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張本民告訴倆輔警,如果再被人惡意攻擊,就直接用車撞。


    警車開啟大燈,閃耀耀地照亮前方。張本民緊緊握住警棍,警惕著後頭。


    還好,一直到派出所大院都平安無事。


    張本民坐進值班室後,長長地出了口氣,看來何廣升的計劃並不到位,沒有充分估計可能出現的情況,隻安排了一輪行動。


    兩名輔警有種劫後餘生之感,連連慨歎,說沒想到竟有這麽大膽子的人,連警察都敢襲擊。


    “今晚襲警的人是何廣升安排的,當然有膽子。”張本民哼地一笑,“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他栽進去。”


    聽了這話,兩名輔警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麽好。


    “行了,這會兒雖然很辛苦,但是還得接著熬一陣子,你們到辦公室去把今晚被襲擊的情況記錄寫一下,完了就去宿舍睡一覺。”張本民點了支煙,“接下來值班的事交給我,估計也沒什麽警可出了。”


    “張警官,還是你去休息吧,我們撐得住,”


    “別浪費時間,抓緊去寫,明一早交給內勤形成文件,上午我就要用。”張本民猛吸一口煙,眉頭鎖了起來,他決意要將此次事件及時上報,這是情節特別嚴重的蓄意襲警。


    天一亮,張本民到宿舍叫醒了輔警,讓他們守班,他前往淩晨發生槍擊的小遊園,先拍照,然後搜集槍砂,再走訪附近的居民,以證實確有槍擊事件發生。


    忙活了小半天,證據收集得差不多了,張本民迴派出所,去內勤辦公室拿到已準備好的上報文件,捏在手裏掂量著,陷入沉思。原本他打算直接反映到市局,可進行落實的時候是要迴到分局去的,分局再打迴給派出所,最後還是要到何廣升手中。


    沒必要繞彎子,張本民幹脆直接把文件送到何廣升麵前,剛好正麵交觸一下,探探情況。


    上三樓,推開何廣升辦公室,空調噴出的冷氣迎麵撲來。這才六月而已,天氣還不是很熱。


    “何廣升同誌,你真的很會享受啊。”張本民進門後就取笑起來,“眼下的季節正舒服呢,哪裏用開空調?”


    正在打電話的何廣升沒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嘴唇哆嗦了幾下,握著話筒的手猛地一拍,將話機摔在座機上,“誰允許你進來的?敲門了嗎?”


    “敲門?”張本民眉毛一拉,翻了翻眼睛,“你好像沒明白什麽是辦公室。辦公室,顧名思義,就是辦理公共事務的地方,說白了就是公共場所。進辦公室敲門,是對裏麵的人表示尊重,但如果屋內沒有可尊重的人,還敲什麽敲?”


    “你這是在公然侮辱領導!”


    “這就算侮辱?看來你還沒吃過什麽虧,不知道什麽是掉麵子。”


    “怎麽,你還恐嚇我?”


    “這也能算得上恐嚇?”張本民一屁股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搖頭晃腦地道:“以你的心狠手辣,怎麽能說出這麽膚淺的話。”


    何廣升咬了咬牙,點上支煙大口地吞吸,極力平息著情緒,不說話。


    張本民也不急著開口,“剛才我一進門就說你會享受,其實就是浪費可恥,這都是貪腐的體現,像你這樣的人都是公家的蛀蟲,大官大蛀,小官小蛀。”


    “行了,還囉嗦什麽!”何廣升沒法忍受下去,隻有先入主題,“你有什麽事?”


    “今天淩晨一點多鍾,有人襲警,情節很嚴重,具體材料都在這裏了。”張本民探身把文件袋放到了何廣升的辦公桌上。


    “襲警?”何廣升根本不看材料,“抓著當事人了嗎?”


    “沒有,他們有槍,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當然,我也沒退縮,也想著法子打傷了幾個。”


    “那有什麽用?抓不到人就沒有對證,連定性都沒法子,現場沒有其他證據吧?”


    “你應該知道的,沒有。”


    “嗯。”何廣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觸電似地抖了下身子,“你什麽意思!我應該知道?”


    “是的,難道不是?”


    “我憑什麽知道?!”


    “憑事實。”


    “事實?什麽亂七八糟的,荒唐!”何廣升說著,欠身拿起麵前的文件袋,打開看了起來。


    “何廣升同誌,你看這事該怎麽追究?”張本民不緊不慢地發問。


    “還怎麽追究?上麵寫的都是一麵之詞,一麵之證。”何廣升隨手把文件一扔,“純粹是自說自話,癡人說夢。”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沒話可講了,反正這材料我還留下一份,總有一天能用得上,作為你包庇犯罪行為的證據。”


    “總有一天?”何廣升一撇嘴,“你倒挺自信,你怎麽知道能等到那一天?”


    “謔,看來你還有不少大招,盡管快點都放出來吧。”


    “我看你真是太狂妄,難不成不想過這個夏天了?”


    “還真瞧不出來你這麽著急,你是不是想趕在夏季來之前就‘功德圓滿’?”


    “你的盲目自信早晚會害了你,隻是看看現在,春山這邊,你老家還有親人在麽?恐怕連朋友也沒了吧?你呀,根本就是隻喪家之犬。”


    “你得為你說的話負責。”


    “負責到底!”何廣升往椅背上一靠,“就你這個小螻蟻,能把我怎麽樣?”


    “有能耐。”張本民歪嘴笑笑,“那咱們就走著瞧。”


    張本民說完這話就仰著頭離開了,出門後,心緒頗有些波動,被罵作喪家之犬,是個痛處。不過他提醒自己不能亂了心神,心一亂,全盤散,就會被擊潰得一地零亂。


    得穩住,這是一切的根本。


    張本民來到值班室,倒了杯水,潤潤有些發幹的喉嚨。


    一杯水沒喝完,有人來報案,說受到了單位的騷擾、恐嚇,希望警方能介入。


    報案人看上去有些麵熟,張本民閉目憶想,一段幾乎要塵封的往事浮現出腦海,漸漸清晰起來。


    “你以前是開三輪載客的吧?”張本民麵帶微笑,很客氣地遞過去一支煙。


    “是的,沒錯。”報案人眨巴著眼睛,接過香煙,“這你都能看出來?不是神探麽!”


    “我不但知道你是開三輪的,而且還知道更早的時候,你是開四輪的,隻不過因為玩相機,玩掉一個輪子,改開三輪了。”


    報案人不相信,“你沒開玩笑吧,警官?!”


    “沒開玩笑。”張本民的笑變得神秘起來,“你就說對不對吧。”


    報案人摸摸後腦勺,“我們以前,認識?”


    “算是吧。”


    “哎喲,不好意思,我是賤民多忘事,失禮了。”


    “不是你多忘事,畢竟間隔得時間有點長,而且物是人非,變化也太大。”


    “也,也許吧。”


    “兩三年前,你還記得載過一個小夥子,先到工商局,之後到市郊一家酒店麽?”


    “哦?”緊皺眉頭苦苦思索的報案人眼睛一亮,“哦!當時你坐我的車,說去抓”他沒好意思說出“抓奸”這個詞。


    “嗬嗬,想起來了吧!”張本民笑得很真誠,他打斷了於師傅的話,“那時你還通過在裏麵當保安的親戚搞了套服裝,假裝服務員敲門去拍照的。”


    “是的是的,完全想起來了!”報案人喜於言表。


    張本民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你是個有血性和正義感的人!”


    “也,也不能那麽說吧。”報案人不好意思起來。


    “往事有空再聊,先說說你眼前的問題吧。”張本民道,“還不知您貴姓。”


    “我姓於,幹鉤於,現在是開正規出租車的。”


    “嗯,我姓劉,文刀劉。”張本民頓了下,道:“於師傅,您請講。”


    “事情吧,說起來挺倒黴的。”於師傅歎了口氣,道:“前幾天有個人坐我的車去商貿大廈,到了地兒,那人還沒下車便被幾個家夥摁住一頓暴打,傷得不輕。打人的那幾個家夥很快就逃得無影無蹤,我一看沒辦法,隻好把那人送到醫院。”


    “助人為樂是個好事,難不成還被反誣一口?”


    “就是啊,我根本就沒想到麻煩還大了呢。”於師傅抽了兩口煙,“被打的那人賴著我了,說是因為我的緣故,導致他乘坐出租時被誤打致傷,索賠兩千。我當然不理會他,說沒錢,命倒是有一條,豁出去跟他懟上了。那人有點黑社會背景,見從我這裏撈不到什麽好處,就瞄上了公司狠咬一口,要公司賠五千!”


    “公司比個人肥,能咬住當然好處要大一些。”


    “沒錯,公司擔心影響整體經營,就屈服了,但又找到我,說各付一半,讓我出兩千五。我當然不同意,就說不幹了,可公司不罷休,說不幹也得掏錢,不但把我押金給扣了,而且還無休止地騷擾甚至是恐嚇,派人跟蹤上門,放狠話,攪亂了我一家人的正常生活,老婆和孩子整天惴惴不安,都快得精神病了。”


    “看來公司是個軟蛋,就對平頭老百姓有能耐。”


    “所以我沒辦法,隻有來報案。”


    “行,不管怎樣這事我管定了,但結果怎樣沒法說,反正我會盡最大努力。”


    “好好,謝謝劉警官,謝謝了!”


    麵對連連感謝的於師傅,張本民心情凝重,他知道這事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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