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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就要過年,客廳上清一色的新擺設。紫檀木鑲寶的屏風,鋪設大紅繡牡丹花開的錦墊,雙耳黃底梅瓶,花插碧青喜人。


    在這樣清爽的背景下,左邊居長的鍾留沛身著蜜合色細布長襖子,紮一條繡花腰帶,上係白玉壁,好似春風下的寶樹,暖意襲人。


    右邊的鍾引沛象牙色長襖子,看上去還有稚氣,又恰似才設的白玉樹。


    兄弟兩個人笑容殷殷,手勢也殷勤到十分,見到餘大人父子影子才一閃時,就早早拱起手來,含笑直到他們父子到了近前,不卑不亢的揖下去:“晚生鍾留沛(鍾引沛見過老父母。”


    見他們禮儀恭敬,餘大人笑得合不攏嘴,雖然麵對的隻是一對少年,也絲毫不敢怠慢,如同見上司一樣的行下禮去,先問道:“侯爺可好?”


    見問的是家中祖父,此係長輩,鍾氏兄弟插手而立,躬身問道:“祖父身子康健,有勞老父母掛念。”


    “令尊大人可好?”鍾氏兄弟的父親,是南安侯府的長子。


    “家父也好。”


    在他們問答的時候,餘伯南眸子沒有一刻離開過鍾氏兄弟。先在廳外見到他們從容不迫的神采,已經可以醉人。這離得近,又見他們身上除了頭上有金簪子,腰上有玉佩以外,再沒有多餘的粉飾,如果說還有,那就是衣上的精致繡花。


    他們都有一雙修長如玉,修剪整潔的雙手,手上也沒有什麽金戒指玉扳指之類,清清爽爽,隻有骨節若玉的手掌。


    這才一個照麵,餘伯南的不舒服加上數倍。他知道那一雙若白玉似的手,就是公侯之家的寫照。


    尋常就是富貴人家,也少有這麽會收拾,而且渾身上下忍得住不帶出任何珠寶出來。


    餘伯南就悄悄的把手上一個玉扳指往手心裏轉了轉,把上麵一大塊玉挪到往手心裏的位置。這本是學射箭磨著母親給買的,在學裏也有不少人誇好,過年戴出來本是裝飾,現在麵對這樣一對兄弟,看來是不必要的。


    神采勝人,強如珠寶過人。


    這句話,就是對鍾氏兄弟最好的描述。


    餘大人在豔羨南安侯有這樣的好孫子後,再把自己的兒子介紹給鍾氏兄弟。鍾氏兄弟笑吟吟:“早聽到伯南兄的大名,本城人人聞道的才子,等下園子裏遊玩,說不得要請教請教。”


    這話本客氣,餘伯南聽著總刺心。園子裏玉珠設下許多的孤對,有一多半是餘伯南提供的。聽鍾氏兄弟這樣的話,餘伯南不禁暗想,難道他們察覺出來?


    但他也不敢怠慢,謙虛著迴了幾句。


    餘大人在旁邊暗暗皺眉,有些後悔最近不給兒子好臉色看。伯南還小,受到的挫折與名譽功名有關,也不能算小,竟然把他拘得有些不大方,往日瀟灑的談吐去了足一半。


    鍾氏兄弟如玉草,餘伯南在他們旁邊,就成了無名小草,絲毫不起眼。


    而這個時候,廳中又有三個人緩步而來。


    他們本就坐在廳上,在餘大人進來後,是筆直站起,候著鍾氏兄弟迎客。見鍾氏兄弟迎過客,三個人禮貌地上來相見,頭一個觀之親切,氣度飛揚,正是阮梁明。


    餘大人昨天來會過,忙招唿兒子:“這是靖安侯的長子阮小侯爺。”


    餘伯南聽得出“長子”的分量,也吃了一驚,暗想沒料到來的還有這樣的人物,難道是他相中寶珠?


    忙上前去見禮。


    另一個斯文大方,餘大人的笑容就更陪得深遠:“伯南,來見見京裏府尹董大人的公子,”再添上一句:“這也是老太太的表親。”


    餘伯南就隻有沮喪了。


    難怪安家祖母輕易不肯答應親事,她另有這些好少年,眼中怎麽會有本城的少年?


    最後一個,眸中神采過人,顧盼間斜睨之色濃足。餘大人昨天沒見過,就陪笑:“這位是?”


    阮梁明、鍾氏兄弟等人齊齊舉手指引,異口同聲道:“這位是袁表親,單名一個訓字。”


    袁訓笑容奕奕,拱起手來。


    餘大人和餘伯南已無瑕去管袁訓是什麽出身,他們但見另外四個少年都爭著介紹,猜想也不會是一般的人物。


    五個少年,五種光澤。安家客廳上今天像是開了五朵寶花,不管是哪一朵,都吸引得人不能移開眼光。


    餘大人是一定要攀談,餘伯南是不攀談不行。從處人,做官,相交等種種角度上,餘氏父子都要結交這五個少年才行。


    當然餘伯南是多了幾種情思,如吃醋、打量、懷疑、猜忌等。


    安府的門廳今天格外光輝,鍾氏兄弟等人代安老太太迎客,再一次把京裏諸親眷對老太太的關照體現到淋漓盡致。


    以至於後來的馮家等士紳,錢家等商鋪,無一不用或仰視或討好的眼神坐在這裏。少年們談吐寬廣,除了馮家餘大人能接上幾句話外,別的人就全是聽的份兒。


    鍾氏兄弟再三的感謝,感謝本城老小對姑祖母大人的幾十年照顧,聽的人就趕快反省一下,自己有無得罪過老太太,若有開罪,今天趕快去陪個不是,修補一下才是正理。


    安老太太在今天的本城眾人眼中,再一次成為第一人。


    她以前也是第一人,但與今天這第一人不同。


    五個京裏來的少年,特地為安府主持今年的新年,這份光彩,在全城中人再沒有第二家有。


    錢掌櫃碰碰趙掌櫃,低聲道:“馮家也有不少官員在京裏,可能找出一個兩個侯爺是表親嗎?這可是獨一份兒。”


    趙掌櫃亦點頭。


    女眷們早就進到內宅裏,餘大人雖想和少年們坐談下去,可還沒見過老太太,就帶著餘伯南往裏麵來。


    路上行來俱是白雪,餘伯南的心早灰得比雪裏偶然露出的土地還灰。他的心飄飄蕩蕩,早留在廳上,還在看著那五個人,世上怎麽有這樣的人物?


    他半暈沉半懊惱中,和父親來到老太太房中。寶珠是他的命根子,不管多難過也不會拋下。先掃一眼,見穿紅著綠的女眷們並沒有姐妹三人,餘伯南才定下心,隨父親請安過,安老太太還是喜歡他,讓他坐到身邊,扯著他的手還像小時候一樣的對他,問他穿得暖不暖,又問他想吃些什麽。


    餘伯南又羞又愧,心想祖母本就疼愛,當初一定是鬼扯住腳,才作出那丟人的一出,惹得祖母生氣,而自己難見寶珠。


    這個時候,方姨媽走出來,在老太太麵前跪下來,雙眸含淚:“老太太,我有件事兒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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