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城北有一處布店,從高高懸掛的匾額來看是一個老店,匾額上的字已經看不太清,但是有一個不起眼的標誌,有心人總會看到。


    在唐國的每一座州郡或者比較繁華的城中,有心人總會看到一個有著不起眼標記的商鋪,隻是地段各有不同,這種商鋪種類並不一樣,隻是在長安的是一間布店。


    小白進入布店,布店與尋常的布店並無不同,一個櫃台,各色的布匹,還有櫃台裏的夥計。


    隻是與平常布店裏見到客人立刻諂媚上前的夥計不同,這家布店的夥計對於小白這個客人像是沒有看見一般。


    小白也不是來扯布的,他走到櫃台前,撚著一塊紫色綢子,對盯著他的夥計問道:“掌櫃在嗎?”


    夥計似是沒有聽道,並沒有迴答,他問道:“你扯什麽布?”


    “八匹一丈方用來做門簾的黑布!”


    答非所問!


    二人的對話有些莫名其妙,進布店的小白不詢問布匹的價格,質量,直接問掌櫃,但是夥計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奇怪。


    二人的對話就這樣莫名奇妙的進行了下去,似乎非常的愉快。


    夥計有了動作,他掀開門簾知會了一聲,又離開櫃台,對著小白說道:“跟我來!”


    兩人離開布店之時,一個新的夥計又在布店中等候,似是在等待下一個扯布的客人。


    接下來布店夥計向小白證明了,長安真的很大,街巷也很多,將小白繞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時候,二人來到一處宅子。


    這宅子既不大,也不小,給人的感覺是中規中矩,既不富麗,也不簡陋,馬馬虎虎,這樣的宅子在長安實在太平常了。


    進入宅子之後,小白想要去的地方就到了,夥計自然也就迴布店去了,宅子裏與尋常的宅子一樣,有鋤頭,有碾子,曬著辣椒,還有一壇子醬,很正常的一個人家。


    但家中卻有著一個六顆戒疤的和尚,他正盤坐在堂前,雙手合十,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儼然長安某寺的高僧住持一般,也許他就是某一座寺的住持也說不定。


    見到大師,小白合十雙手,道:“見過大師!”


    大師和善道:“我知道你!”


    “大師,知道我!”小白驚訝。


    “瞎子報知了長安與神都的八大門,說一個他生命中極重要的人要來,要我們這兩城的教頭多多關照一下,想來他說的白眉,白發就是你了,這長安裏白眉、白發的老人不多,卻也有,但同時擁有白眉與白發的少年卻沒有。”


    小白笑了,心裏升起一股子暖意,大師口中的瞎子必然是先生,大師說到“瞎子”二字時並無任何的輕蔑,語氣中有一絲許久未見麵的朋友的感覺。


    既然是一家人,話說的總是很快,小白也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一身夜行衣,夜探宅子的話,一身白衫總是分外的紮眼,若是被長安巡夜的武侯發現,一頓棍棒打入大牢總是少不了的。


    小白心裏誹謗的是這大師一點沒有大師的樣子,這身夜行衣要了他足足十兩銀子,看來見不得人的生意真是好做,拿到夜行衣之後,小白仍舊沒有離去,他還有一事要詢問大師。


    “大師,三株桃巷您知道吧?”


    “我明白,你要問當年的舊事。”大師微笑看著小白,繼續道,“你也知道八大門的規矩,也是要銀子的。”


    小白心裏繼續誹謗大師,看來先生的麵子也不好使,但嘴上仍道:“那是自然,大師您就把當年的事說來聽聽!”


    許了銀子,大師嚴肅起來:“武照元年正月初一,聖後登基的日子,但長安卻生了一件極其慘烈的事,便是現在被人說起,若是被長安府知曉,也會調查他一番。


    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三株桃巷子裏的是關中王府,武照元年正月初一既是聖後登基的日子,也是關中王被滿門抄斬的日子,發生此事之後,長安就禁止議論此事,現在還能知曉十四年前這件事的人卻是已經不多了。


    具體的細節,恐怕隻有一些當年親身經曆此事的人才知曉,八大門也不知道太多,但猜測應該與聖後的登基有關,否則這日子也太巧合了些,誰會願意在自己登基的日子大開殺戒。”


    ……


    這一夜來的特別慢,夜幕緩緩降臨,月隱去了蹤跡,隻有稀疏的幾顆星辰,這是一個極為適合登堂入室的日子。


    王府裏有什麽也說不好,但小白總覺得應該去看看,聖後、關中王、滿門抄斬的字眼仍在腦海中晃著,怎麽抹也抹除不去。


    他本如同浮萍一般隨波逐流,艱難的活著,卻冥冥之中和自己並不怎麽喜歡的皇室扯到一起,和自己並不喜歡的仇恨牽扯到一起。


    一道黑影從桃花客棧二樓悄然躍下,無聲無息,如一隻名貴的波斯貓,優雅,從容。


    桃花客棧本就能看到關中王府一腳,所以距離關中王府極近。


    躲過巡夜的武侯,小白已來到關中王府正門前,正門莊嚴而厚重,若是將上麵的灰塵掃淨,應是非常堂皇。


    腳掌輕輕一點,躍上門口的石獅,踩著石獅的頭借力,弓腰後,腳尖猛然發力,燕子一般躍上關中王府的院牆。


    這是小白先前觀察好的,若非有門前的石獅,這關中王府的院牆他是絕對上不去的,太高,也太滑。


    落地近乎無聲無息,小白茫然的望著偌大的王府,卻不知該如何邁腳,他隻是想進來看一看,隻是想要找一些東西。


    入鼻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過了很多念頭已變的很淡!


    小心的走在王府之中,小白漸漸開始後悔,他發現自己有些唐突,不應該來的。


    他曾經想過有一個能跑馬的院子,現在總算是見到了,關中王府內有著能跑馬的院子,所以關中王府如同迷宮一樣。


    後來小白幹脆發現一件令人異常尷尬的事,他迷路了……


    來到長安之後,不知迷路了幾次……


    這時依稀中有聲音傳來。


    “你們幾個去那邊!你們幾個去那邊!”


    經過數重王府樓閣的阻隔,聲音在這靜謐的夜裏並不清晰,但小白猜測,他應該是被發現了。


    這是一件極其反常的事情,多年不曾有人的王府,為什麽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人,而且像極了官差,難道說王府中本就一直有人巡視?


    小白如一隻老鼠在王府亂撞,卻發現全部房屋的門都已被鎖住,窗戶也全都從屋中鎖死,跟本進不去。


    暴露在夜色中,即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到他的位置,不過天不絕人,他依稀看見一個未關的窗子。


    沒有多想,蹬步,魚躍,空中他還不忘順手將窗子關掉。


    王府之中,所有的門窗本是閉著的,但唯獨這窗子開著,還偏偏被小白發現,這本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


    小白剛進窗子,房外便傳來聲音。


    “就在這附近,搜!”


    有人持著火把路過!


    小白不敢動,碰到桌椅難免弄出響聲,房中太黑了,但若是房外的人本就有王府的鑰匙,開鎖進房來的話,豈不又是坐以待斃,現在完全是兩難的局麵。


    這時,屋中突然有了火折子的亮光,很淡,這令小白墜入冰窟,全身的雞皮疙瘩聳立起來。


    火折子的光下是一個少年,小白第一眼就認出,是那個曾在桃花客棧對他微笑過的少年,他正朝著小白擺手,示意他趕緊過來。


    見他沒有惡意,雖然火折子的光很暗,卻足以令小白不觸碰任何的桌椅走到少年身邊。


    少年在房角的一個木架上掀開一口箱子,催促小白道:“快進去!”


    這箱子很大,足以容下兩人。


    小白無奈,也隻有硬著頭皮進去,少年隨後也進入箱子,緩緩將箱子從裏麵合上。


    開鎖的聲音響起,房門果然開了,小白望著箱子內的少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片刻後,又傳來一聲鎖門的聲音,火折子微弱的光印著少年的臉,他並不緊張,十分從容。


    他推開箱子,兩人相繼出來,自從進入王府,小白整個人都是懵的,此刻更懵。


    少年似是不擔心被發現,依舊沒有熄滅火折子。


    “你是誰?”小白壓低聲音。


    少年道:“說來話長,現在不是時候,明日我去桃花客棧尋你,現在先將你送出王府再說。”


    小白心中有一萬個疑惑,但是也隻能如此。


    聲音已經變遠,那幾人到了別處。


    兩個少年先後躍出窗子,少年充分展示了他對王府的熟悉,不消片刻就已來到王府院牆處。


    小白望著院牆質疑道:“這怎麽出去?”


    少年背靠院牆,右膝微微彎曲,十指交叉,放在右大腿之上,做出托手的動作道:“這樣總行了吧!”


    小白搖頭道:“不行,我是能出去,但你怎麽辦?”


    少年急道:“放心,我有辦法,你快點!”


    無奈,借著少年的力,小白躍出王府。


    “是你!別跑!”


    王府中傳來聲音,小白一驚,但卻沒有辦法迴頭,隻得匆忙趕向桃花客棧,並且希望那少年不要有事。


    躲過武侯,踩著桃花客棧前那株已經落完葉子,似是在冬眠的柳樹,小白進入客房。


    這夜又是一個無眠的夜,因為許多人,也因為許多事,更為了心中的許多疑惑,小白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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