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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順勢摟緊了懷裏的元玉儀,低下頭來溫柔低語,“什麽時候來的我竟沒聽到你的腳步聲。,”


    元玉儀直起身子卻依然不舍得放開他,摟著他的脖頸,看著高澄笑道,“公子心裏有事,當然聽不到。”


    高澄笑道,“使雞司夜,使狸捕鼠,皆用其能。不如以後就喚卿為狸奴。”


    兩個人你來我往,句句話裏藏著機鋒。但表麵上一個風清雲淡,一個懵懂無知。


    元玉儀微笑道,“謝公子賜名。公子賜我名字狸奴,以後我就是公子的狸奴,從前種種都可拋開忘卻了。”


    高澄看著她的麵頰,一隻手輕撫著她的額角微笑道,“從前種種也不必拋開忘卻,卿之絕異我幸得之,於卿有恩之人我當謝之。隻是有的人脾氣太大,連我都受不了。都是天子親眷,何分內外彼此可歎這人竟然不懂這個道理,非要一心與我作對。我就是有心想放過他也沒有機會。”


    元玉儀摟緊了高澄的脖頸,收了笑意,“公子說的這些我聽不懂,也不想聽。”


    “那你想聽什麽”高澄依然麵容溫和地笑問道。


    元玉儀忽然仰麵貼上來,用她的雙唇輕輕覆上高澄的唇。不知不覺中她攀附在他頸上的雙臂在用力,好幫助自己能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讓她夠得上他的雙唇。


    高澄心裏轟然一動。不由得自己便抱緊了她反客為主地將她放倒在床上,壓在自己身下。


    此刻鳴鶴堂中安靜得除了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再就隻有微風吹過的聲音。剛才那本被元玉儀拿開的書正隨意攤開在他們身邊不遠的地方。這張大床是剛才高澄和陳元康密議時共坐的,現在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高澄好像忽然發現了,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是完全可以為所欲為的,不用想那麽多,也沒有壓力,隻有這個時候他才可以是他自己。這種忽然發現的感覺讓他無比興奮,他急於要證明自己的這種理論是正確的,所以他開始嚐試放縱自己。嚐試這下發現果然如此,就更加為所欲為。這種極端的放縱至少可以讓他在這一時刻得到極端的滿足。


    而這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這個被他喚為“狸奴”的舞姬帶給他的。


    她真的還是從前的元玉儀嗎在一瞬間,他甚至不想再管她是不是從前的元玉儀,是不是濟北王元徽安插在他身邊的人。她好像為他打開了一扇門,在這扇門後與原本的他隻是數步之遙,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在這裏他可以極盡可能地好,也可以極盡可能地壞。但不管他怎麽樣,都沒有人會看到,隻有他自己。他喜歡這種感覺。在這裏他可以有無窮無盡的,有多少無窮無盡的就可以有多少無窮無盡的滿足。


    “狸奴狸奴”他不能自已地大聲唿喚她的新名字。


    “高郎”她卻聲音纖弱如泣如訴。


    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沒有皇帝,沒有宗室百官,沒有那個討厭的尉景。


    幾乎在此同時,渤海王府第裏,婁妃住的院落中,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正午已過,日已西沉,並且從天空深遠處傳來悶雷滾滾而過的聲音。跪在院子裏的元仲華已經是半昏迷了,她的夫君高澄可從來沒讓她吃過這樣的苦。


    這下月光和阿孌真的急了。


    阿孌焦急地向院門口張望,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找到世子高澄,世子又什麽時候才能來


    月光再也忍不住了,喚奴婢道,“把世子妃扶起來送迴大將軍府去”


    可是誰都沒敢動手。


    阿孌猶豫著不知道這樣會不會給世子妃或是世子帶來更大的麻煩。阿孌又看看婁妃的屋子,還是房門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個人誰都沒注意到院門打開了,太原公高洋走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子中央的馮翊公主元仲華。


    “你們是想看著長嫂就這麽一直跪下去嗎”月光嗔道。這時她猛然看到夫君高洋已經走過來了。她下意識地往他身後看看,可是沒有人。


    “是誰讓公主跪在這兒的”高洋大步走上來怒問道。


    月光一怔,她還從來沒見過自己的丈夫這麽怒形於色管不住自己的樣子。


    “是是郡君”阿孌迴道。


    “哪兒來的什麽郡君老婦該死,吾必將其分屍拋於野方能解恨。”高洋暴怒得像一頭獅子。


    月光和阿孌都怔住了,被一種血淋淋的殘忍而震驚了。


    阿孌看著高洋從小長大,此刻卻覺得他格外陌生。


    月光雖與他是夫妻,但從來隻見他沉默少言,仿佛遲滯癡愚。今天的高洋與平日完全不是一個人。


    高洋並不顧及月光和阿孌驚訝的目光,大步走上去俯身將跪在地上的元仲華抱起來就往外麵走去。元仲華旁邊跪的那幾個奴婢更是攔都不敢攔,話都不敢說。或許心裏已經對這個在府裏頤指氣使的郡君早就不滿了。


    元仲華在昏迷之中看了一眼高洋,忽然喚了一聲,“阿惠”


    高洋聽到這一聲唿喚,頓時覺得手臂一沉,心裏像是被鼠啃蟲噬一般難以忍受,但他硬是忍下來了。


    眼看著天色暗下來,鳴鶴堂內也漸漸昏暗。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了。高澄在床上半支著身子麵無表情地看著身邊已沉沉入睡的元玉儀。當他獲得了極度的滿足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極度的空虛感。就好像登上了一座極高的高山,總是要從山上返迴山下的原點。


    其實所有的一切煩惱並沒有消失,又像潮水一般席卷而來,重新迴到了他的心裏。尤其是在這個不明不暗的黃昏,讓他倍感心煩。高澄起身下床,他心裏空蕩蕩的,忽然很想念從前那種踏實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撫了撫右腮,剛想找銅鏡來看看,卻聽到了奴婢的聲音。


    “世子,崔侍郎求見。”奴婢的聲音怯怯的,忽高忽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郎主被打擾而生氣。


    “讓他進來。”高澄立刻吩咐。


    馬上門就打開了,崔季舒輕手輕腳走進來。


    他的目光已經瞟到了床上衣飾淩亂,還在熟睡的元玉儀。世子倒是毫無倦意地迎著他走過來。崔季舒完全無視高澄略有蓬鬆的淩亂頭發和他身上也隻穿著白色中衣。


    “郎主,大將軍府裏的奴婢來找臣,說王妃請世子去給郡君問安。”崔季舒看了一眼床上的元玉儀,說話有點顧忌。


    “不去”高澄斷然拒絕。


    “世子,郡君拿世子妃出氣,正在為難世子妃。”崔季舒不得不又透露了一層。


    高澄一驚,頓住了,仿佛不敢相信地看著崔季舒。但一瞬之後提步便向外麵走去。


    崔季舒又看了一眼元玉儀,看到她一動未動,才跟了出來。


    天色愈發陰沉了,是馬上就要下大雨的前奏。渤海王府門口,策馬而來的大將軍高澄飛身下馬,隨手把手裏的鞭子扔給了迎上來的一個青年仆從。第一句話便問道,“世子妃可好”


    仆從一怔,他一向在外麵服侍,不明白世子怎麽會忽然問起內宅的事來。他又不能說他不知道,隻得所答非所問地迴道,“王妃和郡君在內宅,今日世子妃和太原公夫人都來拜見王妃。後來太原公也來了”他一邊說一邊跟上大步如飛奔的世子。


    高澄聽他說了半天都沒有切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命他下去,然後便自顧自地往婁妃內院去了。


    崔季舒不便進去和跟著大將軍一起來的眾仆從候在外麵。


    高澄剛闖入母親婁妃住的院落,一眼便看到有兩個奴婢,正是服侍世子妃元仲華的,頓時心頭一喜,如同見了元仲華一般。那兩個婢子見了自己家郎主也趕緊迎上來準備迴話。


    “世子妃在裏麵”高澄瞟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夫人已經迴府了。”奴婢迴道,猶豫著該怎麽說今天的事。


    高澄沒說話,但顯然是放心了。那他現在還需要進去見姑母高婁斤嗎


    奴婢見郎主不往下問了,便提醒道,“阿孌已經隨侍夫人迴府,說若是郎主來了,請郎主見過郡君後無論如何今日也要迴府去看看夫人。夫人本來就產後受損未愈,今日又跪了好幾個時辰,實在是受了委屈,心裏難過,一直昏迷未醒。”


    婢子的語氣已經盡量放緩和,怕挑起郎主大怒。但因為她一直是服侍世子妃元仲華的奴婢,所以語氣裏免不了是替元仲華鳴不平。


    聽到跪了好幾個時辰這樣的話,高澄簡直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等到他好不容易腦子裏明白過來,便勃然大怒喝道,“是誰讓世子妃跪著的”想來元仲華自從降生至今也沒有受過這麽大的委屈。


    “是是郡君。”婢子本來想說是婁妃,但靈光突至改了口。這樣說確實也沒錯,婁妃不過是順著郡君而已。


    高澄努力壓住了心頭怒火,半晌終於控製住了要衝進去的衝動,又問道,“後來呢”


    “世子妃一直跪著,阿孌命人去請世子”奴婢忽然抬頭看了一眼高澄,又岔開了話題道,“太原公夫人怕世子妃身有疾又受罰,撐不住,便想要違了郡君之命送世子妃先迴去。正好太原公來了,見世子妃暈倒,便把世子妃帶走送迴大將軍府,也沒有稟報王妃和郡君。”


    婢子停了停又補充道,“後來郡君又向太原公夫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太原公夫人知情不報,分明就是替世子妃掩飾。郡君說,太傅在獄中生不如死,世子妃在這裏跪一時半刻也不要緊”婢子忽然縮了口,不肯再往下說了,她驚覺自己已經說了不該說的話。


    高澄似聽非聽,神情看似並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婢子說的話上。但實際上他字字入耳聽得清清楚楚,隻是他把自己的盛怒牢牢鎖在心裏,同時心裏也是疑點重重。


    這時忽見緊閉的房門打開,一個奴婢走出來,正是服侍婁妃的。奴婢一眼就看到了高澄,行個禮正色道,“王妃知道世子來了,命世子進去拜見郡君。”說完便侍立以待。


    高澄沒說話,提步便往裏麵走去。


    婁妃和高婁斤依舊還在那裏坐著,看到高澄進來兩個人都沒說話,都盯著高澄。高婁斤不由得便是橫眉立目的樣子,臉漲得通紅,目中恨意重重。


    高澄自然看見了。


    要按理說,姑母何至於如此仇恨嫡親的侄兒還是皆因一己之私受損。


    但高婁斤忽然咳嗽起來,可能是因為怒火鬱結於心的緣故。


    婁妃正好借機讓奴婢服侍捧盂、漱口、飲水,一時忙不過來,這一亂緊張的氣氛也無形之中消弭了。又向兒子笑道,“姑母因想念你,不顧病體,從晉陽趕來看你,你還不快拜見姑母。好好讓姑母看看你,你如今身在高位為天子輔政,也別忘了姑母是最疼你的。”


    還是婁妃厲害,語中句句雙關。給了兒子台階下,其實同時也是給了高婁斤一個台階下。表麵是提醒高澄,又暗含著對高婁斤的警示。還把高婁斤高高捧起,變成了一個疼愛侄子而不顧病體,遠路迢迢來探望侄子的姑母,而不是一個找侄子來算賬的姑母。


    氣氛一下子輕鬆了。


    高澄此時和進門之前已完全變了一個人。春風滿麵向母親婁妃和姑母高婁斤行了拜見禮。笑道,“兒子也是聽說姑母遠道而來,特意來拜見姑母。姑母遠在晉陽不便探望,總想起小時候姑母如何疼愛,就是公主也是姑母看著長大的,一樣受姑母心疼。”


    高澄看著高婁斤咳得像是喘不上氣來,卻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看到,是否聽到,先是行了拜見禮,又笑語不斷地說話給她聽。而高婁斤劇烈的咳嗽聲與他的說話聲就夾雜在一起,感讓人感覺甚是古怪。


    婁妃和高澄母子二人都是輕鬆愉悅的表情,好像根本就沒聽到高婁斤咳嗽得那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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