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走吧,表妹。李誌說。然後和她轉身欲走。但我可沒這麽好糊弄,雖然我剛才的想法就像掩耳盜鈴的那個晉國人一樣滑稽,但晉國人比我幸福,因為晉國人相信,掩住耳朵別人就聽不見了,而我呢,卻知道縱然閉上眼睛,有些事情也終究無法逃過,就像看到一塊巨大的石頭即將砸在你頭上,你無法逃避,無力抵擋,除了閉上眼睛等待之外,又還能怎樣呢?不,掩耳盜鈴說的是偷東西的人吧。我沒有偷沒有搶,自己的老公被別人偷了,憑什麽還要掩著耳朵裝聾子,蒙上眼睛裝瞎子?憑什麽?尤其是,你李誌,竟然幫她,這個剛剛還不認識的女人,一起來欺騙我。你平時可是叫我嫂子呢,平日裏我待你不薄,你沒結婚的時候,每天到我家蹭飯,我好酒好菜招待,就好像自己的弟弟一樣。你現在竟然為一個不認識的女子圓謊,太過份了吧?太傷人心了吧?太可惡了吧?我本不想揭破你們的鬼把戲,可是你們欺人太甚了,我偏叫住他,站住李誌。她真是你表妹?


    是啊,是啊。


    她叫什麽名字?


    叫什麽名字?李誌習慣性的撓撓頭,說,名字,嗯,叫小花。是吧,小花。


    對對,我叫小花。


    是嗎?你的身份證呢?


    麵對我的咄咄逼人,這女人忽然惱怒了,她不再慌張,也不再退縮,而是憤怒的逼向我:你是誰呀?查戶口的嗎?我有身份證,就在包裏,可我憑什麽給你看呢?


    是啊,憑什麽?我看是做賊心虛呢!


    我做什麽賊?心什麽虛?你話給我說清楚。


    自己心裏明白。


    我可不明白。


    我不再理會她,而是轉向李誌,說,李誌,你不認識這個女人是不是?你不要撒謊,你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學也學不會,裝都裝不像的。隻要有一個字的假話,你臉上每一寸皮膚都在告狀,眼睛裏每一絲光亮都在報警呢。我不知你為什麽要幫人圓謊呢?你跟何方是朋友,叫我嫂子,我把你當弟弟。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幫他就是害他。更在害我。


    李誌無言以對,他看看我,看看那女人,又看看何方。我給他鼓勵的眼神,他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好吧,我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麽矛盾,隻是何方受了這麽重的傷,現在剛剛醒來,需要安靜,需要休息,有什麽問題,我們能不能以後再談呢?


    好吧。我並不是要吵,要鬧,何方出了事,沒有人比我更擔心更焦急,李誌你也看到的。現在,我隻想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無論你是誰,無論你跟何方是什麽關係,我都不會吵,不會鬧,但我需要知道,你是誰?我轉過身來,死死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目光灼灼。


    我覺得我沒必要跟你說。這裏是醫院,是公共場所,不是你家,我可以進來,可以關心病人,這沒什麽錯吧?就算我走錯了地方,認錯了人,難道不行嗎?就算我是他的朋友,來看看他,難道又不行嗎?那女人一改溫和的樣子,很潑辣的說。


    好,你終於承認了,你是他朋友。


    承認就承認,難道誰還不能交朋友不成?你這女人,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朋友,哼!什麽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


    女朋友吧?


    我是女的,當然是女朋友,難道還是男朋友?


    看到她那無恥的樣子,我感到無比的震驚。一個人,一個女人,真可以不要臉到這程度嗎?沒有疑惑了,她一定就是何方的情人。為什麽啊為什麽?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這一點我早已經明白,所以我才會把妹妹雙手奉上。可是你為什麽又要假惺惺的拒絕?這女子是漂亮,但也不過與我相當,年齡也與我相仿,哪裏能夠跟妹妹的年輕活力相比?妹妹那才是真漂亮,真有氣質,充滿著春天的芳草氣息,可你卻拒絕。那畢竟是我妹妹啊,人家都說,肥水不落外人田,古人姊妹同侍一夫的也大有人在,楊貴妃姊妹便都同時嫁給唐明皇。你卻拒絕了,顯得對我的愛忠貞不二似的,顯得非常的男人。可一轉身,你卻有了情人,還是這樣一個騷貨,叫我哪裏瞧得起?


    看吧,她現在竟明目張膽的承認是女朋友了,這是小三要上位,要爭名份的開始呢。是我的咄咄逼人逼得她慌不擇路嗎?但慌不擇路的人往往落荒而逃,狼狽不堪,可她卻是重重的給了我迴戈一擊,我不堪其重,就像《隋唐演義》裏那些中了羅成迴馬槍的人。我臉上的神色由冷峻開始變得憤怒,似乎烏雲堆滿的天空,隨時可能會有暴風驟雨降臨,怒火在我的心頭熊熊燃燒。


    女朋友,好啊,女朋友!我咬牙切齒的說。我憤怒的問何方:她到底是誰?你們什麽關係?你今天說不清楚,我跟你沒完。好啊,枉我這麽對你好,每天煮好飯煮好菜等你迴家,難怪你每天不是這忙就是那忙,不是出差就是開會,原來是外麵有情兒了?今天你沒有喝酒,怎麽就出車禍了?開車開了十多年,從沒有說自己去撞樹的。就算喝了酒開車,也從來沒有出事過。是不是因為她?她當時就坐在車上是不是?聽說是一個女子打的120電話,沒錯,肯定就是她。真不要臉啊,在車上還沒羞沒躁的親熱是不是?活該出車禍,怎麽就不撞死呢?一對狗男女,全部一起死了才好!


    我沒在車上。她說。


    那你是不是他情人?我迴頭又問何方:你說,她是誰?


    我怎麽知道她是誰?他低聲說。他這隻是隨口答的,就像快要潰不成軍的人麵對敵人暴風驟雨的攻擊時,無力還擊,隻是隨手招架而已。可他沒想到,這句話不但沒能抵消我的憤怒,卻又激起了那女子的怨恨。


    什麽?她一聽,卻也氣炸了,臉上表情充滿了痛苦、憂傷與憤怒,我看到她的眼睛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圈,卻沒有落下來。你好,何方,我算認識了你。她咬牙說。恨恨的瞪著他看,似乎要看出他的心底到底怎麽想,如果是演電影,她可能會說一句這樣的台詞: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


    何方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他在想什麽呢?也許他是希望她能遮瞞的吧?也許他覺得時機還不成熟,還沒有到跟我圖窮匕首見的時候吧?可再聰明的女人,當她麵對她所愛的人時,都會變得愚蠢的。女人就是感性,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使她們激動起來,不顧一切。我記起了《天龍八部》裏的經典片段,當慕容複大殺段正淳的情人時,段正淳因為恨王夫人,故意說隻愛她,目的是引得慕容複殺她,王夫人大為傷心,段正淳心中柔情又起,恨意轉消,於是又故意惡毒的罵她,目的是救她,可她聽了卻更為傷心,竟自己撞向了指著她胸口的劍鋒。在此時此刻,越是惡毒的罵,就是越深沉的愛呀。我倒有些後悔激起這場戰爭,其實我知道自己外強中幹,號稱百萬大軍,其實不堪一擊,既然他們願意隱瞞,願意撒謊,我何必還要去針尖對麥芒呢?女人,確實難以理智,平素再聰明,也抵不過情緒波動起來時的憤怒。而麵對她的憤怒,何方膽怯的樣子更讓我著火,為什麽要怕她?怕她從此不理你,不愛你嗎?怕從此失去她沒有她嗎?可你有我啊,你為什麽還這麽在乎她?卻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都已經說了不認識你了,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我下了逐客令。


    這又不是你家,我愛站就站。


    我倒被她的無恥給怔住了,一時無言,良久說,好,你站吧。轉身對何方說,走,我們換個病房,這個女人你不認識,站在這裏真討厭,可別影響了你的情緒,損害你的健康。我們惹不起,可躲得起啊,換個病房,眼不見為淨呢。我自以為這番話說得極是委屈,你們不是假裝不認識嗎?好吧,我相信了,我不再逼問,不再咄咄逼人,不再喋喋不休,就當這是一個瘋婆子吧,到這裏來耍癡耍癲。至於真相如何,那重要嗎?蒙上一層紙,背後的一切傷心,一切背叛,一切齷齪都可以看不見。隻要紙這邊的生活是幸福的陽光的就好,背麵的黑暗就讓它黑去,非要把紙戳破了,看到裏麵的肮髒,外麵也同樣會變得肮髒了。於人於自己真有何趣呢?我想我給了他們倆一個大大的台階,他們自然借坡下驢的。一場風波就這樣結束最好,否則漫漫人生路,天天風雨頻,我真的受不起呢。


    可是,現實總是那麽殘酷,你不是生活的編劇,也不是導演,你以為事情該怎麽發展,它偏不依你的路子走呢。當你以為自己忍氣吞聲,可以換得一生安寧與幸福時,別人偏連那張遮擋傷心黑暗的紙都不給你留,要一把抓來撕了,扯得粉碎。那個撕紙的人不是那女人,竟然是何方。他好狠毒,他竟能如此冷漠的看著我,如此殘酷無情的說出這句話來:


    你又是誰?幹嘛在這裏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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