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民不免有些激動,確切地說是有種春天小草破土而出的興奮感,畢竟南方談話之後,新一輪的經濟發展大潮持續奔湧而至,會帶來諸多騰飛的機遇。毫不謙虛地說,自己占盡先機,可以站在很多風口上飛起來。


    沒錯,放開眼界,看十幾二十年後那些各界商業大佬,他們的模式完全可以借鑒,從現在著手複製,完全能創造一個又一個輝煌。可是,張本民卻不太樂意那麽做,成為財富巨頭不是他的唯一選擇,上天眷顧,給了他如此特殊的境遇,怎麽也得有點理想吧,所以按照自己曾經想過的路子走下去沒錯。而且話說迴來,在金錢的獲取上他也不是沒走捷徑,股票不就是麽,畢竟,幹什麽能離開錢?尤其是在理想的實現上,往往是最砸錢的。還有,即將到來的對馬氏父子一戰,錢更不能缺。


    說一千道一萬,現在先不太多考慮,眼下,還是要兩手抓兩手硬,都要贏。


    “怎麽,覺著在這鄉大院裏頭不太甘心了吧?”華子見張本民出神,以為他後悔迴了鄉裏,“也沒啥,大路朝天,不但是各走一邊,而且還能隨時重選,不過你舍得這鐵飯碗麽。”


    “都老大不小的了,該怎麽個活法難道自己沒個數麽,還要別人指指點點?”張本民道,“可能也就是你,沒個主心骨,簡直就是聽風下雨牆頭草。”


    “你……”華子自然講不過張本民,他有些氣急敗壞地道:“我告訴你,年頭變了,現在的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咱們走著瞧!”


    “這麽高看自己?”張本民冷哼一聲,“你覺得我稀罕跟你打標杆?”


    “嗐,你,你總覺著自己了不起是不是?”華子有點語塞,“沒啥事一成不變的,以後指不定誰好誰孬呢!”


    “別管好孬,走正道幹正事才是根本的,我張本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你要是還像以前一樣,早晚還得出事。”


    “你咒我?!”華子眼一瞪。


    “怎麽,你還想動手?”張本民自然不會示弱。


    華子一看頓時氣餒,他知道張本民的身手,單純從個人打鬥上講,硬上去撓,隻能是自討苦吃。“這都啥社會了,誰還幹那些沒頭腦的事,有時間不如多掙點錢去!”他給自己找台階。


    “嗛。”張本民不屑一顧,這會兒他要耍厚臉皮了,“別賣弄自己有多能幹,掙什麽錢?實話跟你說吧,我就這麽點出息,鄉大院裏一待,走在這屏壩街上就是硬氣,下麵各個村裏轉轉絕對是趾高氣昂,走到哪兒就能吃到哪兒,哪個村裏能不管飯?要是上了那股勁,沒準還能走到哪兒睡到哪兒呢!”


    “咿。”華子立刻表示看不起,“就這出息,我都沒法跟你說了!”


    華子說完趕緊離開,這會兒從場麵上看自己並非落敗,及時撤退,麵子上要好看得多。


    張本民暗暗一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給華子一個錯覺,為以後的爭鬥埋個小伏筆。


    宋廣田對此不理解,以後怎麽還能跟華子那樣的人有交集?


    “過兩年,我真就迴來了,以咱們屏壩為中心,做一番大事業。”張本民在宋廣田麵前,第一次吐露了心聲。


    “迴來創業?!”宋廣田很詫異,“窮鄉僻壤的,能幹什麽?”


    “搞綜合開發,前途無量的。”


    “在這地方搞開發,那得投多少錢呐!”宋廣田搖搖頭,“你即使不在市裏,就是到縣裏投資建廠也好啊,肯定不少掙錢。”


    “掙錢隻是一個方麵,我還有夢想呢。”


    “夢想?”宋廣田咧嘴一笑,道:“張老弟,我也有夢想啊,可,可那很難走進現實的。”


    “怎麽也得試試吧,要不咋能知道行還是不行,沒準真就能實現了呢。”張本民嗬嗬一笑,“行了,你別多操心,安穩做你官就是。”


    “也是,你的事哪能用得著我指點?隻管說需要我做什麽就行了。”宋廣田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對了,有件事……”


    “怎麽,什麽事還不好意思開口?”


    “是,是有點。”宋廣田嗨嗨地笑了笑,“郭哲軍,已經是所長了,孫義峰也已扶正,你看我這……”


    “就知道是這事兒。”張本民拍了拍宋廣田肩膀,說了個謊,其實也不是謊,畢竟並不難辦到,“我跟祁湧健已經說過了,春節後就能提上日程。”


    “就知道嘛,你肯定有安排的!”宋廣田鬆了口氣,又用埋怨的語調道:“也怪我家那口子,憋不住,老是讓我問問你。”


    “那還用說麽,郭哲軍他們我都想到了,還能忘了你?”


    “對對對。”宋廣田連連點頭,“我不該那麽急的。”


    “也不是急,關鍵是看得重。”張本民笑了笑,點上支煙,道:“對了,以前跟你說,給我在鄉裏掛個空名,撐個一年半載的就行,因為到時馬上就可以下海了,是吧?”


    “是啊,我記得清楚著呢!”


    “現在有點小變動,我覺得在今後一段時間內,有必要踏踏實實地把工作幹一幹。”


    “也,也是夢想的一部分?”


    “算是吧,畢竟小時候看到從鄉大院出來的人,真是羨慕得很呐,感覺都得仰著頭看。”張本民道,“不過,最終嘛,主要還是想幹點事。在我的綜合開發計劃裏,農業發達,是一個重要方麵。”


    “農業再發達,它還是農業啊,無非是糧食和經濟作物。”


    “對,但同時還有附加值可以開發的,比如搞各種觀光旅遊。”


    “這個……”宋廣田笑了,“那,那有什麽看頭?”


    “現在沒有,再過十年八年的就行了。”張本民道,“到時在平緩地、丘陵地上,根據需要搞科學種植,打造立體式農業小王國。當然,與之相匹配的項目也要搞,比如中草藥、花卉種植基地,也得搞起來。還有,適合兒童和少男少女們玩耍的各種娛樂設施,都得上。那樣一來,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成為潛在的遊客。”


    “有那麽複雜?”宋廣田眼裏滿是疑惑。


    張本民笑了笑,也不多解釋,“複雜什麽?這隻是綜合開發的其中一塊,其他的還多著呢,不過我還沒想周全。”


    “你玩的是大手筆,我這思路和眼界真跟不上,不過沒關係,還是剛才說的,你指哪兒打哪兒就是。”


    “可能沒機會了。”張本民搖搖頭,“年後開春你職位一動,恐怕就不能留在屏壩了。”


    “不在屏壩?!”宋廣田驚道,“那問題就有點大了,首先是你空掛的問題,可能兜不住啊。”


    “那個很好解決,年後先辦個停薪留職,以後我迴來幹的時候,複職就是。”張本民道,“其次呢?你接著說。”


    “地條鋼和土法煉焦的事怎麽辦?雖然郭哲軍能盡心幫忙,但我人不在屏壩,還是很難罩住到的。”


    “哦,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地條鋼和土法煉焦必須叫停!”張本民道,“不說產品質量,關鍵是汙染太嚴重了,跟我綜合開發的計劃有抵觸。”


    “這麽說就無所謂了!”宋廣田道,“不行現在我就著手關停,免得被別人接手就舍不得放了,到時關停還可能成為難題。”


    “也好,就是少賺幾個錢的問題。哦,還有政績,你不是說過嘛,都給你包裝成好項目了。”


    “那都是瞎胡鬧,經不起查驗的,早晚要散架。而且有你在,那個名不符實的政績我要不要的也無所謂。”


    “嗯,算你還看得清。”張本民笑道,“我跟你說,環境保護,是關係到千秋萬代的大業,現在可能都還感覺不到,也沒緊起來,以後會嚴抓的。當然,凡事都不能太絕對,有的人就認為,如果提前得太早,從局部利益看,是要吃虧的。”


    “啥意思?”宋廣田不明白,“吃虧?”


    “打個比方,就是咱們屏壩鄉甚至是春山縣和興寧市,大張旗鼓地搞環保,清理了很多有汙染的項目。可是,興寧市以外呢?他們都不管這一套,管他汙染不汙染的,隻要企業能賺到錢、地方上能收到稅就行。之後呢,照這個樣子過個幾十年,整體環境不行了,於是開始大規模治理、出台各種禁令,給企業上緊箍咒。”


    “哦,明白了!也就是說,人家趁亂掙到錢了,我們卻沒掙到。”宋廣田恍然道,“那……也不對啊,我們的好環境不還在嘛。”


    “對嘍!”張本民立馬對宋廣田豎了個大拇指,“以後你會看得到,咱們領導人會提出‘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的論斷,就是所謂的‘兩山論’,那足以證明你的想法是對的!”


    “‘兩山論’?以後會提出?”宋廣田摸摸腦袋,嗬嗬一笑,道:“老弟,聽你這麽一說,仙氣兒又來了?”


    “不是,我那仙氣兒早就沒了,現在靠的隻是科學推斷而已。”張本民稍一琢磨,道:“就像我說的南方談話,當然是也聽到了點風聲,但時間具體到一月中旬,也是我推算的。”


    “這個都能算出來?”


    “那當然得找規律,跟押寶賭錢似的瞎蒙肯定不行。”張本民摸了摸下巴,“至於怎麽找規律,我就不說了,有點複雜。”


    “就是說了可能我也聽不懂。”宋廣田笑道,“所以啊,還是別說了,就揀直接的吩咐,說吧,下一步讓我幹什麽。”


    “今年春節前後,我就在大院裏頭上上班,接接地氣摸摸底,看咱們這些地方父母官們到底是個什麽狀態。”張本民道,“上班期間,住的地方不能搞特殊,大院裏不是有宿舍嘛,安排一間就成。”


    “那不合適吧,怎麽著也得到招待所開一間呐。”宋廣田道,“最近招待所都是我家那口子在管理,盧所去縣裏培訓了,前後得一個月呢。”


    “哦。”張本民一尋思,道:“那這樣,宿舍那邊的房間給我安排著,招待所這邊也開著。”


    “沒問題,今天就輕鬆搞定!”宋廣田說完,脖子一縮,小聲道:“晚上,把郭哲軍叫著,好好喝兩杯,我這兒有兩瓶好酒。”


    “不急,這段時間我留在這裏不走,喝酒的時間還不多得是嘛。”張本民道,“可這兩天我有其他事,得好好忙一忙。”


    張本民說有事忙,倒也沒撒謊,他是急著去縣城,找盧小蓉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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