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比賽,還有六秒鍾。


    體校隊的持球隊員想得有點簡單了,或者說,憑著固有的腦子他也沒能耐去想複雜,總之,想借一個高拋來耗盡六秒鍾,根本就不可能。


    那得扔多高?按照自由落體的常識和位移公式計算一下,重力加速度乘以下落時間的平方,再除以二,結果是四十四點一米。


    這差不多是十五層樓的高度。


    實際上,因為心理緊張和拋球姿勢的不舒服,這一球僅僅拋出十米多一點的高度。也就是說,前後也就消耗三秒左右。


    “嘟!”


    裁判的哨聲響起,果然,比賽時間還有三秒鍾。


    然而,這三秒鍾能幹什麽?以市內院校的籃球水平,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於是乎,體校隊的隊員、啦啦隊、後援團,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帶著點得意和炫耀、帶著點暢快和譏笑。他們隻等著裁判銜起哨子吹一下,比賽開始,然後接著再吹一下,比賽結束。再然後,就是他們的狂歡慶賀。


    興邦職業中專學校這邊,場內和觀眾席上的所有人臉色都很凝重,沒有人不渴望奇跡的出現,但幾乎所有人又覺得希望太過渺茫,渺茫得讓人不敢去奢想。


    張本民舉手示意,請隊長叫最後一次技術暫停。


    “把球給我!”張本民的語氣堅定得讓人沒法拒絕。


    “行!”隊長本也無計可施,有人主動拿主意當然是好。


    “你是重點關注對象,等會一定要壓到三分線外,做足準備接長傳球的假象,以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張本民組織著最後一搏,他接著對發球的高大中鋒道,“對方肯定會派身材高的隊員封鎖你高空傳球的線路,所以你要反其道而行之,用低傳反彈的方式,將球交給留在他們半場三秒區的我。”


    “什麽?”隊長聞言驚訝道,“你要來個大拋?”


    “對!”張本民點頭道,“我留在他們半場的三秒區內,就是做個放棄的假象,以便輕鬆拿球。”


    隊長抿了抿嘴,隨即點點頭,“好,咱們就那麽賭一把!”


    球場內,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這場賽事的結果已成定局,接下來的三秒毫無意義。可再怎麽樣,比賽得繼續。


    開始的哨聲還沒吹響,隊長就沿著三分線外圍快速移動著,似是要接長傳後直投三分絕殺。


    體校隊不敢大意,兩三名隊員立即包抄過去。


    張本民故意耷拉著肩膀,疲塌地站在對方的半場不動,顯得很頹廢,似乎已經放棄最後一搏。


    比賽的哨聲再一次響起。


    果然,體校隊中鋒和前鋒架起雙手躍動著,全力幹擾著高空長傳。興邦職業中專學校的中鋒,果斷按照既定計劃毫不遲疑走下三路,將籃球打地反彈,射向張本民。


    這時的張本民精神陡然爆振,疾步上前,輕鬆接球,同時做了個深唿吸,緊接像擲鐵餅一樣,甩出了籃球。


    整串動作,一氣嗬成。


    就在籃球出手後的刹那,全場比賽結束的哨音響起。


    然而,空中的籃球,在繼續飛行。


    還需要等待。


    整個賽場,瞬間安靜了。


    所有的目光跟著這枚籃球,劃出了一個巨大的拋物線。


    “嗵”的一聲轟響,球狠狠地砸在籃板上,又彈到了籃圈內沿。不過,球並沒有入網,但也沒有飛出去,而是在巨大的衝量下,沿著籃圈內側飛速旋轉起來。


    所有的人,心頓時一提。


    這個調皮的家夥,是最終要落入圈內,把精彩演繹到極致嗎?


    看不清籃球轉了幾圈,沒想到的是,它竟“噌”的一聲斜飛了起來,再次撞到了籃板上。


    霎時間,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唉,來不得癡心妄想,經典不會在這裏締造。


    不過,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帶著高速弧旋的籃球,飛出擦板後,方向就發生了改變,竟又迴彈了過來。


    “欻”的一聲,籃球空心入網!


    這,能不能算得上是全時代最牛逼的絕殺?!


    反正,球場內,全體已僵化。


    幾秒鍾之後,整個球場被歡唿聲和鼓掌聲徹底引爆!


    隊長振臂一唿,帶著狂喜不止的隊員把張本民抬起,拋向空中。


    這個大一的新生,配得上這樣的待遇!


    得意盡歡,應有時。


    幾分鍾過後,張本民與隊員們一起,向觀眾揮手離場。


    按理說,這無比開懷的心情,應該來得更持久一些,然而,走出體育場館後門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昌婉婷,頓時讓人的心情不由得一變。


    與先前球場上的熱情奔放相比,此刻的昌婉婷在微微顫縮著,她流著鼻血不斷抽泣,令人憐憫。


    想到了賽場上鬥嘴的一幕,張本民似乎一下明白了,忙道:“是體校隊那中指寶貝打的麽?”


    “是的!”旁邊一名啦啦隊女孩氣憤地道,“那人真是太兇了,說還要多找幾個人再來使勁修理我們呢!”


    正說著,中指寶貝真的過來了,身後跟著幾個對方的一臉兇氣的拉拉隊員。她徑直走到昌婉婷麵前,話也不說,抬手又要打。


    近在咫尺的校球隊爺們有點發愣,完全沒想到這個可惡的女人竟會如此蠻狠。好在張本民反應快,一個猛衝,抬手一巴掌打下中指寶貝的胳膊,“住手!”


    “啊”地一聲驚叫,中指寶貝麵帶痛苦地捂住了胳膊。


    張本民趁機把昌婉婷掩到身後。


    “你他媽找死是不是,憑什麽打我胳膊?”中指寶貝恨惱地看著張本民,“是為了這個賤貨麽,是不是每次打比賽的時候,你還能抽個空拉她到牆角放一炮?”


    “你的話跟你的大便一樣,難聞!”張本民壓住無比的怒火道。


    “難聞?笑話了,難聞的你還沒聽過呢!”中指寶貝眼睛一瞪,隨即把張本民罵了個狗血噴頭。


    張本民氣得有點眩暈,他咬著牙盯著中指寶貝,真想一巴掌拍扁她。不過想想這場合還是算了,俗話說得好嘛,好男不跟女鬥,否則有嘴說不清,所以,還是等私下裏再使勁修理她解解心頭之恨。


    可沒想到的是,中指寶貝還遠遠沒結束,“告訴你,老娘不止說話難聞,動起手來還更難看呢!”說完,竟然伸手向張本民撓了過來。


    張本民連忙後退躲閃,對女人,輕易不能動手。不過,中指寶貝硬是朝上撲,大有一副不把他臉上摳幾道血痕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最終,連連後退的張本民被逼到了牆邊,無處可躲,然而麵前張牙舞爪的中指寶貝卻依舊瘋狂。


    無奈之下,張本民開始尋思起來:都說好男不跟女鬥,可眼前這女的哪還能叫女人?簡直就是條母狗,還是瘋的!


    既然這樣,那就得防衛,還猶豫個什麽勁兒?什麽有嘴說不清的?都去他娘的吧!


    於是,張本民迅猛地伸出胳膊,展開手掌,用虎口位置推擊在了中指寶貝的脖子上,同時,另一隻手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兩擊,張本民並沒用多少力,可是中指寶貝已經被打翻在地,好一陣發愣。


    接下來,吃到虧的中指寶貝收斂了不少,爬起來後沒再硬撲,但嘴上依舊大罵不停,要張本民走著瞧。


    這一幕,被隨後出來的體校隊隊員看到了,其中打小前鋒的人走到中指寶貝麵前,“章雨梅,怎麽了?”


    “草你媽的,眼瞎了!我剛才都被打倒在地上了,還問怎麽了?”


    小前鋒似是很無趣,歪著腦袋咂吧下嘴,轉向了張本民,“青年,投了個絕殺就很吊啊,長本事了?竟然對女人動手!”


    “小夥子,別不明事理!”張本民被中指寶貝罵了一肚子氣還沒消呢,正好來了個瀉火的。


    “喲!”小前鋒摸了摸腦袋,一副不屑的樣子,“今個還遇到硬茬兒了,很囂張嘛!”


    “你可千萬別這麽抬舉人,我平時說話都不敢大聲,老實得很。”


    “那你剛才動手的時候呢?”小前鋒撇了撇嘴,“是不是打女人的時候,就不老實了?”


    “女人?”張本民眉頭一皺,“誰?”


    “就她啊,我們的啦啦隊員章雨梅。”小前鋒對中指寶貝一揚下巴,又對張本民道:“你不會敢做不敢當吧?”


    “哦,不是,你不要誤會。”張本民接著裝納悶,“我剛才呢,的確是動了手,不過並沒有打女人,隻是打了條瘋狗而已。我想問一下啊,如果一條瘋狗追著咬你,你打它的時候,還管它是公是母?”


    “你”小前鋒一時語塞。


    “小夥子,其實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包括比賽期間豎中指的事,你也都看見了,誰對誰錯一目了然,凡事總得講個青紅皂白不是?”張本民自然不會錯過時機,爭取把小前鋒的勢頭徹底壓下。


    小前鋒繼續沉默。


    “瞧你個沒用的樣子!”叫囂的章雨梅一指小前鋒,又指了指體校隊其他隊員,“你們一個個的都沒用,自己的寶貝被外人欺負了,都還這麽淡定!真他媽是一群蛋,破殼的臭蛋!”


    小前鋒被說得一低頭,似是顏麵無存,很快,他就抬起頭來,直視著張本民,一個長長的深唿吸後,道:“這樣吧,我們雙方到外麵選個地兒,時間由你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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