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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進了內院,直奔廊上的屋舍,推門進去,果然元玉英正在此。


    “夫君,”元玉英見他進來,立刻迎上來。“今日未能迎候,夫君恕罪。”


    “賢妻不必如此。”宇文泰一邊說一邊仔細瞧元玉英,見她雖然裙長曳地,但是鬢發稍有淩亂,麵上紅暈未退,便走上來,扶著她的肩,一邊撫了撫她的鬢發,微笑道,“剛才一個人舞劍?既便我迴府也不必急急更衣出迎。隻要殿下在府裏舒心稱意,我亦無憂矣。”


    元玉英將他撫在鬢上的手拉下來,卻執著他的手不肯放開,目中灼灼問道,“夫君也樂不思蜀?”


    這話正說到宇文泰心坎裏,他沒說話,隻是握緊了元玉英的手看著她,目中頗有意味。


    “難道夫君不信我?”元玉英反問,目中坦然。


    “豈敢不信?”宇文泰悠悠問道,“隻是不知殿下何以忽然有此一問?”


    “因為我信夫君,夫君是大丈夫,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元玉英的目中似火焰般燃燒。


    “殿下是想讓我速迴長安,好聯絡大行台賀拔嶽將軍,借關中之力以勤王王護駕?”宇文泰神色從容,語調輕緩,但他把皇帝元修所希望的事和大丞相高歡、侍中高澄所擔心的事用最直白的語言說了出來。他麵上神色波瀾不驚,竟似風輕雲淡,坐壁上觀。


    元玉英慢慢抽迴自己的手,神色冷淡。“天下大事,分分合合,我本不知。將軍追隨大行台賀拔嶽已久,我隻敬重將軍是忠義之人,不是那等朝秦暮楚的小人。如今將軍既是我夫君,我自當以夫君為尊,隻是……”她稍一停頓,看了看宇文泰。


    宇文泰看上去麵無表情,讓人完全猜不出他心裏作何解。隻是嘴角似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著元玉英,那一雙極大的眼睛裏神采熠熠。


    “隻是我有一心願請夫君成全。”元玉英滿懷渴望地看著宇文泰。


    “殿下請直言。”宇文泰倒也極為客氣。


    “日後待時機成熟時,請夫君為我誅了元明月。”元玉英恨恨道。


    這倒有點出乎宇文泰的意料之外。稍有愕然問道,“這是為何?”


    “若不是她,主上豈會落得閨門失禮之處而有損聖名?也正是因她才使帝、後失合。她不該因一己之私憤亂社稷之安危,致主上於不顧。夫君難道不以為她該被誅殺嗎?”元玉英已是激憤難當。


    “賢妻……”宇文泰重新又執了元玉英的手。“既為夫婦,何分彼此?”


    “夫君,”元玉英也執手相望,目中殷殷,“世事盡人力以聽天命,請夫君保大魏天子不被折辱,保我弟弟性命無虞。”她目中熱淚滾滾而下。


    宇文泰麵上平靜,心裏早已起伏頓挫。他將元玉英擁入懷中,沉默不語。他從未想過這位大魏的長公主、皇帝元修的嫡親長姊,竟然如此坦然可愛。他驚喜於她順天應命的淡然,宏博廣闊的襟懷,進退有度的雅量。她從未在意於自己的身份,真正以夫君為尊,且是前所未有的信他之人。隻是,她所求,他是否真正能為她做到?


    “既要迴長安,賢妻有何見教?”宇文泰換了一個話題。


    “以我愚見,夫君完全不必為難。可先送信給大行台賀拔嶽,坦陳始末,賀拔嶽將軍與夫君相與日久,深知夫君為人,必不致見怪。況夫君入都謁見也是代賀拔嶽將軍行事,主上禮遇夫君便是禮遇賀拔嶽將軍。”元玉英一邊圈緊了宇文泰腰身,一邊抬起頭來看著他道,“夫君要迴長安,主上必定準允。唯一可慮者便是大丞相和高侍中。”


    宣光殿政事已畢,過太極殿便要望闕而出時,高澄一眼看到崔季舒急急奔來,便折身向西而去。


    崔季舒心裏自有默契,也跟了過來。一直繞到太極殿東邊流化池旁,方見高澄立於樹蔭中在等著他。


    此時天氣炎熱,流化池內水流清澈可見底,池中錦鱗無數。池邊山石嶙峋、碧樹環繞,況無閑人敢至於此,這倒是個清涼又隱秘的好地方。


    “豎子,這些日子也不見你來拜見郎主,你這參軍一職倒比起我還忙碌。”高澄嘴上不客氣,臉上卻浮起笑意。


    “郎主莫怪罪,都是叔正忘了尊卑有序。從建康迴來,長公主下降宇文泰將軍,國之大事郎主自然不輕閑。我家裏長兄也正為侄女議婚事。”崔季叔又白又胖的臉上也笑意盈盈。


    崔季舒的長兄有個兒子叫崔暹,現為丞相長史,這個人高澄知道,印象還不壞。便笑道,“博陵崔氏倒是學問優長,總不能個個如你一般不學無術,豈不徒有虛名?聽說你侄兒崔暹就腹有詩書。”


    崔季舒趁便求道,“侄兒也極為仰慕世子年少而有安邦之才,不如郎主得空時見見?侄兒也定當用命。”


    高澄不接他的話題,忽然饒有興致地問道,“你侄女……崔暹的妹妹怎麽樣?”


    崔季舒雖是深知郎主的脾性,但還是不想他突兀有此一問。一怔之後老實答道,“侄女倒頗有詠絮之才,然相貌平平耳。”他看了看高澄,高澄無語,方又道,“如今正議婚於行台仆射高慎。”


    “是他啊。”高澄脫口道。這個高慎深得他父親器重,剛從左丞轉任仆射。說起來也算同是宗親,高澄之所以怏怏是因為這個高慎是父親讓他認的叔祖。其時高歡初得勢,免不了拉攏人,但這事高澄一直心裏不痛快。


    “如此甚好。”崔季舒看高澄的表情,喜道,“若議定了還請郎主親臨。”


    “你今日就是為了說這個?”高澄忽然盯著崔季舒問道。看了他一眼又轉身向池邊慢步而去。


    崔季舒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心裏責怪自己忘了大事。於是跟在高澄身後,低聲密語地將宮裏的事說了一遍。元明月如何重得聖寵封了左昭儀,皇後高常君如何失寵失子。


    皇後高常君說過,不許將此事傳給大丞相和世子,但是她並沒有說過也不許傳給崔季舒這個小小參軍。而隻要是崔季舒知道了的事,高澄便沒有不知的道理。


    崔季舒一邊說一邊看著高澄的背影。


    高澄駐足於池邊,從背影看,似乎一心一意於觀賞池中活潑可愛的各色小魚,而且看得甚是專注。一直到崔季舒講完了,高澄也沒動一下,沒說一句話。崔季舒忽然覺得氣氛安靜得有點可怕。


    正在崔季舒不知所措的時候,高澄忽然蹲下身子從地上抓了大大一把碎石,揚起臂來掄圓了將那一大把碎石狠狠地甩進流化池中。“咚……咚……”幾聲巨響,池水飛濺,池中群魚更是猛然逃竄。


    本來發光麵滑,衣飾端莊,不苟言笑時便是威懾朝堂的少主。忽然發起孩子脾氣來,崔季舒才記起,少主本就還是孩提年紀。可是他這一爆怒顯然還是鎮住了崔季舒。


    過了許久,高澄才轉過身來。他衣裳盡濕,頭發也稍有蓬亂,臉上還餘怒未消。冷冷道,“我看你往來奔走,傳此機要,若不做個黃門侍郎倒是可惜了。”


    黃門侍郎是供職於內宮中的要職,比起參軍來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崔季舒一聽立刻大禮謝道,“謝郎主簡拔之恩。”


    “去去去!!!”高澄不耐煩地道,“此時沒心思與你戲謔。”耐了耐性子,調勻唿吸,讓自己鎮定下來,方道,“如今侯景留下妻、子迴了博陵。大丞相又要去晉陽討逆,此後怕也就留駐晉陽了。宇文泰迴長安是指日裏的事。將來,我身邊總得有些個得用的人,你也不要整日裏無事。”


    高澄話裏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高歡有意讓世子上位,自己退居晉陽幫兒子守住後方。侯景在定州經營多年,一時不易動他,但妻、子留在洛陽,便是人質,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日後國都之中,洛陽的朝堂上,甚至大魏,將會是世子的天下,崔季舒非常清楚這一點。而世子這時候告知他,顯然是當他為心腹,為有用之人。想想司馬子如、孫騰、高嶽、高歸彥等人,崔季舒心裏頗覺得揚眉吐氣。


    “郎主肯讓宇文泰迴長安?”想了想,崔季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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