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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是要動手清君側?”趙貴問道,“主上護著她,連長公主都受了斥責。【全文字閱讀】主公若是除了她,主上豈不與主公生隙?隻怕就難以挽迴了。”


    這個“她”,分明指的就是左昭儀元明月。難道宇文泰等人已經動了殺心?月娥又驚又怕,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本就行動不便,這時又一分神,瞬間踩空,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她倒地後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是於謹,“既然是肅清宮闈的事,就是皇帝的家務事,主公不宜動手,諸王才應該替主上清君側。”


    於謹也算得上是正人君子,正為有氣度,所以更知道取舍。何況他深知主公宇文泰,對目前的局勢看得也非常透徹,況他本就不是婦人之仁的人。


    就在乙弗氏無意中聽到宇文泰和於謹、趙貴的密談的時候,在花園另一側湖邊的水閣中,其實正在密議同樣的話題。隻不過談論者是長公主元玉英和南陽王元寶炬。


    長公主元玉英對事情想得還是要比宇文泰、趙貴、於謹等人簡單。她並沒有把元修對元明月過分的寵愛分析得那麽深刻。其實她潛意識裏並不認為元明月對朝務政事有那麽重要的影響,但是作為皇帝的阿姊她對元明月是極為不滿的。弟弟元修如今的自甘墮落,她全部歸結於元明月。


    南陽王元寶炬的眉心幾乎快要皺成一個疙瘩了,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開了口,“長公主言之有理。亂了閨門倫常之禮正是左昭儀的大錯,如今主上又因她荒廢了政事,自然是不能再留她。就按長公主的意思,廢了左昭儀的名位。若是如此能讓主上改了心性,一飛衝天、一鳴驚人,從此成了大魏的中興之主,妹妹必定也絕無怨言。”


    元寶炬說完看了看元玉英。元玉英的神色和緩下來,想必是同意了元寶炬的提議。元寶炬停了停又道,“隻是請殿下準許我將妹妹接出宮來,從此便讓她在南陽王府中終老,再不見外人。”說完,他看著元玉英,等她答複。


    讓元明月出宮,這正是元玉英想的。但她並沒有迴答元寶炬,顯然她的意思並不是讓元明月在南陽王府中終老。南陽王府並不是避世之處,按照元玉英的心思,最好讓元明月遠離長安,找個僻靜的窟寺出家修行才放心。可是這個暫不必說,先讓弟弟元修廢了元明月的名份再徐圖不遲。


    元寶炬正等著元玉英迴答,忽然門外麵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著門便開了。南喬進門急趨上前,看她氣色不成氣色就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元玉英和元寶炬不由得齊齊都看著她。


    “殿下,出事了。”南喬好像有點為難,對著長公主說了一句,又看了看南陽王元寶炬。


    “什麽事?”元玉英知道南喬長久跟著自己,不是沒經曆過事情的人,心裏也起了疑惑。


    “大丞相和於、趙兩位將軍議事,南陽王妃誤闖了進去,大丞相大怒……”南喬的話還沒說完,元玉英和元寶炬就一前一後已經往外麵走去。


    其實宇文泰並沒有當場震怒。


    當屋子裏的三個人聽到外麵異常的巨響時趙貴先行跳了出來。但趙貴是聰明人,也是知情人,當他看到暈倒在地的南陽王妃乙弗氏的時候立刻便安靜了。接著出來的是於謹。於謹也是宇文泰極心腹之人,當然也完全知情,隻是他並沒有說話也沒動,隻是立於一邊細看。


    最後出來的是宇文泰。他原是不急不慌,雖然心裏也知道密議被人撞破,但是原以為是長公主元玉英的心腹奴婢,心裏有把握,所以才極鎮定,料想斷不會傳出府去。


    等宇文泰出來一瞧,地上躺的竟是南陽王妃乙弗氏,趙貴和於謹立於一邊都瞧著他。奇怪的是乙弗氏暈在這裏卻一個奴婢也沒有。宇文泰看著倒在地上的乙弗氏,眼睛深得像寒潭,讓人看不到底,猜不透心事。


    她閉著眼睛,不說話也不動地暈倒在地。這時她更像是他心裏的那個人,她們根本就是一個人吧?宇文泰心裏不能再平靜,心跳在他不能掌控中變快了。他能在朝堂上威震百官,他能在關中唿風喚雨,除了她還會有什麽能讓他這麽不鎮定?


    宇文泰走上前,毫不猶豫也絲毫不避諱地將乙弗氏從地上抱起來,然後轉身走進屋子裏麵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於、趙二人沒有跟進去,隻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處。


    “主公心裏有內傷,總是過不了這一關。”趙貴歎息道。


    “走吧。”於謹看了一眼趙貴,先向園子外麵走去。


    趙貴跟在他身後。


    乙弗氏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感覺是足下鑽心的痛。她蹙著眉把剛動了一下的纖足又緩緩放了迴去。睜開眼睛時天眩地轉,但是一眼便看到宇文泰竟然正坐在榻邊上距離很近地俯身看著她。她頓時嚇得完全清醒過來,脫口道,“大丞相……”


    “你有身孕了?”宇文泰沒動,還是這麽近地俯身看著她。他的聲音裏有點輕顫,他竟然抑止不住地微笑。是對她的微笑,那笑意讓人真切地感受到是從他心底裏綻放出來的。這讓乙弗驚訝了,他還有這樣的一麵。盡管那一抹微笑那麽淺淡,淺淡到幾乎不明顯。


    乙弗氏猛然醒悟過來,禁不住他的目光,把臉側向一邊不肯再看他。也不再說話,不對宇文泰的問題做出迴答,也不發表意見。


    “元寶炬知道嗎?”宇文泰還是這麽盯著她,饒有意味地又問道。


    乙弗氏忽然想起來剛才她聽到的宇文泰和於謹、趙貴的密談,立刻便又轉過來,掙紮著坐起身來,看著宇文泰急切地問道,“大丞相要……要殺左昭儀?”她有一種無力感。


    宇文泰還是坐在榻邊,月娥一起身,便與他麵麵相對,近得幾乎都要感受到對方的唿吸。


    “這與你無幹。”宇文泰不驚不怒,淡淡迴答。他早就料到月娥已經聽到了一切,但他心中已有決策,所以並不怕她知道。


    “昭儀是我夫君的妹妹,我自然也欠了她的。”月娥忽然冷冷地看著宇文泰,“就是大丞相也脫不了幹係。”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大丞相若是不肯放了她,我必定不惜一切代價救她性命。”


    這個一切代價會是多麽大的代價呢?宇文泰濃眉緊鎖地看著月娥,錐心之痛從心頭漫延開。他忽然貼上來,吻上她的唇,同時緊緊地用雙臂把她固定在自己懷裏。


    月娥努力掙脫。但是宇文泰力大無比,她無能為力。過了好半天,他才鬆開她。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低緩地道,“大魏的江山社稷丟了算是代價嗎?天下民不聊生,廟堂上小人雲集算是代價嗎?高歡、高澄算什麽,柔然可汗虎視眈眈地盯著長安,隻等廟堂大亂的時候便要一口吞了,這又是什麽代價?”


    宇文泰疲態盡顯。既便他從不表露出來,但是肩上千鈞重擔卻是時時刻刻在心裏的。心頭焦慮終於傾瀉而出的時候他幾乎要控製不住地激奮起來。


    月娥語塞了,他和她,他們的思維幅度完全不同。


    這時門開了。


    “月娥……”宇文泰身後傳來南陽王元寶炬的聲音。他情急之下公然叫出了她的閨名。宇文泰沒有起身,仍然坐在榻上。也沒有迴頭,他暗自調息,讓自己平靜下來。


    “殿下失儀了。”宇文泰慢慢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元寶炬。


    元寶炬的心思都在月娥身上,這才注意到眼前還有大丞相宇文泰,而且就坐在榻上。元寶炬一心想著自己受長公主之邀,也算是背著大丞相密謀,此時見他神色冷峻,便刹住了腳步。平定了一下心情才道,“久不見長公主,特來拜見,大丞相切莫見怪。”他又看看乙弗氏,“內子受傷,又錯行至此,擾了大丞相清靜,實在不宜再拖遝在此再擾大丞相,便請先行迴府。”說著元寶炬便走上前來。


    長公主元玉英這時立於元寶炬身後稍遠些沒說話,看著眼前情境。主要是看著她的夫君宇文泰。


    元寶炬話音未落時宇文泰已經站起身來,正攔在元寶炬身前,一下子阻隔住了元寶炬和乙弗氏。他那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瞧著元寶炬,“夫人暫時不能迴王府,等痊愈了自然送夫人迴去。”這完全是通知的語氣,而不是商量。


    元寶炬錯愕了,但他一怔之後便搶上前來,毫不肯退讓地道,“無礙,養傷自然是迴自己府中方便些,不敢有勞大丞相和長公主。”說完他迴頭看了一眼元玉英,他的語氣也不再那麽客氣了。


    月娥聽宇文泰留她在此,立刻便要從榻上下來,隻是一動便因巨痛又跌了迴去,隻叫了一聲,“夫君……”聲音裏怯怯的。


    長公主元玉英還是冷眼旁觀沒說話。她的眼耳心神意無一不在自己夫君身上。隻是她此時才發現,她的夫君似乎竟是沒有看她一眼。


    月娥的喚聲讓元寶炬和宇文泰都在心裏似被人掐了一把似的。


    “大丞相……”元寶炬探究地盯上宇文泰的眼睛。


    “殿下,這幾日宮裏不清靜,恐怕王府裏也不清靜,不宜養傷,還是請夫人養好了再迴去才好。”宇文泰慢吞吞地道。


    這話裏的意思太深,元寶炬沉默了。迴想起剛才與長公主元玉英的密談,此時便覺得原來都是大丞相的授意。看來宇文泰是想快刀斬亂麻,先把自己妹妹左昭儀元明月的事處置妥當了再說。如果是這樣,讓月娥留在大丞相府裏就多少有點在此為質的意思,這讓他心裏不痛快。但是也可以說宇文泰是一番好意,怕對左昭儀的處置會讓有身孕的月娥受到過多的影響,就不如讓她等到事情理清了再迴去。


    “王嫂留在我的府中,王兄隻管放心,必定不讓王嫂受委屈,我必待之如貴客。”長公主元玉英忽然開口了,打破了已經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


    宇文泰還是看著立於他麵前的元寶炬。元寶炬的目光已經越過他向他身後榻上的月娥望去。


    廣陵王元欣正在專心致誌地研究輿圖,忽然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立刻轉過身來,看清楚進來的正是大丞相宇文泰,急忙迎上來,先施一禮,叫了一聲,“大丞相。”


    宇文泰看起來氣定神閑,就好似是剛剛休憩之後精神實足的樣子,顯得格外的神采熠熠。看到元欣迎上來,宇文泰極和譪地笑道,“慶樂兄久等了,失禮、失禮。”


    元欣簡直受寵若驚,忙也笑道,“大丞相肩挑社稷之重,辛苦、辛苦,自當等候。”


    宇文泰不動聲色地用目光四下一掃,口中卻接著元欣的話又笑道,“慶樂兄此言差矣,皇帝是社稷之主,臣下豈敢居功?慎言、慎言。”


    元欣聽了宇文泰的話便泯了笑意,似是瞬間有事湧上心頭的樣子,然後歎息一聲。


    宇文泰看在眼裏並不多問,走到輿圖前麵停住腳步,伸出右手在輿圖上撫摸,卻並沒有指定哪一處,一隻修長的大手在輿圖上遊走著。同時背對著跟在他身後也走過來的元欣問道,“慶樂兄國之柱石,又是諸王之首,當用心輔佐主上。”


    元欣看著宇文泰背對著他看輿圖,可又是一副遊移不定的樣子,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不知道宇文泰是什麽意思,便答道,“大丞相百僚之首,臣自當唯大丞相之命是從。”


    宇文泰的手在輿圖上停下來,按住了一片疆域,歎道,“我大魏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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