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衍墨對待不能一劍了事的無賴,向來是……沒有辦法的。躲閃行,可誰連著閃上三、四十次後,還能繼續耐著性子閃下去?“永荊地方雖然不大,錦繡閣裏美人卻不少。今日夜裏我請客,嚴兄咱們一起去坐坐。”錦繡閣,光聽名字就不是善地。萬俟向遠在一邊撇著眉毛,等看衍墨為難。“不去。”衍墨甚是不耐地吐出兩字,完全沒把說話的人當迴事。見上個大好提議衍墨不敢興趣,唐亦昀馬上又恬著臉說出第二個:“那明日咱們去山裏轉轉,這幾日天天有人在山裏拚命,咱們去瞧瞧熱鬧。”“不去。”像是對唐亦昀的缺德本性早已習慣成自然,衍墨眉也不皺地開始說正事:“你此次可是為消息而來?”唐亦昀聞言神態一改,立刻不再吊兒郎當,但出口的話……“嚴兄,你同我去了錦繡閣,我就告訴你。”“嚴兄?”唐亦昀見衍墨鐵青了臉,大為不解地轉頭改問萬俟向遠:“難道嚴兄他不喜歡女人?”然後,就在萬俟向遠的臉也說青不青,說白不白的時候,唐亦昀大是遺憾地感歎了句:“當真可惜,永荊這種小地根本不可能有小倌,我也就無法一睹嚴兄雄姿了。”“嘭——!”衍墨終於忍不住了,硬生把手裏杯盞拍在桌子上。“你來永荊為何事?”唐亦昀本就是副麵容如玉的書生相,鳳眼薄唇,斯斯文文。這會兒被衍墨一嚇,整個人都跟個白毛兔子似的,眼睛眨巴眨巴,那叫一委屈……“男子與女子也沒有什麽不同,不過是青樓裏小倌少些。此次迴去我就叫人在各處安置些,嚴兄以後有何需要,直接去就行。”每次見麵,唐亦昀總會青樓前、青樓後的廢話個沒完。而衍墨也一貫隻當沒聽見,不過這次萬俟向遠在場,不由就有些窘。第102章 君是自可留94青樓現在或以後,都是去不成的,所以萬俟向遠便安安心心瞧起熱鬧,唐亦昀不管風流不風流,至少是個有趣且又叫人厭煩不起來的人物。所謂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唐亦昀胸中惋惜稍過,就又開始在腦子裏苦想能在永荊小地“彌補遺憾”的法子,不過還未等他想出,就看到那一直沒給過熱情臉的“嚴兄”將手伸進暗兜。“嚴兄!!”唐亦昀驚慌失措地嚎叫了一聲,忽就從椅子上竄起來跳出老遠。那樣子簡直就像個即將被人劫色又劫財的小媳婦,哀怨得讓一旁看熱鬧的萬俟向遠也跟著翹起嘴角。“你、你莫要對我……用、用那個。”那個?萬俟向遠眉毛動了動,順著唐亦昀見鬼一樣的視線望向衍墨右手。這一路同食同住,包袱裏帶著什麽,身上放著什麽,他大體有些了解。暗兜裏除了點碎銀和應急藥物,再不會有別的了。衍墨可不管緊緊挨在窗邊都快挨到窗外的人哀怨還是驚慌,手指慢悠悠從兜裏抽迴來,問道:“永荊的事,你知道多少?”“我來得不久,也……不知道多少。”唐亦昀用眼量了量衍墨手指到暗兜的距離,還是沒敢坐迴去。不過這屋裏尚有個外人,他“風流公子”的形象可不能這麽給毀了,於是強作淡定地亮開折扇,作勢欣賞起窗外美景。“嚴兄,你來永荊若是為了尋找前朝寶藏,我便勸說一句,這藏寶地點八成是人編造出來的不說,光陰謀和陷阱兩樣,在山裏山外就準備了不少。”衍墨與萬俟向遠暗裏交換了個眼神,遂順著話中意思問下去:“陰謀?”“陰謀。”語氣沉重地重複了一遍,唐亦昀把這些日子收集到消息挑出重點開始分析:“朝廷的寶藏無非是黃金,前朝都城在北,就算真有大量黃金想要藏於某處,也沒理由勞人勞力從北方運到南方。這一途多山脈、林路,要想不繞路就得翻山,否則夜長夢多難保不會引起匪類注意。而黃金之重不易搬運,翻山運輸的說法便就十分牽強。所以寶藏藏在永荊的可能性,並不大。”靜靜看了講述的人一眼,衍墨沒有接口。就如當日萬俟向遠所說,他願交往的人不多,唐亦昀則是除去曾雲秋外的唯一一個。過去因為擔心被人知曉,兩人見麵機會不多,但每次需要幫助,兩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是以這會兒比起拐彎抹角,欺瞞著去套話,衍墨更願閉口不言,等唐亦昀自己講。一段說完過後,唐亦昀稍頓,不藏不掖地打量了兩人一會兒,瞧兩人麵上毫無質疑、遺憾神色,便知曉兩人根本不是為前朝寶藏而來,而且對寶藏估計也沒多少興趣。不過讓他真正奇怪的不是這些,是坐在衍墨身邊的人。毫無疑問,今日見麵氣氛有些拘謹,或者該說有些刻意而為的收斂。這是過去兩人見麵從不曾有的。但凡一人能讓另一人自覺收斂,通常是兩者身份間存在差異。唐亦昀蹙起眉,對屋裏第三人的身份,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正因此,明知不開口的人想要他說完“後續”,他卻偏偏就是不張口。小狐狸崽子碰上個頭腦一般的人,吃虧的定是人;但要是小狐狸崽子碰上個整日動腦子都快動成精的大狐狸,那毫無疑問吃虧的就是小狐狸崽子自個了。是以腦子裏全是心計的萬俟向遠不但不問,還站起來告辭了:“多謝提醒。既然如此,我二人就趁早離開這是非之地,告辭。”說完絲毫不等站在窗邊“賞景”的人反應,一晃眼就推門走沒影了。“喂……”唐亦昀愣怔怔看著被關上的朱漆木門,那叫一個……喪氣啊。走出了唐亦昀住的小院,萬俟向遠便同衍墨去了客棧前廳,要了些店裏做得不錯的酒菜享用起來。今日子時前,兩人還是可以休息下的。至於下午,隻有兩件事要需要做,一是到安慈大師等人住處探探情勢,二是弄清“那個”究竟是哪個。如果迴來得早,說不定還有第三件事可以做。萬俟向遠抿了口酒,不懷好意的目光不住在對坐之人身上上下打量。把手中見底的酒杯一放,衍墨不怎在意地斜過去一眼,然後拿起筷子把自己喜歡吃的挨個嚐了個遍。反正,這會兒也沒什麽要他操心的。兩人這麽突然一告辭,不但不用他再編理由騙人,且依唐亦昀的性格,估計明早就會來主動“求和”加“坦白”。為了不引起寒煙教的人懷疑,安慈大師命同來眾人分散投訴在了城中,因此待兩人一個不少的統統探查一遍,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了。至於探查結果,正是萬俟向遠最初的就料到的。何為名門正派?不過是些將所做惡事藏得夠深,夠隱蔽的門派罷了。除卻真正為江湖安穩著想的少林,根本沒幾人是不計財力、人力,為圍剿寒煙教前來。這一趟行走,看到的盡是各派如何命人暗中探聽寶藏消息的事情。而說法更是離譜到可笑,所有人都認準了一點——寒煙教必是在這些年發現了埋在山中的前朝寶藏,所以才能借意外之財重新振作,圖謀稱霸武林。怎樣在圍攻最後關頭撇開其他門派偷偷潛進寒煙教存放寶藏之地將之占為己有,才是他們此行真正的目的。當初萬俟向遠未將所掌握的全部消息告知少林寺主持安慈大師,防的就是這個。要想借助這些人“真小人”的勢力對付寒煙教,又不讓他們壞了多年計劃,還要在同時保全與寒煙教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寒炤閣,就必須事先把寒煙教所在找出,並探清其地形與實力。而後,才是讓這行人去做盾牌對付寒煙教的教眾、嘍囉。他,則要將能開口說出寒煙教與寒炤閣關係的人先一步殺死,不給所謂的名門正派門們留下日後為武林除害圍剿寒炤閣的借口。好在,事情進行到現在並沒有出現意外。因此具體如何行事,隻需等到夜裏子時,根據在手的消息作出計劃。而當務之急,則是要趕快把第二件事辦完,再迴房裏去辦辦第三件事。不過,計劃往往是趕不上變化的……就在萬俟向遠與衍墨一路往所住小院處走時,一個灰衣人掠空疾走,在兩人頭頂一晃影子,消失了。從身形上看,是一男子,而且武功不低。衍墨稍稍拉開些時間,縱身便追了出去。萬俟向遠看看男子離開的方向,轉身朝相對的位置走去。視男子掠走的速度,不難發現是在趕時間,而這種趕時間的情況下,人都會選擇最近的路,走直線——特別是可以用輕功躍過障礙的人。先後越過了兩條院間過道與四堵隔牆,萬俟向遠站住不動了。眼前的院子他和衍墨都熟悉,也都來過,正是唐亦昀住的那處……另一邊,衍墨隨著男子追出老遠,隱隱在心裏覺得奇怪。前麵的人武功雖高,卻不像江湖中人。就如書生身上的文氣;商人身上的精明。人事何職,多少是可以觀察出的——特別是在未發現被人跟蹤,不做任何掩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