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子彈射出槍鏜。


    薄薄的綠色光幕浮現,子彈徒勞地嵌進了光幕中,然後掉落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走廊的陰影中,淡淡的熒光浮現,那是一把光芒四溢的箜篌。


    沒有人波動琴弦,琴弦卻奏出了淒婉的曲調。


    而那把箜篌,正靜靜懸浮在一個穿著齊胸襦裙的女孩麵前,她手中拿著一把絹紗紈扇,遮著半邊臉龐,一雙眼眸顧盼生輝,“你……是從何時知道是我的?我自認為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你沒有破綻。”安凝笑了笑,“很多事情不需要破綻,用腦子簡單想一下就會明白了。”


    “想一下?”月離裳一怔,隨後自以為猜到了什麽,輕蔑一笑,“別裝神弄鬼了,是黑色騎士的人告訴你的吧?”


    “哦,你是想聽一下推理過程嗎,可以。”安凝收了槍,好整以暇地說,“其實我根本沒有什麽根據……你很好地掩飾了你的殺心,不過既然我已經知道劇本裏已經混進了不懷好意的家夥,而且這個人隨時都有可能對我出手,那麽在其他遊戲參與者不停減員,遊戲難度不停升級的情況下……你覺得我會做什麽?”


    “什麽?”月離裳下意識問道,不知不覺她的節奏已經完全被安凝牽著走。


    “當然是……在那個躲在暗處的家夥算計我之前,先把他找出來了。”安凝冷冷地笑了一下,“基於這個想法,我先假設這個人就在我的身邊的話,那麽他會怎麽做呢?我們的隊伍裏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中二病,如果貿然出手很可能會促使飛龍站在我這一邊,再加上另一人選擇中立的話,一對二根本沒有勝算,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不會選擇硬碰硬出手,而是等待……等待,那個平衡被打破。”


    “……”月離裳沉默了一會兒,相當於默認了她的話,她咬了咬唇,“我承認你的推理能力不錯,但現在局勢好像並不在的掌控之中吧?在落單的情況下,你確定單打獨鬥能戰勝我麽?”


    安凝若有所思地說,“你果然隱藏了實力啊,小月月。”


    “什麽小月月……”


    “不喜歡這個名字麽?叫你月·離紫冰藍淚瞳·瑪麗·裳也沒問題啊。”


    “不要給人隨便起奇怪的外號啊!”月離裳臉上黑氣一閃,隨後她身上光芒暴漲,腳下光環瞬間切換成深藍色,一圈圈地蕩漾開,三束弦狀的音波朝著安凝身上攻來。


    安凝早有防備,身形一動,在空中幾個起落便閃進了轉角陰影的隱蔽處。


    走廊上昏暗一片,唯有窗戶透進明亮的月光,她背靠著牆,看著對麵牆體上若隱若現的影子,估測了一下距離,毫不猶豫地探出頭開槍射擊。


    砰砰幾聲槍響後,子彈命中目標,她聽到月離裳發出幾聲痛哼。


    這是這把槍的特效[銀色子彈]——通過這把槍射出的子彈附帶對靈類的灼傷效果,如果目標非靈類的話則會附加毒素效果,是安凝在商城裏花了一萬金幣兌換的超昂貴道具,名字叫做[銀色薔薇],自從末日副本安凝就一直想要兌換一支強力槍械了,給喪屍爆頭的手感實在不錯,她這次想試試給玩家爆頭的感覺。


    她躲在轉角的牆體之後,看了一眼界麵的右上角,上麵顯示著玩家[月離裳]的生存值和狀態欄——玩家與玩家的副本中可以查看當前玩家的情況,而現在月離裳的生存值有65%,因為毒素和debuff的效果正陷入緩慢下跌的狀態,安凝又磕了一瓶生命藥水,使自己的生命值也堪堪迴複到了65%以上。


    “你當真以為……如此便能勝了我麽?”


    遠遠的,傳來月離裳的冷笑,隨即她幽幽的吟唱聲傳來,“大地之主啊,聆聽我的召喚吧,讓元素都服從我的指令……急急如律令!”


    “妹子你這土洋結合的可以啊!”安凝剛吐了槽,一陣狂風便刮了過來,身後有淩厲的破風聲響起,她身形一閃,這才看見原本空蕩蕩的走廊中此時竟已生長出了無數藤蔓,那些藤蔓鎖定了她的位置,急速地朝她襲來!


    仗著自己的敏捷高,又有升到滿級的蝶影之舞這種神閃避技能,安凝在藤蔓的攻擊下遊刃有餘地躲避著,她仿佛像是開了掛一樣,略一側身,淩厲的藤蔓就從她身邊擦過,矮身一避,藤蔓仿佛配合她一樣掠過她的頭頂,她的目光巡梭著,找到了那個躲在藤蔓之後的身影,然後輕身一躍,身影淩空而起在牆壁上連踏借力,身子在空中旋轉一周,無數藤蔓從她身周穿過,而銀色薔薇無聲地出現在她的手中,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間的時候開火!


    “砰!”


    “……是我大意了……不過……”胸□□出一蓬鮮血,月離裳的身子顫了顫,捂著腹部,虛弱地念道,“萬能的風之精靈啊,請交換於我血脈的力量……複蘇庇護!”


    刹那間,那些藤蔓亮起了幽幽綠光,萬物梵唱聲迴響著,然後匯集在月離裳的身上,安凝看見她的生存狀態欄一段暴漲,直接迴複了三分之一的血量……就連傷痕都瞬間痊愈!


    “媽蛋,這奶量有36e啊……”見勢不妙,安凝身形往後一閃,卻不料一根蟄伏在腳下的藤蔓忽然暴起,猛地纏住了她的腳腕。


    身體的平衡被打破,安凝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將銀色薔薇收進了係統背包中,然後腳腕上的藤蔓猛地收起,將她狠狠貫在了地板上,暈眩讓她短暫地失去了身體控製權,然後,那些牆壁、地板上生長出的藤蔓瘋狂地湧了上來,將她的手腳緊緊纏住……


    [警告:你的生存值已經低至20%以下……]


    一陣大腦空白的暈眩過後,安凝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瘋長的藤蔓,她被藤蔓拉扯在半空中,手腳動彈不得,就連脖子上都有不停收緊的藤蔓,而月離裳站在她的一米開外,從容不迫地看著她。


    藤蔓不斷收緊著,安凝艱難地說,“……好好的一個……清純妹子……竟然用這種羞恥的觸手係魔法……”


    “不是觸手!隻是藤蔓而已!”月離裳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這讓她好不容易醞釀出的一些勝利者的優越感蕩然無存,“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可惡……我賭五毛……”交錯如蛛網般的藤蔓中,安凝斷斷續續地說,“……此處……應有本子……”


    “……你這個人還是趕緊去死吧!”月離裳臉色一黑,她身旁漂浮著的流光箜篌光芒一盛,流光四射地出現在她手中,她輕輕撥動著琴弦,“繁華燼憑欄淺影,箜篌弦驚一曲無音……死在我的[歎息之弦]之中,也算是值得了。”


    嗡地一聲,安凝隻覺腦中一震,渾身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仿佛有人拿粉筆在黑板上狠狠劃拉著,或者用尖指甲撓著玻璃一般,聽得人抓癢撓肝地難受。


    [警告:有高等級技能將你鎖定,技能倒計時……10、9、8……]


    月離裳微笑地看著她,彈琴。


    安凝這時才明白了她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有恃無恐——這是個所謂的全能型玩家!她的箜篌攻守兼備,有一個強大的迴血技和控製技能,最後的大招是個蓄力讀條的高傷害聲波攻擊,平均到了極點,也可以說是廢柴到了極點,可要是組合到了一起……


    輔助技能令對手無法輕易摸清她的底細,迴血技讓人根本無法秒殺她,控製技能讓對手無法躲避蓄力的大招,這幾個看似廢物的技能組合在了一起……就擁有擊殺任何一個精英玩家的可能性!


    [倒計時:5、4、3……]


    千鈞一發之際,安凝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


    “你還不出來嗎?!”


    話音剛落,轟地一聲,爆炸從月離裳的身後響起。


    藤蔓被炸斷,而她也被氣浪掀飛,就在她以為要撲街的時候,她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一個懷抱中。


    “我還以為你不會開口喊我呢。”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來。


    腳下終於平穩著陸,安凝拍開他攬著自己肩膀的手臂,揉了揉磨破了皮的手腕,“算你有良心,我還以為你會等我掛了以後才出來收人頭呢。”


    “我當然要等對方把所有底牌都用掉啊。”風間佐手中出現一疊撲克,他看著煙霧散去的走廊對麵,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現在看來是沒有了。”


    “等等。”安凝吞下最後一瓶生命藥水,“我來。”


    說著,她往前走去。


    煙霧散去,月離裳趴在一片破碎的藤蔓中,額頭上鮮血淋漓,箜篌也黯淡無光地倒在一邊,看那樣子,整個人已經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迴答我的問題。”安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們逆十字為什麽要在遊戲裏殺死我?將我淘汰出種子賽,究竟有什麽意義?”


    風間佐遠遠地站著,手插在褲兜裏,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的背影。


    月離裳咳出了一口血,“當你登上了s1爭霸賽的冠軍寶座,世界……就會毀滅……難道你不知道麽?”


    安凝呆了呆,她沒有想過這個答案,“為什麽會毀滅?”


    月離裳喘著氣,看著她,眼神有些譏誚,“你過來,我告訴你……”


    安凝走上前幾步,蹲下身,“說吧。”


    “我說……”月離裳又喘了一口氣,仿佛奄奄一息的樣子,就在下一刻,她的雙眸一閃,原本灰暗無光的箜篌猛地亮起了光芒……


    “啪”地一聲,她這一次是真的沒有進氣兒了。


    [玩家“月離裳”已死亡。]


    [目前存活人數:4/7]


    安凝扔掉手中的板磚,不爽地說,“啊,真是個破壞美感的殺人方式。”


    風間佐朝她懶洋洋地走了過來,“我沒看錯吧?你竟然一板磚把人家妹子給拍死了?女人的戰爭真可怕。”


    “什麽女人的戰爭,我剛都快成觸手y的裏番女主角了。”安凝拍了拍手上的灰,這才鬆了口氣,這口氣一鬆她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剛才聲波攻擊造成的精神打擊還有些後遺症,她一時站立不穩就要倒下去。


    風間佐連忙上前扶住她,搖頭道,“你膽子還真大。”


    “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安凝揉了揉腦袋,即使是無比虛弱的狀態,她看起來也萬分得意的樣子。


    風間佐看出她的得意了,冷不丁說,“怎麽?把人算計死了很開心的樣子?”


    “說得好像你沒算計一樣。”安凝挑眉看著他,“兄弟,演技略浮誇啊。”


    “誰知道你莫名其妙向我開炮啊……我能反應過來配合你繼續演都已經是超乎常人了啊!”風間佐斜睨著她,“要不是你說了那句‘別以為結盟以後就是真的隊友了’……我立刻想起來咱倆可是先結盟了,然後大概明白你是想趁著落單勾引妹子動手,然後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然我還以為你真的要和我撕逼呢。”


    “哇,看不出你還有腦子呢。”安凝心不在焉地說,暗自放下心來,在這個劇本中互相廝殺都是被允許的,月離裳想對落單的安凝下手也是常理,風間佐對此並沒有懷疑什麽,“走吧,先離開這兒,不知道安全屋的時間過了沒……”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風間佐沒有跟上來。


    她心中咯噔一下,“怎麽了?”


    “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人一直在看著我們一樣……從飛龍死後就一直有這種感覺……”風間佐微微皺著眉,隨後搖了搖頭,“大概是什麽鬼怪,我們走吧。”


    說著,他走上前,和安凝一起並肩往前走去。


    無聲地,他們身後的空氣仿佛搖晃了一下,光線折射出一個詭異的影子,像是浸入水中的一滴墨汁,化為絲絲縷縷的黑色煙霧……


    月光正好被烏雲所遮蔽的一瞬間,一柄冰冷的黑色匕首,靜靜地來到了安凝的身後。


    風間佐的瞳孔猛地一縮,一把抓住安凝手腕,將她重重地撲倒在地上。


    一陣天旋地轉後,安凝這才找迴了焦距。


    她看見風間佐撲在她身上,雙臂撐在她身側,而一把如寒鐵般的黑色匕首從他的胸口鑽了出來……


    他臉上還帶著笑,血從他嘴角流出來。


    “……喂……”安凝一時怔住了,“大兄弟你要不要緊啊?”


    “你……心口被捅一刀……”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她傻白甜的問題給氣著了,風間佐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兒來,“……你覺得……要不要緊……”


    “我覺得你還能搶救一下……”安凝這才反應過來,試圖起身將他伏在一邊,然後越過他的肩膀往後看去,卻什麽都沒有。


    “別動……”風間佐低吼了一聲,死死壓住她,語氣急促地說,“我以前在副本裏遇見過她……她的必殺技隻能用一次……我用命救你一次……你一定要贏……”


    “噗通”一聲,他的身子栽倒在一旁。


    他的心口處,那柄漆黑的匕首像是融化在了空氣中,化作一團黑氣消失。


    安凝呆了呆,聽到係統提示響起:


    [玩家“風間佐”已死亡。]


    [目前存活人數:3/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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