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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遠君想了想,“叫元玉儀。【最新章節閱讀】”


    元仲華沒再說話。元玉儀?果然是元氏,隻怕是宗室裏哪家的庶出女兒。這樣的人就要取代她做高澄的世子妃了嗎?她忽然一眼看到了那色彩鮮豔的長命縷,心裏真如五色絲線一樣亂。


    不知怎麽稀裏糊塗地被高遠君拉著去了婁夫人那裏。這事自然不能和婁夫人說破。就算說破了實際也沒多大作用。元仲華強顏歡笑,但是一直神誌難安,甚至於都不知道是怎麽挨到從婁夫人那裏出來的。


    阿孌跟著世子妃從婁夫人院子裏迴來,剛進了園子就聽到高遠君喚她,說是婁夫人有事問她。阿孌雖不放心世子妃,但是娘子親自追出來找她,況又是婁夫人問話便隻得跟著迴去。元仲華自己一個人往迴路上走。


    深一腳淺一腳神思不屬,好在是極熟的路,總不至於走錯了。忽覺眼前一黑,不知是撞到了哪裏,抬頭一瞧,二公子高洋竟然站在她麵前。元仲華隻管低頭想心事,或者就算抬頭也根本沒看到高洋。


    園子裏樹多,遮天蔽日,黃昏時已覺日色沉沉。高洋還是穿著黑色袍子,越趁得他膚色如鐵,y沉而不苟言笑地站在那裏盯著元仲華。高洋早就看到元仲華失了三魂七魄般走過來。其實她也並不是完全不看路,隻是她竟然沒有看到他。她眼裏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


    高洋仔細瞧元仲華,穿著淡藕荷色上襦和淺綠色的裙子,頭上倭墮髻似乎挽得有些隨意,還略有淩亂。但那似墮非墮的發髻偏歪一側別有韻致,發間隻一支步搖,行動時便跟著輕輕晃動。不知道為什麽,高洋忽然喉間一熱,喉頭滾動,他似乎把什麽東西吞咽了下去。


    元仲華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看著高洋,眼神迷茫。


    高洋大步走過來。


    “二公子在這裏做什麽……”元仲華似是累極了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隻想快走。可是她話還沒說完,高洋已經走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握緊了摸上自己胸口低語道,“殿下許給我的自己忘了嗎?”


    元仲華猛然一驚,用力掙脫。“二公子逾禮了。”


    “別動!”高洋一聲怒喝。


    他從未對她這麽霸道而不守尊卑之禮,就好像與從前溫柔相待的二公子不再是一個人似的。元仲華有點驚詫地看著他。


    “若是殿下為我妻子,我便心裏隻有殿下一人。若是因為心裏有殿下而逾禮,殿下要責罰,侯尼於受之無怨。”高洋直勾勾地看著元仲華緩慢而堅定地用力將她拉近自己身邊。他並沒有講兄長高澄的一句不是,但顯然他也知道孫騰家舞姬的事。


    元仲華頓時泣涕如雨,哽咽自語道,“原來隻瞞著我一人……”悲聲止不住,元仲華幾乎暈厥。


    高洋托住了她的腰,聲音柔緩地安慰道,“殿下不必如此悲泣,尚有父親、母親大人,子進也願助殿下解心中之憂。”


    “不必了。”元仲華推開高洋有些踉蹌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高洋看著她背影,但沒有再追過去。


    破天荒地深更半夜渤海王府敲門聲大作。子時已過,闔府裏人都睡了,不知道是誰這麽大膽叫門。開門的奴仆睡眼迷離地一瞧,居然是世子高澄,立刻便被嚇得徹底醒了,急忙大開府門,迎世子迴來。


    高澄一身酒氣,滿麵怒容,一言不發地便往世子妃馮翊公主住的院子去了。被這敲門聲驚醒了的婢仆們隻在暗中指點,不知道這無法無天的世子又要做什麽。隻求別牽連到自己,就是謝天謝地了。


    高澄走到院子門口,還沒等抬腿踹門,院門忽然開了。阿孌衣飾齊整地開了門,看到世子一點也不意外,將高澄迎進來。高澄似乎也稍稍消解了一些怒氣,張口便問,“世子妃呢?”


    “殿下已經休息了。”阿孌指了指元仲華住的那屋子。


    高澄順著她手指處看到房門緊閉,裏麵似乎還有微光,便沒再說話,倒是有意放輕了腳步往屋子裏走去。


    阿孌看著世子的背影,想起開門一刹那看到高澄那張滿是怒意的臉,心裏倒有點意外的驚喜。既然還肯如此為了世子妃生氣,總算是還有心。


    高澄居然是輕輕推開門進來的。屋子果然有昏暗的燈光。雖然從未在此宿過,但他還是熟門熟路地進了內寢。一眼便看到元仲華躺在榻上,床帳根本就沒有放下來。元仲華發髻未解,倭墮髻很是淩亂,就連發上那支步搖也沒有除去,身上上襦未脫掉,隻齊胸蓋著一幅被子。


    元仲華完全不知道有人進來,想必也是累極了。


    高澄在榻邊輕輕側坐下來看著元仲華。忽然看到她放在胸前的手腕上露出一截五色絲線來。於是拉了她的手,把袖口擼上去。長長的一條辟兵繒係在她的手腕上。高澄心裏一動。


    元仲華似乎在夢中感覺到有人拉她的手,忽然狠狠一甩,大唿一聲,“子進無禮!”


    “子進”是高洋的字,這一聲一出口高澄赫然一驚。她居然在睡夢裏想的都是他,高澄的太陽x突突亂跳。


    這時元仲華已經醒了。睜開眼睛時居然看到自己久不見麵的夫君,世子高澄坐在榻前,她一怔之後便坐起身來。離得近了便聞到高澄一身的酒氣,不由得立刻便聯想到關於後將軍孫騰家的舞姬。


    “夫君迴來是有事要告訴我嗎?”元仲華脫口問道。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又何必深更半夜地迴來呢?


    高澄聽了剛才元仲華的夢話心裏已是氣極,但是心灰意冷之間反倒沒有再任心頭怒火大肆宣泄。他站起身來,慢慢走開幾步,似乎在心裏思索著什麽極為重要的事。一時之間屋子裏安靜得有些可怕。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高澄又慢慢地轉過身來,卻赫然發現元仲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榻上下來,正立於榻前看著他。元仲華見夫君明顯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又一語不發,心裏更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麽。一絲冷意湧上心頭。


    “下官……實在是愧對公主殿下。”高澄開口便讓元仲華心裏一驚。他說話什麽時候這麽客氣過?“愧對”又是什麽意思?總好像是話裏有話似的。而且高澄的語氣冰冷,顯然心裏並不真的認為自己有什麽地方確實有愧。


    元仲華想說什麽,微微啟了啟唇,又什麽都沒有說出來,還是不知所措地看著高澄。她無力控製局麵,隻能是砧上魚r一般任人宰割。


    “下官雖有心尊公主殿下為妻子,無奈殿下不以下官為夫君。既然殿下有心記掛別人,下官也不便勉強。不如……”高澄話到口邊忽然又止住了。雖然休妻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但是畢竟沒有把決絕的話說出口。


    元仲華一怔,高澄便看到她目中清淚湧出,她極安靜地垂首立於榻前,一動不動。過了一刻,元仲華忽然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高澄問道,“夫君是找到了取代我的元氏宗室之女了嗎?”


    她竟然把高澄的氣話當成真的了。


    高澄看著她沒說話。


    “她是……孫騰將軍……”元仲華猶豫著說出幾個字來,卻又哽住了,沒再往下說。


    不知為什麽,高澄心裏忽然又老大的不忍。他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麽無法決斷的時候。他並不是個做事猶疑不決的人。直覺得心裏煩躁到了極點,簡直比多少的戰場廝殺、多少的廟堂智鬥、多少的宮闈風雲都難以擺平。甚至讓他無力又無奈。他已經被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妻子折騰得心力交悴,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既不能令她像元玉儀一樣對他百般順從、依賴,又不想將她真的拋開一邊而做到心無掛礙,那他還能怎麽樣呢?牽心至此,甚至覺得其它都是過眼煙雲,什麽廟堂之高、江湖之深,已是全無心思。


    “殿下心裏真的……隻記掛子進?”高澄還是忍不住脫口問出。說著一邊一步一步又走近元仲華。


    子進?元仲華想起高洋。“若是殿下為我妻子,我便心裏隻有殿下一人。若是因為心裏有殿下而逾禮,殿下要責罰,子進受之無怨。”高洋說過的話忽然那麽清晰地在耳畔迴響。


    高澄見她沒迴答,隻是怔怔地看著他,心裏便稍感安慰。他百般自信地走到她極近處,將她那隻係著長命縷的手臂拉過來,“做這個是給誰的?”他忽然想把一切都放下,一時童心未泯竟然極天真地問出這樣的話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在等待自己期望的迴答。


    元仲華見他竟然如此若無其事,想起高遠君的話此時心裏被紮得痛到極點。幹脆挺直胸看著高澄絕然抽迴手臂淡淡道,“世子說的對,是我心裏記掛著別人。就是子進。”說完她示威似的抬頭看著高澄。


    高澄一怔,竟沒說出話來。他篤定地以為不是那樣的事情,事實卻是果然如此。元仲華說得這麽清楚,打破了他心裏所有的暨有答案,甚至比他原先以為的還更糟糕。


    高澄忽然覺得胸口悶痛,下意識地用手撫了撫心口。他被*到絕處了,究竟是留她還是不留她?若真是想留住她,他已是騎虎難下,怎麽給自己找個台階?她心裏真的隻記掛著他的弟弟?


    元仲華看高澄麵色青紅不定,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自己一直被他幽禁在這小小院落裏,連行動言語都不得自由,如今忽然覺得心裏痛快了,竟然是無比輕鬆的感覺。一旦心中的顧慮和恐懼一掃而空,她也就釋然了。


    “世子不是要休妻另娶嗎?悉聽尊便。”元仲華看著高澄坦然道。


    高澄目光如箭地狠狠盯著元仲華,隻覺得胸口裏有什麽東西直翻騰。他下意識地用力按住胸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舌辯之才完全消失不見。胸口悶得有點喘不上氣來。


    元仲華看著他,還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偏在這時聽到門外阿孌的聲音,“世子,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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