴身示意阿孌等人退出,等重重簾攏垂落下來,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高澄收了笑正色道,“下官即日便要率兵前往蒲津關,又要勞公主牽掛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也有一抹不安潛出,剛才玩笑的意思已經散得幹幹淨淨。神色也略有沉重起來。


    又想起來昨天關於和親的那個議題,竟有點擔心起元仲華,綠眸子戀戀不舍地係於她身上,“不知何時能返迴鄴城,下官心裏也惦念公主。”


    元仲華聽他這麽說,眼睛裏又盈滿了淚。怕他立刻就會從她眼前消失,怕又會漸漸疏遠,若即若離,她伸出雙臂摟住了高澄的脖頸,但嗅入的卻還是那種陌生又怪異的花香。


    任憑涕淚橫流,麵向外側把頭枕在他肩上,“夫君不須這麽瞞著我,還是把那個人帶迴府來吧。”元仲華種種傷心、恐懼湧上心頭,流淚不止,哽咽道,“我不想夫君總留連在外不肯迴來。”


    聽元仲華一語點破,也聽出來她此刻很是傷心,高澄沉默了。但他不想和元仲華過多解釋,不接這個話題。


    抱著她停下來,沒再往床榻走去,好半天忽然說了一句,“下官心裏隻有殿下,沒有別人。”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盡管心裏都有太多疑問,但其實都知道對方說的是真話。但此時此刻的真話又未必永遠都是真的。


    洛陽故都,在經曆了魏室分裂東、西,分別遷都城於鄴城和長安之後,就漸趨於冷清、沒落了。舊宮苑、官衙往日裏的威嚴、尊貴已經不複存在,就是街市人家的繁華也不複盛況。


    遷都,不隻是各色人等遷離了洛陽,就連原本都城的王氣也跟著煙消雲散了。洛陽隻是洛陽城,大魏都城蕩然無存。民戶遷徙,宮殿拆毀,漢魏舊地幾乎成了廢墟。


    宇文泰此次重迴洛陽城,雖然勾起了許多昔日迴憶,但看到洛陽城的興廢,想想當日入都覲見、奉旨成婚,也免不了唏噓慨歎。


    洛陽之東的瀍河,北依著邙山,西入洛水,宇文泰立於瀍河邊向北而望,總覺得可以依稀看到邙山上的帝陵。或者是眼睛看不到,心能看到。


    自從高祖孝文帝從平城遷都洛陽後,邙山上至今已葬了四位大魏皇帝。高祖孝文帝元宏、世宗宣武帝元恪、肅宗孝明帝元詡,還有河陰之變死於爾朱氏之手,被諡為敬宗的孝莊帝元子攸。


    依諡法的解釋:夙夜警戒曰敬;夙夜恭事曰敬;象方益平曰敬;善合法典曰敬。不知道元子攸的廟號中的敬字取的是哪個意思。


    宇文泰其實於諡法並無研究,他本身當然也不是儒生,不會這麽在意這個。他是代北武川草原上長大,年少時就身負血仇和責任在亂世中追索鴻圖大誌的人。


    既便鴻圖大誌也不是哪個人生來就有的,總是在安身立命之後。這就是他和高澄的不同。今天他站在這裏,他執掌一國之興衰當然和當年疲於奔命時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他要奪取洛陽。


    不隻是因為他答應過皇帝元寶炬,要保住大魏的帝陵、宗廟,更因為洛陽對他來說至關重要。潼關、洛陽、虎牢黃河之南。隻有牢牢控製了河南之地,他才能進而繼續向東直至鄴城,直到把整個東魏據為己有。使兩魏再次合而為一。


    瀍河兩岸在這個季節是果實磊磊的收獲之季。兩岸有數不盡的櫻桃樹,仲夏時節滿枝的櫻桃綴得每棵樹都躬身低頭。櫻桃,禮記中稱為“含桃”,曾是周天子祭祀先王陵寢和祖廟的珍貴祭品。平王遷都洛邑後就選中了邙山腳下、瀍河岸邊的“朱櫻”以薦寢廟。


    此刻宇文泰眼前看到的這種顏色深紅、品相端莊而有王者氣的櫻桃就是當時周天子薦寢廟的朱櫻。瀍河從腳下緩緩流過,河水清澈幾可見底,遠處邙山起伏,其勢雄渾。時至仲夏,不似冬天那般凋零,繁花似錦時反倒讓人心裏有一種格外不同的寂寥落寞感。


    北雍州刺史、車騎將軍於謹是作為東伐的先鋒大將出征的。其實剛開始主公宇文泰要主動攻伐東魏就讓於謹覺得有些意外。連年饑饉,民貧國弱,能支撐住這個幾近破碎的所謂“大魏社稷”已經是實屬不易了,怎麽還能主動攻伐。如果東魏真的傾巢而出,大軍席卷而來,則不異於以卵擊石,到時候就是一敗塗地的後果。


    但是主公果斷不疑,率兵東出。其實於謹心裏也明白,實在是窮盡無計,才不得不速奔陝州以取倉粟解危急。沒想到饑餓之師,並無退路,竟以僅僅一萬之眾便拔盤豆、克恆農一路殺來所向披靡,令河北諸城望風歸附。挾此威勢,直奔洛陽而來。


    於謹看著瀍河邊櫻桃樹下那個身著兩襠鎧的背影。忽然發現主公不知從何時起竟削瘦了許多。此時他並未戴兜鍪,僅以小冠束發,黑色的袴褶顯得有點隨意,如果是個陌生人,瞟一眼也不會想到這是大魏執掌廟堂的大丞相,也許隻會以為是個尋常將士。他少年時的意氣豐發不知道哪裏去了,曾經那麽挺拔的肩背在此刻讓人覺得像是被看不見的千鈞重負壓著。


    “主公。”於謹已經走到宇文泰身邊聲音低沉地喚道。


    宇文泰立刻轉過身來。還是那麽精致濃重的劍眉,還是如點漆般又大又黑的眸子,麵容未變,可就是不知道哪裏多出了滄桑的味道。


    “主公,那俘獲的陝州刺史及八千將士也是拖累,河北諸城已降,不如先入關以養息,保威勢以待時日,等到兵力集結再行東進也不遲。”於謹的話說的比較緩和,其實意思是既已取了倉粟,解了燃眉之急,不如見好就收。


    畢竟隻有這一萬人,可以挾勇而來卻不耐長久之戰。若是虎頭蛇尾,前麵大勝,後麵又大敗,就得不償失了。隻是於謹為人謹慎有度,不會說讓主公沒麵子接受不了的話。


    於謹的心思宇文泰豈能不知道。又轉過身來向邙山眺望,“高敖曹和侯景屯兵三萬於虎牢是懼我再東進,以險關當道而扼守。侯景有私心,怕丟了多年經營的基業。高敖曹雖倨傲無行,但畢竟還是高歡的舊人。”


    於謹也接道,“主公說的是,侯景和高敖曹兩個人雖各有私心,但此時卻心思一致,主公不如引兵西入潼關以觀後勢。況且元貴送信來,東寇帶甲二十萬已重至蒲津關,重兵屯集,但元貴也一時看不出來其真實意圖,不知何時渡河。”於謹看宇文泰沒說話,又轉述道,“元貴令臣稟於主公,必定以命相守,不許東寇渡黃河、入潼關。”


    趙貴能不能守得住,能不能擋得住二十萬東魏軍這是生死攸關的事。守得住、擋得住,皆大歡喜。守不住、擋不住,國破家亡。


    “這二十萬帶甲是誰節製”宇文泰又轉過身來,看著於謹。


    “先說是世子高澄,後來斥候所報高澄不在軍中,連他帶來的心腹右丞陳元康,還有武衛將軍侯和也一並都沒再見到。軍中節製者是晉州刺史,西道大行台慕容紹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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