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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忽然睜開眼睛,在昏暗的塵埃中,寶光四s的綠寶石照亮了一切。【最新章節閱讀】


    “你看什麽?”高澄看著盯緊他出神的崔季舒不耐煩地問。


    “世子一路水土不服,長安又天氣突變,世子寒氣侵體、飲食不當,致使腹痛。如今正應調脾胃、驅寒氣才能痊愈。”崔季舒察言觀色地道。


    崔季舒話音剛落,高澄還未說話,窗外傳來“哢噠”一聲輕響,像是什麽幹樹枝落地的聲音。原本並沒有什麽奇怪,但是崔季舒居然一躍而起大步奔到窗邊貼窗細聽,甚是緊張。


    高澄半撐起身子,奇怪地看著崔季舒,問道,“你做什麽?”


    崔季舒一時顧不上迴答,聽了半天再無異動,這才輕手輕腳又走迴榻邊坐下來,看著高澄輕聲低語道,“郎主這一路上沒有覺得異樣嗎?”


    “異樣?什麽異樣?”高澄不解地問。可是話一出口,他心裏忽然一顫,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麽。他沒再說話,隻凝神細思。


    “郎主不覺得路上有人一直若隱若現地跟著我們嗎?”崔季舒看高澄不說話,便提示道。


    如果有,會是誰呢?高澄擰著眉又看了看崔季舒,似乎在詢問。


    崔季舒也看著高澄,兩人對視,似乎在靜默中用心相對。


    侯景?崔季舒心頭第一個湧上的就是這個人。可是又立刻被否定。完全無此必要,他本人一路上從洛陽到長安一直跟在世子身邊,什麽聽不見?什麽看不見?還有什麽必要非得派人暗中窺探。而且崔季舒心頭的感覺明白地告訴他,跟隨他們的人似乎並無惡意,隻是好奇。這就更奇怪了。


    元寶炬?高澄心頭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他。南陽王元寶炬是受皇帝之命去關中接掌軍政大權的,接下來必定是順理成章的事。如果元寶炬有所顧忌,那麽最顧忌的人就是高澄。這麽想下來完全說的通。


    可是高澄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元寶炬此刻最要緊的事是先到達長安,順利接掌政務和軍務。一朝權力在手,何必還要顧忌他?元寶炬有什麽必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還要分心盯著他呢?


    高澄和崔季舒一邊各自在心裏仔細思索,一邊忽然都同時心頭一動,一同想起一個人。


    “宇文泰!”兩個人異口同聲。


    “宇文泰現在何處?”高澄再也躺不住了,一躍而起,將蓋在身上的崔季舒的衣裳掀開。


    一句話沒說完,身子還沒站穩,接著就是一個趔趄。崔季舒看他麵色青白,蹙著眉,就知道他還是未大安,一定是又腹痛起來。便扶住了高澄,像是自言自語道,“天氣太冷,尚不知何日迴暖,郎主這裏熱湯都未有一盞,這可怎麽辦?”


    這時窗外又是“哢噠”一聲輕響。這次高澄和崔季舒兩個人不約而同看了對方一眼。


    高澄推開崔季舒,大聲喚道,“陳元康!”


    一瞬之間柴門被打開,果然是威烈將軍陳元康進來。高澄立刻掃除了疑慮,問道,“長猷兄,宇文泰可在長安?”


    “世子,”陳元康迴道,“大行台賀拔公相約侯莫陳悅征討曹泥時,人未到上圭宇文泰就得到了消息。他從統萬赴上圭時賀拔公已死於侯莫陳悅之手。宇文泰並未入上圭城,上圭處也沒有消息說宇文泰和侯莫陳悅有過廝殺。可見宇文泰從上圭到長安時已經心裏做了定奪,一定是勢在必得。這幾日派人去長安城裏探聽消息,大行台賀拔嶽喪儀頗為隆重,主喪的就是宇文泰。”


    高澄聽陳元康這麽說,眉頭更蹙緊了些,不知所矣地轉身踱了幾步,下意識撫了撫腹痛處。


    陳元康其實有些話還未說出來。今日之宇文泰早就已經不是昨日之宇文泰。他並沒有急於爭得賀拔嶽的地位,但是他久在關中深得人心之處今日方都顯現出來。宇文泰大辦喪儀,喪禮之中地位分明,借辦喪儀之機,宇文泰已經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如今雖無名位,但他坐擁關中,成為新主已是事實。正位正名隻是早晚間事。


    高澄深知陳元康細心周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關中諸將向來難以駕馭,就真的無一人不服宇文泰嗎?”崔季舒偏偏追問道。


    “倒也不是。”陳元康細細陳道,“左廂大都督李虎,受賀拔嶽簡拔信任之恩,早就直言相抗,不肯苟同都督趙貴等人迎立宇文泰迴長安之舉。但其他諸將並未從李虎之言。況且如今宇文泰其勢已成,就是侯莫陳悅之兄侯莫陳崇,及部將李弼也紛紛倒戈。李虎,動搖不了大局。”


    “那他想立誰?”高澄問道。


    “他……”陳元康一沉吟,“李虎已投奔賀拔勝。”


    高澄沒說話,表情甚是失望。


    崔季舒最明白高澄的心思。原本想趁隙反間,誰知道李虎卻是這個意思。


    “世子。”門外突然傳來侯景的聲音。


    崔季舒一顫,看著高澄。陳元康看看門口,也看著高澄。


    “濮陽公……”高澄揚聲笑道,“請進,請進。”他說著便慢慢向門口走去。崔季舒跟在他身後。陳元康卻忽然大步趕在高澄前麵走到門口,他將高澄護在自己身後,方打開門。


    侯景沒想到一開門陳元康像堵牆似的擋在門口,麵上笑容一僵。


    陳元康看並無異處才讓開門,高澄笑容可掬地站在陳元康後麵笑道,“濮陽公快請進,我已無大礙,真是誤事。正要去請濮陽公來一議。”


    侯景進來也笑道,“是啊,我也是心急如焚。”究竟為什麽心急如焚,卻並不肯說一字。


    “哦,濮陽公是急長安城內?是聽說什麽了?”高澄故意問道。


    這麽一問,侯景反倒不好反駁。好在他反映極快,便憂道,“正是,聽說駙馬都尉已正位,宇文泰已是實際上的關中之主了。我心裏實在是……”他滿麵憂慮,卻沒再說下去。


    “事到如今,濮陽公有什麽主意?”高澄又問。


    “世子,最好的主意就是最直接的辦法。當麵質問宇文泰。”侯景不動聲色地看著高澄道。


    “既如此,就請濮陽公先辛苦一迴。”高澄毫不遲疑地順勢而下。


    高澄大笑起來,沒再說話。


    其實話是不錯,照現在的情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效的方式。可是質問,質問什麽?這豈不是廢話。宇文泰已經大權在手,還會怕什麽不相幹的人輕飄飄的質問嗎?更何況質問的人又憑什麽去質問?


    南陽王元寶炬和武衛將軍元毗都是第一次到長安。繁華夢裏身是客。長安之博大氣度讓元寶炬和元毗覺得比之洛陽更有都城之氣魄。相信整個長安城裏早就知曉了大行台賀拔嶽被加害的消息。元寶炬和元毗總覺得繁華之中有股肅殺之氣。自以為口銜天憲地直接到了大行台行轅,以天子使臣身份命行轅守衛進去通報,令諸將出來迎接天子欽命的新任關中大行台。


    原以為關中諸將、賀拔嶽舊部立刻都會大舉出迎。誰知道進去通報的守衛兵士久久不出來,行轅大門緊閉,完全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形。仔細聽也聽不到什麽聲音,靜悄悄的,似乎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新任大行台就站在門口。元寶炬和元毗心裏都惴惴不安,別也無法,隻能耐心靜待。


    過了許久方才又聽到大門緩慢打開。隻見到一位身著甲胄的將軍帶人迎出來。元寶炬看這個人喜怒不形於色,覺得甚是城府深沉。正在猜測,來人恭敬行禮道,“衛將軍於謹迎候南陽王殿下及武衛將軍。駙馬都尉宇文泰將軍正率諸將在內恭候。”說著便請元寶炬和元毗進去。


    元毗怒目而視道,“宇文泰不出來迎接大行台嗎?”


    於謹聽了這句話止住腳步,看了看元寶炬,麵無表情地盯上元毗道,“大行台剛剛薨逝,何來的大行台?”他的聲音幽深冰冷,說完又好像無意之中掃了一眼元寶炬。


    元寶炬已經看到他身後的兵士個個佩刀劍,似乎約好了一般都緊緊握住了刀劍之把柄,於是迴頭看了看身後的元毗道,“先進去再說。”他也不信到時候宇文泰敢公然抗旨。


    一行人進了行轅,元寶炬清楚地聽到了大門在身後沉重地關閉的聲音。抬頭便看到稍遠些的堂外簷下素白一片。遠遠便看到宇文泰如被眾星相捧之月正居中而立看著他們。而這一片素白與元寶炬和元毗之間正是明晃晃的甲胄兵戈。雖然兵士們隱列於兩廂,但是如此陳兵耀武又意欲何為?


    元毗看了看元寶炬。元寶炬駐足未動,微蹙著眉與宇文泰遙遙相對。而元毗分明感受到了他們身後來自衛將軍於謹的森森冷意。他慢慢迴頭,果然看到於謹正冷冷盯著他。再迴頭看時,元寶炬已經提步向著堂下宇文泰諸人走過去。元毗稍一遲疑,還是快步跟了上來。


    元寶炬毫無懼色與宇文泰對視,兩個人隻在數尺之間。


    宇文泰與元寶炬相識已久。兩個人的關係說不上有多麽熟識,但是又曾經共同與聞機密,這是多麽奇怪的事。而此時,元寶炬就真實地站在他眼前,看他如此臨危不懼氣度凜然,宇文泰心裏竟湧上幾分欣賞的心態。


    “南陽王別來無恙?”宇文泰淡淡笑問道。


    “甚好,多謝駙馬都尉惦念。我奉主上之詔命來長安接任,日後還需駙馬都尉輔助,隻願與將軍同心盡力為主上效勞。”元寶炬直視宇文泰開門見山。話說得客氣,語調卻不卑不亢,甚顯身份。


    “奉主上之詔命接任”幾個字一說出口,宇文泰雖然麵上不動聲色,但是身後的關中諸將卻群情激奮。空氣中充滿了緊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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