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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懷城等錢三笑完,靜靜地問:“那這塊地,我們就插不進去手?”錢三也有預感,雖能堅持,也先把遺憾擺出來:“我要沒估計錯,這個時辰馮掌櫃的鋪子和家正在封著呢。五年以前,衙門裏聽我們的。自打調來現在這三位,知府、同知、通判四個人裏,隻有一位同知是咱們的人,早讓另外三個給擠兌下去,說來也奇怪,他們三個也不好,怎麽就能把咱們那位給踩下去呢?”


    龍懷城淡淡:“這還是南安侯在的時候弄的,南安侯在山西當省大員好些年,離走幾年就出這樣的事情,表麵上看,他和父親還挺好,就我知道的,父親還是拿南安侯當個知己看。所以有時候父親看走了眼,略提提他也不聽。”


    錢三躊躇著:“有句話,不知公子知不知道?”


    “說。”


    “和咱們家認了親的,姑奶奶的媳婦安氏,是南安侯的孫女兒,公子您聽沒聽說過?”


    龍懷城更笑得慘淡:“我還跟著父親在姐丈軍中,沒迴來時我就知道。可又能怎麽樣?咱們不說她是女流之輩,隻說就是她肯往京裏去信,而南安侯也肯幫忙斡旋,隻我這幾天就要銀子,馮掌櫃的最遲後天得放出來,來不及呀。”


    他長歎。


    錢三垂下頭,而且聽說安氏還不是親孫女,是南安侯的親戚。


    錢三對尋南安侯的事無話可說。隻咬著牙皺眉苦惱:“公子,馮掌櫃的不出來,我們合夥買這塊田就有難度。馮掌櫃的錢不拿出來,淩二也不能跟裏麵摻和,現在最有錢的就那兩位。”他苦笑:“早幾年,就生出多少招攬萬大同的法子,這小子軟硬不吃,偏偏目光獨到,跟他合夥的人都賺錢,就是不跟咱們合夥,別的商家不動他,我們就動不了他。”


    錢三想,國公府日漸衰落,就快誰也動不了。


    “就隻有一天時間了,能在那女人身上想想法子嗎?”龍懷城對萬大同早就不感興趣,想想他不買自己帳,提起來隻有恨的。


    錢三道:“也隻能如此,我去試試。”時間緊迫,錢三當下告辭龍懷城出來,出府門時一個人還在羨慕。馮家的錢可不少,衙門裏早就想打他動靜,現在估計搬珠寶都搬得手軟吧?


    而這個時候,不等錢三去見“洪奶奶”,洪奶奶上房裏,早有一位客人。


    ……


    為了寶珠見萬大同,紅花也跟著大半夜的沒睡。她約下萬大同再會麵商議,是在當天上午。時間不管寬裕,但舒服睡個覺的時間還有。


    紅花呢,沒睡成。


    大早上,客棧夥計來見她。寶珠沒有起,紅花也一樣的睡著。隔窗戶夥計迴的話:“有位掌櫃的來見洪奶奶。”紅花就披衣梳妝,順伯跟著她,從上房的窗戶進去。裝著在裏麵梳妝才起,懶懶地問:“喲,這是誰啊,我讓人鬧了半宿沒睡好,才睡會兒。您來有什麽事?”


    隔簾,有人笑道:“是我啊,我是昨天來過的伍掌櫃。”


    這就是那兩起了合夥人中的,其中一起。伍車左石中的伍掌櫃。紅花認了認,見是他。就聽他說什麽。


    伍掌櫃的很是謹慎,對著簾子瞅上半天:“您房裏還有別人?”


    “當然有,我現在怕了,白天也不敢一個人見你們。我記得小時候這裏好著呢,現在就成了賊窩,我的南海珍珠,我的西海白龍馬……。”


    伍掌櫃的微笑:“奶奶小時候,隻怕沒有現在這麽多錢吧?”


    紅花裝著語塞:“…。也是。”伍掌櫃的笑著:“我這就給奶奶一個安全的良方,不過奶奶您隻能一個人聽。”


    房中半晌才不甘不願的迴話:“好吧。”一個披著大雪衣,在雪中也把風帽壓緊,麵紗帶好的女人,看不到妝扮,看不到麵容,獨自緩步出來。


    紅花道:“我自己出來,單獨聽你說就是。”


    伍掌櫃的幹笑幾聲,但心中也暗暗警惕,心想這個女人警惕心頗高。昨天把淩二摔出砸壞房門,伍掌櫃的恰好剛到,就看在眼中。他知道這位奶奶帶的有功夫高的人,不過換成別人帶著她那麽多的錢出門,也一樣得請高人護送。


    見紅花執意不肯讓自己的下人離開這裏,她自己倒出來,伍掌櫃的沒有辦法。雖然他說的話極不情願地讓別人聽到,可也隻能把嗓音壓低,給自己一個心理上的安慰,想著別人聽不到吧。


    當然他也清楚,習武的人一般耳朵都會比別人好。


    順伯在門簾內,不為著偷聽話,隻為著紅花安全,是一步也不離的在這裏。見伍掌櫃的還沒有說話,身後一滯,又多個人出來。順伯惱了,迴頭狠瞪萬大同。要不是怕驚動外麵的談話,順伯真想揍他。


    誰讓你從窗戶進來的?


    你是怎麽把我們家這點兒秘道全弄清楚的?


    萬大同陪個笑臉,早見到外麵有人,對外麵指指,意思別說話,咱們聽一聽吧。伍掌櫃的不想給洪奶奶的下人聽,但沒有辦法。順伯也不想給萬大同聽,但也沒有辦法。


    因為房外談話已經起來,順伯現在打斷伍掌櫃的,怕把他嚇得出了這房,換成明天後天他也信任全無,不敢再說。


    順伯就拿萬大同沒辦法,不過擺手讓他不要離自己太近,能遠著點兒最好。萬大同這一會兒乖巧,反正這房是木板壁,離開幾步也聽得到。


    他就退後,把個耳朵高高聳起。


    “洪奶奶,您昨天晚上受驚,這地您還要嗎?”伍掌櫃的徐徐而問。


    紅花怒聲迴他:“上有青天,下有王法,誰也攆不走我!”


    伍掌櫃先欽佩她:“奶奶好膽識。”再露出好笑:“青天和王法有什麽用?奶奶想拿到這塊地,又能按年收租子,得靠這個!”


    手指憑空寫出一個字。


    一撇,又一捺,是個人字。


    萬大同不在門簾子後,他看不到,就對順伯求救的看看。順伯扭開頭不理他,給了萬大同一個沒趣碰。


    萬大同訕訕地才想我這苦命的管事啊,紅花在外麵解開謎底,紅花不屑一顧,她一直維持的是“囂張跋扈”,就更譏誚道:“人?人有什麽用。大街上全是人,昨天晚上偷我東西的也全是人。”


    “人上人呢?有沒有用?”伍掌櫃的倒也直白。


    在房中的萬大同,這一會兒忽然無聲張嘴打了個哈欠,不想再聽下去。外麵說話的人不過兩句話,萬大同已聽出來是伍掌櫃的,接下來的談話他不用聽也就知道。


    萬大同索性離順伯再遠點兒,坐到桌前,摸摸茶壺裏是熱水,慢條斯理的拎在手中,拿過一個茶碗,燙了燙碗,再給自己倒了碗熱茶,愜意地喝上一口。


    熱茶一條線的衝下肚裏,萬大同舒服的眯了眯眼。還是這暖和地方來碗熱的舒服,昨兒那房忘記備火炭,一夜凍的……幸好是男人的,不怕冷。


    順伯見他這般大樣,氣得胡子衝他翹著。外麵談話進入正題中,順伯分心兩用,耳朵呢,又得聽著外麵。


    他胡子蹶著,耳朵尖著,自己要照照鏡子,不比萬大同的大模大樣差到那去。


    萬大同咧著嘴嘻嘻無聲而笑。


    他手腳輕,伍掌櫃的在外麵聽不到,繼續對紅花道:“奶奶不要諷刺,想在這裏做生意,您得背後有靠山。當然了,以我來看,也許您敢來,敢住這兒,敢不怕昨晚的事,您背後也有靠山。”


    紅花直接給他大白眼兒,不管自己臉上有麵紗,對方看不看得到。:“有怎麽樣?沒有,又怎麽樣?”


    伍掌櫃的笑笑:“有,我和奶奶就合作。沒有,我給奶奶指條路。”


    紅花從跟著寶珠有鋪子開始,一年多裏也敢自己出門叫車,太子府上也去,宮也進過,早曆練的不錯。傲視別人不用怎麽假裝就很逼真,她雲淡風輕:“喲,是什麽厲害角色?”


    伍掌櫃的失笑:“奶奶,我這麽認真的告訴你,你能尊重點兒嗎?”這語氣,像是我們在談買賣似的。


    “我要對你說的,可不是一般人。”伍掌櫃道。


    紅花撇嘴,沒事兒,隔麵紗他看不到。但又怕他看不到,紅花語氣更淡薄:“哦,那就不是角色,是個貴人不成?”


    “正是一位貴人。”伍掌櫃鄭重地道:“奶奶可聽說過項城郡王?”他要不是時間緊,衝紅花這態度,早扭頭就走。


    而時間緊,就也不想和紅花廢話,先把郡王拋出來嚇嚇她,大家再來說話不遲。


    紅花竊笑。


    郡王?


    項城郡王我不認得,我認得陳留郡王可以嗎?我認得郡王妃可以嗎?我認得小殿下,認得太子殿下,說出來嚇住你,所以我不說。


    紅花紋風不動,小嗓音更拖得長長的:“我不亂認識外麵男人。”這一聲傲慢無禮目中無人,萬大同在房中差點把茶噴出來。


    放下茶碗,他捧腹無聲狂笑。說得好,說得妙,女眷身份守得呱呱叫。


    伍掌櫃的就尷尬,這奶奶不給麵子,不是傻子,就是靠山十足。他就著這尷尬裝著生氣:“那奶奶您認得什麽人?”


    “做生意,有錢就行。”紅花仰麵對天。在心裏想,氣死你氣死你,讓你打我家國公舅老爺的主意。


    昨天介紹伍掌櫃,說他是久在此地。紅花想久在此地,你沒算計人吧?


    伍掌櫃再好的涵養,也讓她氣得七竅生煙。陰森森一笑:“您這是有人撐腰子,不過我還得提醒提醒你,少了我家郡王,這地你就想低價兒買才是。”


    把袖子一拂站起,冷冷道:“您幾時後悔了,幾時再來找我吧。”他的鋪子並不難問,隨便的個經濟都知道。


    他快走出去,紅花在他背後扮個鬼臉兒,把房門關上,還沒有迴身,“哈哈哈哈……”爆笑聲從房中出來。


    萬大同走出裏間,還是捧腹大笑模樣:“好好,我都佩服你了。哈哈……氣死人不償命這是。”


    ……


    國公夫人斜倚窗戶,衣裳厚,不嫌窗欞冷,抱臂袖手看雪。雪清冷的漫天飛舞,無邊無際,卻也無憂無慮。


    國公夫人喜歡看的,就是這無憂無慮。以前的她,也是無憂無慮過的。直到那年的雪天,她遇到她的丈夫。


    笑容,來到她的唇邊。


    不過幾絲,就把她容顏上添色幾分。


    發自內心的笑容,本就比水靈靈花卉還有神采。


    她和輔國公是先見過麵,再成的親。也曾看過他溫柔地雙眸,也曾得到他疼愛的懷抱。直到那年事出來……


    國公夫人收斂笑容,深深的歎氣,歎氣中有著難以愈合的失落。太喜歡一個人,就會辦錯事情是嗎?


    因為太喜歡太喜歡他,喜歡的隻想要他關注自己。因為太喜歡太喜歡他,喜歡的不能接受他周圍的一切。


    也因為太喜歡他,生怕別人比自己更出色。


    一切,都是因為太喜歡。


    嫉妒,就油然而出。似春草雜亂而生,似雪花漫天飛舞。就像窗外的雪花,自在是自在了,也沒有約束的隨意而生。填滿天地般的,填滿她曾經的心胸。


    每想往事,總是讓國公夫人黯然神傷到不能自己。她太喜歡一個人,反而把他推得離自己遠而又遠,推到無數鶯鶯燕燕之中,推出來他的一幫子子女,都不是自己生的。


    她瞬間白了臉,由長女想到小女,由長子想到小兒子。國公夫人失聲低低的抽動肩頭哭泣,她的心是痛的,她的心也是慶幸的。


    幸好,長女是在自己膝下,雖然和她並不走動。


    幸好,自己還有一個他的孩子。


    說曹操,曹操到。“母親,”龍懷城揭簾,滿麵喜色進來。甫一進來,就先打量房中有沒有別人。見隻有母親獨自窗前站立,窗戶又大開著,她對著冷風。龍懷城還沒有看到國公夫人麵上,就知道她又在傷心。


    他走上去,笑容更深。把國公夫人扶到榻上坐好,榻旁有一個大火盆燒得正旺。富家火盆裏的旺,不是撿幾枝柴火燒得火焰半人高。這房裏的火盆正旺,裏麵又放的有香,濃得房中溫暖也好香味也好,都快化不開。


    這旺火味道,恰恰是龍懷城此時的心情。


    他太喜歡,太開心,太興奮。


    “母親,知道嗎?家裏賣的那塊地我是沒法子分一塊了。”龍懷城笑嘻嘻。國公夫人已經擦幹淚水,聽過忍不住一笑:“你沒到手還這麽的樂,賣的價格很高嗎?”


    龍懷城歡天喜地:“高!”他樂得跟個孩子似的,一反貴公子們穩重姿態,打著手勢比劃給國公夫人看。


    “翡翠,這麽大塊兒的,成色碧得沒法子說,有一匣子。”


    國公夫人莞爾:“這是個有錢人。”


    “白玉,有這麽一塊是整,我摸了摸,還是暖的。”


    國公夫人略有驚訝:“那這人是世家裏出來的吧?”她不安起來,沉下臉:“別又讓你堂舅舅們渾水摸了魚走,凡是和他們沾一起的都不是好事。”


    龍懷城得意地道:“不是他!他的人是伍掌櫃的,這都過了明路了,姓伍的上午去找過那洪氏,進客棧躊躇滿誌,出來的時候氣急敗壞。而剛才他們坐一塊兒說價格,洪氏一直的抬,把別人全氣得不行,姓伍的是想壓我們家田價,一看就能明白。”


    他驕傲的一昂脖子:“這一迴和項城姓王沒關係了。”


    國公夫人鬆口氣,而龍懷城覺得解氣。他難免地要想到姐丈陳留郡王,陳留郡王因為袁訓並不待見龍懷城,龍懷城也要死乞白賴的湊上去。


    原因這就是一個大的。


    龍懷城母子最不能看的,就是項城郡王。雖然那是國公夫人的出身處。


    龍懷城刁難袁訓,甚至知道別的兄弟對袁訓下殺手,他也不管。就是自己瞎想,小弟要是沒了,姐丈就得對自己好。不對自己好,難道去和七個兄長當兄弟?


    沒有袁訓,龍八公子就是陳留郡王的小舅子。也是唯一。


    他是嫡子。


    他是別人眼中,那意外出現的嫡子。但也是嫡。


    在這裏隨便地把陳留郡王想一想,龍懷城再迴到今天的喜悅中去。對國公夫人笑道:“那場麵,要是能請母親親自去看看該有多好。”


    他幸災樂禍地道:“淩家的人居然還有臉去,那淩二可到現在都沒出來呢。他們夥同伍掌櫃一個勁兒的壓價格,還有一幫子不要臉的,我這迴可算看清楚了。以前那些站中立的人,今天也露出真嘴臉。但全讓洪氏打下去。”


    歇口氣的功夫,國公夫人笑道:“那是賣給洪氏了?”


    龍懷城卻笑:“還沒有定。”


    國公夫人奇怪:“定銀也沒有收嗎?”


    “她抱著一堆的珠寶,不是付不起錢的人,不用收定銀。再說,還有一個人萬大同和她頂真,要沒有萬大同在,價格也喊不出來這麽高。洪氏一出場,就出一倍半的價格,萬大同就加一成,洪氏加一成,他再加一成……哈哈哈,”


    龍懷城輕快地笑了起來。這兩個人都是銀錢足的人,當主人的自然不怕他們白喊價格不給錢。這人也丟不起不是嗎?


    “洪氏把別人氣得臉發白,她又讓萬大同氣得臉發白。哦,她戴著個麵紗,圍得跟繈褓裏孩子似的,臉是看不到的,不過依我想是白的,兩個人吵到最後,都有錢不相上下,那價格也不能再添了,就他們兩個人吵,說明天見輸贏。”龍懷城悠然而又舒暢。


    國公夫人就點頭:“也好,價格高,雖然你沒有落到手裏,卻能幫到你父親更多,而上一批籌糧的損失也就補迴,你父親迴來,一樣的會誇你會辦事情。”


    “就是這樣。”龍懷城笑得合不攏嘴:“我讓錢三帶幾個管家去寫契約,明天就讓他們按手印付錢,拖一天我心裏也是懸的。”


    他嘴裏說著是懸,神色上沒有半點擔心。


    在見過洪氏的翡翠白玉珍珠寶石的,誰還會擔心呢?


    當然,龍懷城也讓人看住客棧,洪氏出來一步,就跟上一步。也怕她突然跑了。


    此時萬事都考慮得周到,隻要明天把錢一收,街上糧價還算好,後天就可以打發六哥去送糧,這事兒就算圓滿辦成。父親見到笑眯眯,梁山王…。老混球也是笑眯眯,都得誇自己會辦事是不是?


    迴來辦這事的明明是三位公子,龍二龍六和龍八。


    但龍八把功勞全算在自己頭上,他就差指著鼻子對全家人大叫:“是我,全是我!我是嫡子,我才是最中用的。”


    嫡庶不同,這是才認親的表弟妹安氏,用最近的舉動一次又一次表明的。


    龍懷城把喜悅轉到表弟妹身上,在母親桌上找找,不費功夫就找到一個小盤子的蜜餞,龍懷城笑道:“這不是咱們家會做的,又是弟妹送來的?”


    國公夫人笑得甜甜,幾十年沒有人敬重過她是正妻,最後是個遠來的晚輩規規矩矩的對她。國公夫人笑盈盈:“除了她還會有誰?她從京裏來,帶著會做蜜餞的婆子,做了送給我,我很愛吃,才打發人送兩筐果子給她,又送去一碗好湯。”


    在這裏,國公夫人輕歎:“要是能請來坐坐,常常的來閑話半天,那就更好了。”


    “她會來的。”龍懷城安慰母親。


    國公夫人沒有把婆子的猜測,安氏可能有孕告訴兒子。她就隻對兒子點頭:“是啊,過年她還能不來嗎?就是不往府中來,也得去拜祠堂吧。”


    掐指算算,到過年她的身子應該顯出來,那就一清二楚才是。


    ……。


    “你說什麽!”錢三大聲咆哮,他帶來的管家全愣在當地。


    對麵洪氏還是不給人見的打扮,風帽下麵飛出她明亮的眸子,也飛出她慢吞吞的嗓音:“你們不信,現去自己打聽。和你們離得不遠的一塊地,人家的價格隻有你們的十分之一,”


    錢三氣得顫抖起來,手中握住的契約也跟著瑟瑟。


    他怒得眼睛都紅了:“不可能!”他轉身吼帶來的家人:“去請萬掌櫃的來!有的是人要這塊地,不要的你別後悔!”


    牙尖嘴利的洪氏,今天嗓門也低了,氣焰也不兇了。聽著錢三膈應她,她也不接腔。


    她也不怕錢三,在她的身後,站著五六個大漢。


    房中沉默壓抑著人心,錢三的臉色好似讓這沉默擠住一樣,眉頭鼻子嘴唇都往一塊兒皺。他打發人去叫萬大同,又打發人去看看這洪奶奶是不是說假話後,坐都坐不住,在房中不住的踱步。


    從昨天頂峰上的喜悅,到今天摔到穀底。錢三都糊塗的直了眼,怎麽迴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時間,在寂靜中一點一點的過去。錢三的心七上八下,八下七上,像個斷線的風箏一樣。就在他受足了煎熬時,有人迴來了。


    去找萬大同的人先迴來。這個人一進來,房中目光就全到他的臉上,錢三是躥過去的,吼道:“人呢!”


    他的後麵沒跟別人,一目了然。


    這個人的臉色鐵青:“姓萬的一早退了房走了。”


    錢三和管家們全呆滯住。


    一直沒說話的紅花沒好聲氣:“我都猜到了!今天一早我聽到這地方地價原來是便宜的,我就知道我上了當。各位,別拿國公府嚇人,我不怕呢。太子府上我也進過,不瞞你們,我家有親戚在那裏當差。這事兒太可氣了,你們欺負我幾年沒迴來,就弄這麽著一個混蛋坑我是不是?”


    錢三和管家人人滿嘴苦水,萬大同你真真的是個混蛋!


    “你們來以前,我讓人報了官了。我是個女人,我敢不小心嗎?你們來以前,我也讓人去看過姓萬的,知道多早嗎?天才亮,他就退房不在了。我讓人城門上去攔他,這事兒得問個明白才行。結果城門早開了,他不早走了才怪。”


    紅花陰陽怪氣,把錢三等人一頓的數落。惱火道:“請迴吧,我是要買田的,好在這定銀沒下,我重新的打發人去看田,我還有事,各位別占我地方了。”


    錢三等人灰溜溜地出來,在客棧外麵對洪奶奶一樣咬牙切齒。公子在等錢用,買糧的經濟都找好在家裏候著,這位變了卦,姓萬的又反了悔,這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一個管家低聲道:“別是他們商議好的?”


    “嗯,得把這女人也看住才行。”錢三交待人還是守住客棧,匆匆迴府去見龍懷城。


    龍懷城差點把桌子掀了,氣得眼睛瞪圓,這就上馬來見洪氏。從錢三迴府到龍八公子過來,不過半個時辰。


    洪奶奶帶著家人不翼而飛。


    客棧的掌櫃也奇怪:“沒退房啊?”龍懷城怒了:“沒退房東西呢!”房中住的是女人,至少要有件衣箱吧。可現在隻有客棧自己的東西,別說女人東西了,就是長頭發都沒有一根。


    這地方紅花就沒住過,裏間房子本就光溜溜的,現在更還是光溜溜的。看在龍八公子眼中,像是席卷而逃的模樣。


    把看客棧的人叫來問,他們不是一個人,是三五個人。都說沒看到。龍懷城隻能相信,一個人會眼花,好幾個人怎麽會眼花。


    再說洪奶奶不是蒼蠅,她帶著家人東西,那麽大箱子的珠寶,不會平白消失。


    懷疑這客棧掌櫃,這掌櫃的是本地人,多年經營,不是三五年前出現的,更不是隻出現三兩個月,沒法子懷疑。


    龍懷城都快急瘋掉了,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過來。


    城外幾大塊田地,商議的往下落價兒。淩家薑家一個是淩姨娘家,一個是薑姨娘家,分別是大公子和七公子的外祖家。


    他們和迴來籌糧的龍六龍八公子過不去,還能有個理由。


    還有白家常家,本地大戶,也跑來湊趣兒,一樣的找經濟說賣田,價格也壓得極低。


    錢三一個大男人,淚都迸出來:“這是願意的!他們不是真賣!就是欺負咱們現在沒錢,要是有錢,他們敢這樣,我們就真敢買!”


    買賣這種事情,不一定要成才能價格哄動。外麵大叫我家田價低,你真的來買,大家談來談去,最後沒成交,但是市場價格這就下來了,這是真的。


    龍懷城急紅了眼,此時知道上當。他不能等,他沒時間了。此時再糊塗也知道上當,正在客廳上跺腳大罵,小廝名刀怯生生伸個腦袋進來。


    “沒事別來煩我!”龍懷城此時是看誰煩誰。名刀腦袋還在那裏伸著,小心翼翼地道:“軍中,有信來。”


    龍懷城拿到手上看,更把他氣得大罵一聲:“梁山王,你這老匹夫!”


    這是催糧的信!


    國公夫人聽到信,匆匆來看兒子時,聽見到兒子狀若癲狂,拍著桌子怒罵梁山王。國公夫人嚇得淚水雙流,讓廳外的丫頭小子全退下,一個人過來安撫龍懷城:“鎮靜些,你說的這些話很不好,小心讓別人聽到傳出去,梁山王能不惱你!”


    龍懷城悲憤上來。


    他多想把這件事辦好,現在辦成一個黑鍋扣自己腦袋上。龍懷城扯住母親的袖子,淚水顫顫抖抖滑下麵頰:“母親,”


    他泣不成聲:“這是有人要逼我們去死啊,”


    國公夫人見兒子居然說出絕望的話,更是心頭作痛。她的兒子已經麵如土色,國公夫人隻能強自支撐。摟住龍懷城,國公夫人哭道:“你別急,先保你父親要緊。就是窮了,就是沒官當了,我們母子粗茶淡飯的也能度日。隻要你父親在,你在就好。”


    母子抱頭正在痛哭,外麵有人走上來,大公子龍懷文陰森森地道:“喲,八弟辦事兒穩當,怎麽卻哭上來了!”


    龍懷城不見他還好,見到他氣得一跳起來,揮舞著拳頭,麵色猙獰:“你還有臉見我!我不找淩家的事情,已經算客氣,你等著,等這件事過去,我把淩家一把火燒了!”


    “喲,八公子你可真厲害啊,不過我看你還是省點兒力氣,先把這一關過去再說吧。”外麵又走上來淩姨娘。


    國公夫人都憤怒了。


    她上前護住龍懷城,雙眸噴出怒火。幾十年的怨恨洶湧而出,她昂首冷笑:“幾十年裏我讓著你們,倒讓出你這等的家賊!賤人,”她怒斥淩姨娘:“你糊塗油蒙了心,連帶你兒子也糊塗了!想想吧,這樣的折騰,先倒的是誰!國公一旦倒下,覆巢之下,你還能蹦噠嗎!”


    她忽然厲害了,又句句切中利弊。打迭起一肚腸諷刺話的淩姨娘就此愣住。


    而國公夫人還沒有完,她一直痛恨龍懷文。轉向龍大,國公夫人痛心疾首:“你是個長子,你又在家,這事兒你不說幫著弟弟們,你反而跟在裏麵踐踏!姓洪的賤人和姓萬的混帳,沒準兒就是你找來的!你心計深啊,是一定要把這個家折騰散。不過你想想去吧,這個家沒了,你還能當將軍嗎?你的將軍是別人看你父親麵上給你的!你還能當國公嗎?都折騰吧,折騰散了爵位沒了,一了百了,你們誰也當不成!”


    聞信而來的龍六公子、龍四龍五,和姨娘們姑娘們,在外麵全聽在耳中。大家都心頭震驚,知道聽到的壞消息確定為真。


    宮姨娘走上來,也哭了:“你們還鬧什麽!想法子才是真的。”


    龍懷城聽母親罵了一通的話,他在這間中倒冷靜下來。


    把手中公文擲給宮姨娘,灰心喪氣:“已經來催了。三天內不啟程,到地方就晚。晚了就軍法從事。”


    把嗓門兒一提,龍懷城對著這一幹子人怒罵:“殺頭可不是我,是父親!”


    鮑姨娘暈了過去。


    大廳上亂成一通,救人的救人,哭喊的哭喊。龍六公子火爆地罵起梁山王,龍四龍五低聲飛快商議著,而龍懷城冷笑以對龍懷文,諷刺道:“大公子!我們家裏的長子,我認輸我不行,這件事情不是我一個人的,現在我讓賢。兄弟們都沒轍的話,長子你得走前麵吧,交給你了,反正砍頭你也在我前麵,誰讓你是長子呢!”


    龍懷文還是鎮定的,他麵無表情:“哦,你們都聽我的了?”


    國公夫人在亂中也耳朵尖,捕捉到這一句,怕龍懷城動起意氣來,和龍懷文再爭。正看著人救鮑姨娘的她,急步一個轉身,嗓音清厲在廳中迴蕩:“大公子,你有主意就聽你的!”


    廳上頓時安靜。


    無數懷疑猜測的目光全投到龍懷文身上。龍懷文哈哈一笑:“別看我,姓洪的我不認識,姓萬的也不是我指使的。我到這兒來,八弟當我是看笑話的。哈哈,不錯,我就是看笑話的,我想八弟你真是蠢啊,放著財主你不找,你拿自己家裏的地折騰。你賣這地的心思,家裏人全知道。你!走了的老二,還有你,老六!你們三個才混!借著辦這事,把我們都搜刮得幹幹淨淨,讓你們起壞心!現在沒主意了吧,”


    龍懷城冷笑截斷他:“主意我還有!而你說放著財主不找,想必我們想的一樣!不過大哥你親口說,你當著家裏人,你得親口說出來,你敢說你的主意你沒有起壞心!”


    “那也比你賣家裏的地好!”龍懷文怒道:“沒錯,淩家是我讓去的,而白家也是我早商議過的。八弟,有金山在那裏你不用。那些本來就是我們家出去的錢!賣自己家的地,虧你想得出來!”


    龍懷城也惱了:“你是諸葛亮!你打姑母的主意,你自己去說!”龍懷文沉著個臉不接腔。廳上的人再聽不懂的,現在也就明白。


    宮姨娘道:“對呀!我們現在沒錢,袁家姑奶奶可是有錢的主兒。當初她出嫁的時候,帶走半個國公府。”


    龍六公子不再怒罵,也是眼睛一亮。


    龍四公子停止和兄弟龍五的商議,走上來也有了笑容:“大哥八弟,你們不用爭了。大哥這計策,是想保住家裏的地。”


    龍懷文重重一哼。


    “而八弟呢,也是一片好心在當差。”龍四公子轉向龍懷城:“八弟,說真的,你賣家裏的地,我和五弟都不情願。可你和六弟堅決這樣辦,我們也不好說。現在這事情到這種地步,與其賤賣田地,不如袁家去想想辦法?這也是我和五弟才商議出來的。”


    龍懷城笑了,他玩味地打量幾個哥哥,慢慢道:“好,這主意我也讚成,還是我剛才說的,我最小,我認栽,我認在大哥手裏我摔這跟頭,這事情先放著,等父親迴來請他老人家裁決決這事。這事兒,我撒開手,全是哥哥們,有主意你們走前頭!”


    他扶著國公夫人坐下,自己也尋個椅子坐好,雙眼對廳頂,一臉的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龍四公子就笑:“八弟說得也有道理,”他轉向龍懷文:“大哥,八弟這樣說了,這主意又是你也提出,我也提出的,大哥,小弟我不能推開,我和你往袁家去一趟吧?這是求人的事情,請弟妹上門隻怕不好。”


    龍懷文衝著他冷笑:“四弟你傻了嗎?”


    龍四公子一愣:“大哥何出此言?想是你想一個人去辦這事,行行,那我讓你就是。”龍四公子心想你一個人上門,弟妹不把你再罵幾頓才好。


    龍懷文冷笑:“我說你傻,不是說你要去不對。”


    “那大哥的意思?”龍四公子問道。


    龍懷文陰陽怪氣:“你看我和加上一個人你,好吧,再加上五弟,不行再加上六弟,實在不行,把老二老三老七全都叫迴來,我們七個一起去,你覺得弟妹能讓我們進門?”


    說著斜斜對雙眼上翻的龍懷城瞅過去。


    龍四公子恍然大悟:“是!”果然有道理。


    龍四公子就笑:“八弟,”


    “別叫我,我累了,從我迴來我吃不好睡不下的辦這事,如今栽在自己哥哥絕妙好計之下,昨天的幾倍田價,變成今天的十分之一不到,我說哥哥們,讓兄弟我獨自傷心吧,別攪和我了。”龍懷城依然雙眼對天。


    這訴辛苦的話讓國公夫人心頭一酸,她也是覺得兒子辛苦,而當兄弟的還要欺負他,國公夫人流下淚來。


    龍四公子卻更加地要笑,對著龍懷城走上兩步:“八弟啊,現在不是負氣的時候。你想想,弟妹是個重規矩的人,她不是為這事還讓門來罵過我們嗎?而且弟妹隻和母親走動是不是?”龍四公子對著國公夫人輕施一揖:“母親在上,如今這事兒,隻有八弟才能去得。而且我兄弟們雖然在家,卻還有母親在呢,請母親拿主意才是。”


    “四哥,你倒精乖,把這爛攤子踢到我母親這裏。我說平時的,可沒見你這麽敬重我母親過。”龍懷城半諷半誚。


    龍四公子微微一笑:“八弟,難道我平時見母親,不是稱唿母親嗎?”龍懷城跳起來:“廢話!你見母親不叫母親,難道叫姨娘。”


    龍懷城怒火還有一層:“我忙活半天,風頭讓你出了。是你和大哥聯手的吧,不然他怎麽肯自己不要這光彩,就你四哥一個人在這裏話多!”


    “老八,”國公夫人勸道:“老四說得有道理,外甥媳婦是眼裏有我的人,見天兒的給我送東西,”說到這裏,國公夫人欣慰:“她做個小菜,都肯想到我呢,”對兒子含笑:“你去的好,你去找她吧。這全是為了你父親,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龍懷城對上這一番話,脾氣沒了九分。餘下一分,還是在龍懷文身上。龍懷城手一指他,對國公夫人道:“不是我上來不答應,弟妹給母親送東西,母親也疼愛她,有點兒好的也給她,我全知道!我就是不願意讓人當槍使。我這大哥,你簡直的就是一個混蛋!”


    龍懷文動動右手臂,還是痛,他挑眉冷笑以對。


    “表弟妹得罪過你,我姐姐也得罪過你,你壞呢,你使這損招兒。把本來賺錢的事情變成虧錢,是你早就想好這毒計。”


    龍懷文得意:“那你賣地啊,就按現在市價去賣吧。”


    “不行!”廳上姨娘們姑娘們齊齊出聲,這可是大家的啊。宮姨娘此時也服個軟兒,對國公夫人陪笑:“夫人,現在不是說你好我壞的時候,家裏的東西是我們都有份的。不是我們想姑奶奶的錢,而是姑奶奶她現在用不到,不如支借了來,以後再還也是一樣。”


    國公夫人點頭:“是這個道理。”才把目光放到兒子身上,龍懷城道:“我還沒罵完呢,等我罵完了我就去。”


    宮姨娘趕快對龍懷文道:“大公子,你的計策很好,但你可別再迴八公子的話,讓他罵完,他就去了。”


    龍懷文翻眼,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


    宮姨娘裝沒看到,心中得意,該說你的時候,就得說說你,不然你這“大”,公子你總尾巴在天上也不好。


    龍懷城繼續大罵龍懷文:“不要臉,用這壞招兒吧,你自己還有不能去的理由。這壞招兒,還得別人去。把袁家的錢弄了來,責任是表弟妹擔著,受益的有我,這不錯。但也有你,看你壞的,你這招兒太壞了。你恨她,你自己還不去?”


    “懷城,”國公夫人虛弱地道:“罵幾句就算了。”


    “母親等我說完。”龍懷城道:“母親不去,您是長輩,家裏雖然讓哥哥們折騰,可還沒到窮人揭不開鍋的時候,您這嫡夫人就去了,也讓弟妹看不上不是。”


    他得意的把“嫡夫人”三個字咬得重重的,姨娘們有人想不屑,但礙於現在不敢惹龍八,都忍著。


    國公夫人感慨萬千。


    龍懷城轉向龍四公子龍五公子,一樣大罵:“我呸!你們哪一個不去都不行!這錢是為大家借的,憑什麽我一個人舍著臉子去求人。”


    宮姨娘又插上話,反正她的兒子龍二公子不在這裏,求人的事情與她不沾邊。宮姨娘道:“這話有理,公子們是男人,理當一起前去。”


    龍懷城對龍懷文壞笑:“我說大哥,你是有妙計的人,到時候弟妹不答應,全指著你的妙計說服她。她要是不原諒你,你負責下跪!”


    龍懷文怒容湧現,宮姨娘抓住機會,橫他一眼:“別說話。”把淩姨娘氣了一個倒仰。


    龍八看也不看他,再來找龍四龍五:“四哥五哥,你們是親爹親娘的兄弟,四哥今天又大出風頭,等下弟妹不答應,四哥千萬記得再出風頭,五哥你記得讓他出來,到袁家可別裝慫。”龍四龍五啼笑皆非:“八弟,那你呢?”


    “我這嫡子不是嗎?”龍八趾高氣揚,關鍵時候,你們知道嫡公子的好了吧?他道:“我負責帶你們進去,弟妹千不看萬不看,看著嫡親的舅母也得給我麵子。哥哥們還嫌不夠,我負責先說,這總行了吧?”


    再掃一眼姑娘們,龍懷城滿麵慈悲:“姐妹們就先不去了吧,我們兄弟要是不行,就得姐妹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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