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短短一會功夫,半身的血跡已被衝去,身體也清洗了個大概。外翻的傷口已經被水浸得發白,水麵反光之下不免有幾分滲人味道。逼不出窘迫反應,萬俟向遠隻好收斂起作惡心思,索然無趣地退後一步,鬆了手掌,“洗好了就上去。”“嗯。”衍墨並未應是,淺答一聲出了水麵,不自覺間竟帶了幾分負氣。怎會看不出?萬俟向遠正欲發作,可見那帶顫不穩的步子終是將怒氣咽下,皺起眉頭踏出溪潭。來時未著片縷,現下自然也沒什麽好穿的,隻好擰幹帕子在身上擦拭起來。剛拿帕子擦了沒幾下,又突然滯住,看向站在旁邊的人。果然,萬俟向遠正皺眉站在一旁,沒有動作。衍墨這時才想起那人隻是帶自己來清洗,並沒一同下水的打算,當然也就隻拿了一條布巾。尷尬,為難……拿自己用過的帕子給他擦身自然不妥,可這夜半溪畔……去哪裏找來幹淨的布巾?萬俟向遠立身不動,想的也是這一問題。就這麽濕著身子穿上衣服?……不想。赤身掠迴住處?倒是不擔心會讓人看著,但是……絕無可能。讓這滿身傷的人去取了再迴?……恐怕這一趟算是白洗了。“屬下迴去拿條幹淨布巾給主人。”“不必。”兩字不經猶豫地脫口而出,之後卻沒了話說,就算是萬俟向遠,也憑空變不出條幹淨布巾。不必……?那……?心裏雖然是感激這份體諒,可……也解不了眼下為難。無意瞥見沿岸巨石上的衣衫,衍墨隱隱有了主意,恭聲問道“可否委屈主人……將就下,暫且用裏衣擦身?”萬俟向遠的身份,確實從未這麽“委屈”過,可現下著實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嗯。”臉上不悅的情緒在一分一分增加,沉沉嗯了一聲。堂堂寒炤閣少閣主何必為了個下人委屈自己……恐怕就是再沒良心的人,此刻也要心存感激。衍墨自是不能例外,拿起白色錦緞裏衣走至萬俟向遠身後,輕輕擦拭,聲音極為低順地請責:“是屬下粗心,沒有事先準備好,主人莫氣,屬下自願領罰。”萬俟向遠不作聲,不知何種原因,滿胸鬱氣就被這句話一帶而去,恢複了之前平靜。用裏衣將掛在身上的水珠抹去,服侍他穿上外衫,衍墨才退後了一步,默聲靜等。第26章 君是自可留24來時僅是攬腰相攜,迴去卻換作摟的,真真讓人……默默換下血跡斑斑的被褥,衍墨按吩咐俯臥在床上,由那毫不吝惜藥物的人將“冰伏露”再次用到自己身上。“主人……顧忌著閣主?”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口。沒想到他竟這麽輕易就問出口,萬俟向遠反而猶豫起來,按迴瓶塞半晌沒有說話。“屬下多言了。”“衍墨,你是想問閣內情勢,還是……”萬俟向遠並未將話說完,停在一半等待答複。懷疑自己了麽……衍墨不想再起誤會,終於還是出言解釋:“屬下心思比不過主人,若主人信任,屬下必然事事盡力,若主人信不過,用了藥物一樣可以差遣屬下。”膽子還真是不小!“為何不要顧忌?”果真!難怪要防範至此。剩下的不必再問,已然明了。“謝主人信任……”衍墨還欲再說什麽,卻被床側之人自顧脫起衣衫的動作驚住。真是半分沒有眼色……萬俟向遠在心底念了一句,出聲已是不耐:“躺去裏麵。”再是縱容,衍墨也是不敢問句“主人為何不迴去睡?”,於是隻能悶聲挪到床榻裏側。拿過白布蓋到抹完藥的背上,一扯被子,萬俟向遠仿如躺在自己榻上,安穩合了雙目準備休息。這人……還真是。殘月高掛,天色卻已經漸淺。衍墨借著窗縫看了看外麵,終於抵不過一身傷累,沉沉睡去。……涼秋午後,暖存三分,再有那冒著熱氣的清茗幾杯,整個一副催人入眠的閑逸景象。衍墨照舊像幾日來一般,不言不語坐在塘邊涼亭裏陪著萬俟向遠看書。主從同坐是為不尊,可既然主都說了,從的自得照做,好在沾著傷未全愈的說法,不至落了話柄在人手裏。看著一抹水藍影子慢慢走近,衍墨暗地皺起了眉。這才是真正麻煩的……“少閣主,奴婢將點心和參湯送來了。”縈香笑盈盈的端著個紅木托盤走近涼亭,將幾樣精致點心和一瓷盅參湯擺在了桌上。“喝了。”萬俟向遠看著手裏的書,頭也不抬,隨意地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