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民是樂意聽的,記得在拘留所裏殷有方就提過類似的話題。“太好了,我真的是想了解一下。”他連忙說道。


    “看守所和監獄裏的情況差不多,主要是看同期進去的是哪些人。”說到這些,殷有方似乎蠻有興致,“不管怎樣,要盡量守住一個原則:不要隨便加入幫派,但也不能不加入幫派。”


    “做中間派容不容易?”


    “不容易,除非你能籠絡幾個人,形成一股有點影響力的小力量,水不沾、泥不靠,別人也不會把你怎麽樣。如果你隻是獨來獨往,就必須得加入一幫,否則下場會很慘,因為犯人裏麵一般都有個頭,但也有不服的,想另立山頭,所以在放風的時候,就會有人暗中掐架。那麽一來,就會形成至少兩幫以上的勢力,而他們為了顯示自己的實力和兇狠,就老是會拿中間派做靶子。總的來說,得見機行事,要想在裏麵不受罪,頭腦就得活絡,至於到底有什麽經驗,我也沒法多說,情況不同采取的應對措施也不一樣,說多了反而會產生誤導。還有一個關鍵,之所以放到最後講,就是要讓你記得最深刻,那就是你所處監室的室長,也就是牢頭,一定要跟他搞好關係,牢頭是現管,處不好關係整天就會不得安寧,那是非常痛苦的。”


    張本民聽得很認真,殷有方說的他都記在了腦海。任何經驗都有用,人生無常,哪天能用上什麽,很難說。


    殷有方看得出來張本民是用心的,所以連湯帶水地講了很多,毫無保留,末了,還讓張本民學了一項技能。


    “技多不壓身,最後交你一招,雖然用到的幾率很小甚至是零,但學學也沒壞處,實在不行就當成一種娛樂。”殷有方說著起身,到臥室拿出了兩副手銬,對張本民晃了晃。


    “開手銬?!”


    “是的。”殷有方點點頭,把手銬扔到張本民麵前,“別看這小玩意兒,關鍵時刻能把人拖累死,因為現在用手銬的不隻是警察,道上的人有很多也用,當然,他們用的可能不是正品,但原理是一樣的,所以學會打開它就有了另一番意義,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或許還能救命。”


    張本民知道這不是危言聳聽,有些事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


    殷有方坐了下來,伸手拿起其中一副,“這副是老式的,開這種手銬的鑰匙,頭上隻有一個小疙瘩,千篇一律,一把鑰匙就能打開所有的手銬。從機械原理上講,老式的很簡單,所以有時用鐵絲什麽的,也能撥開。”


    “新式的很複雜?”張本民拿起另一副手銬問。


    “也算不上吧,在鎖的設計上就先進了一點點,鎖孔是多角形的,裏麵齒條和卡齒結合的地方,有一個防撥片,所以再用鐵絲什麽的搗騰,作用就不大了,很難撥開。”


    “現在老式的手銬不都淘汰了麽?”


    “不一定,各有利弊。新式手銬是一把鑰匙開一副銬子,一旦出現鑰匙不在的情況下,手銬想打開就難了。你知道,手銬的鑰匙在攜帶、交接、保管等環節上,有時會有意外的。”


    “也就是說,現在是混用?”


    “是的,據我所了解,普通嫌犯用的多是老式,重大嫌犯一般會用新式的。”殷有方開始邊說邊演示,“不管怎樣,兩種你都學學,沒壞處。”


    開老式手銬,手感很重要,說到底是悟性。


    殷有方用迴形針做示範,十幾秒便開了,他說速度還不夠快,高手用幾秒鍾就能打開,但一般也沒必要達到那個熟練程度。


    張本民按照殷有方說的試了下,很快就找到了感覺,練了一會,就能比較順利地打開。殷有方說不錯,要他再多練一陣。大概二十分鍾後,竟然能在十秒鍾內解決。


    “你的悟性很高!”殷有方讚賞地拍著張本民的肩膀,“看來新式的也能很快上手。”


    “但願如此。”張本民也很興奮。


    殷有方掏出錢包,隨便抽出張紙幣,說什麽麵值的都行,隻要是新的,有韌勁,疊起來能成型就好。他邊示範邊講解,說要把錢疊得跟手銬齒輪口的寬度一樣,壓平整後,順著齒輪口往裏插,插到一定深度,就能擠開防撥片。擠開防撥片後,要把手銬稍稍向裏壓一下,以便紙幣能捅得更深一些,當達到合適位置,銬環伸縮的部位就被卡住失靈,手銬上的卡舌就沒法與銬齒咬合。做到這一步,就算成功了,隻要拉住一端往外拽,就能打開。


    與老式的相比,新式的手銬打開難度確實增加了很多,不過,張本民還是很快就掌握到了技巧。


    有些天賦性的東西沒法說,張本民真的可以比較清晰地感覺到防撥片被擠開的那一絲震動,所以,能很準確地找到那個點。殷有方說,有些初學者找不到準確的點,反複壓手銬,隻能讓手銬越來越緊。


    張本民對殷有方做的一切很感激,但無以為謝,“都說知恩圖報,但我不知道拿什麽迴報你。”


    “幫助人是一種快樂,所以感謝迴報的話對我可以免談。”殷有方笑道,“現在或許你會覺得我在唱高調,以後可能你會明白的。”


    “沒有,現在我也不覺得你是在唱高調。”張本民道,“真的謝謝了,殷哥,今天的收獲真是太多了!”


    “可別說收獲,尤其是開手銬的事,千萬不要說是跟我學的,認真講起來那可不是小事,按法律規定就是傳授犯罪方法,是要判刑的。”殷有方半開玩笑地說道:“你可不能推我下水啊!”


    “怎麽可能!”張本民忙搖頭道,“做人起碼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殷哥你這麽掏心窩子,我豈能恩將仇報?”


    “知道你不會的,我看人還比較準。”殷有方說著,抬手看了看時間,“這樣,我們一起去見個人,以後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找他。”


    “殷哥,要不改天吧,你的腿不太方便。”


    “我不是有拐嘛,沒事的,別磨嘰。”


    張本民便不再拒絕,道:“那人是你朋友?”


    “是的,挺靠譜的一個人,雖然是從事生意行業的,但絕對夠義氣。”


    張本民聽得出來,所謂的生意行業,並非一般的純粹生意。


    兩人出門,打了個出租前往城中心的一棟商務樓,見到了殷有方的朋友孟盛強。


    孟盛強很是熱情,把原本在辦公室的女秘書趕了出去,親自泡茶倒茶,一點也沒有架子,就像鄰家說說笑笑的大哥。


    張本民不好多話,隻是在介紹的時候適當地說上幾句,之後就是靜靜地聽著。孟盛強很快就注意到了,說這不行,隻要是殷大哥帶來的就是自己人,怎麽能拘束呢,然後就跟張本民聊了起來。


    “殷大哥是個正兒八經的好人,朋友圈裏都是認可的。”孟盛強道,“我說的正兒八經,就是本分的意思,除了關鍵時刻幫朋友時會犯點錯,其他時間都是良民,所以你看我稱唿他都是‘殷大哥’,而不是‘殷哥’,也就是說,他跟我不是一個道上的人。”


    “哦,我明白了。”張本民點點頭,“那我以後也得注意稱唿問題。”


    “你無所謂,隻有道上的人稱唿時才有說法。”孟盛強說完笑了笑,道:“實話說,我雖然是道上混的,但也不是那種無腦的打打殺殺,現在得以實力說話,好好做點生意,掙到錢了才是老大。”


    “盛強,別跟小老弟說太多,今天帶他來就是認個臉,萬一以後有什麽事他找過來,你得給麵子。”殷有方道。


    “那還用說麽,你拄著拐把人帶來,已經很明顯了,這點我要是看不出來,那還混個蛋呐!”孟盛強說著一揮手,“走,喝酒去!”


    殷有方猶豫了下,道:“行,喝!不過說好了,我請客!”


    “你請客?那不壞了規矩麽?”孟盛強道,“老規矩,你來找我,我請;我去找你,你請!”


    “嗐,好吧。”殷有方點點頭,“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還得加個人。”說完對張本民道,“你表弟呢,喊他來坐坐。”


    張本民一尋思也沒什麽不合適的,當即就說好,然後先行離開去找蚊子。


    這一場酒,真是喝得天昏地暗。


    殷有方雖然穩重,但也是算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偶爾豪情一下也是需要的,所以喝到高興時也不斷掄起了酒杯,一口一個。


    張本民很有數,知道不能喝多,但是,看著眼前的場麵似乎不喝多又不應該,好像世人皆醉我獨醒一樣,那不是顯得不合群麽?於是,他幹脆也不留餘數,反正是喝到醉。


    喝到半下午,四個人都醉倒在了包廂。醒來時,天已上了黑影。


    孟盛強一看笑了,說還得再來一場,既然到了晚上就不能不吃飯離開。殷有方連連擺手,說算了,都是自己人不講究,趕緊迴去好好歇歇,頭還暈得厲害呢。


    酒店門口作別。


    張本民和蚊子把殷有方送到了他家樓下,然後到附近一家小吃鋪喝了兩碗粥,這才舒服了點。張本民說快點迴家休息,睡到半夜還得起來跑出租。


    這是個玩笑話,不當真,但早點迴家是不假的,現在還不能亂溜達。


    半小時後,兩人到家,魏丁香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說了個好消息:拆遷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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