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才花罵得起勁時,喝得暈暈乎乎的鄭成喜迴來了。羅才花一驚,趕緊收嘴,她可不想讓實情敗露,太丟人。


    “隔他娘的八條街就聽到你嚷嚷了,咋迴事?”鄭成喜滿嘴酒氣,進了店裏一屁股坐下來。


    “也,也沒啥。”羅才花明白不能反差太大,依舊用氣唿唿的口氣道:“哪個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在店門口放了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俺出門時絆了一下,差點摔倒,腳趾頭也磕著了,到現在都還疼呢!”


    “娘個比的,現在這世道可真是,不像以前嘍,誰敢在大隊書記身上作故事?!”鄭成喜咳嗽著,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後抬腳使勁搓著,“最近是接二連三,從門上抹屎,到你洗澡時衣服被偷,還有店門口點火,都他娘的讓人窩火。”


    “還有呢,院裏的那群雞鴨鵝,一下子全蹬腿上了天。”羅才花趕緊補話,“真是讓人沒法說。”


    “問題有點大,看來啊,有人在挑戰俺的權威!”鄭成喜歪著頭撇著嘴,“要麽啊,就是墳頭的草長歪了,等年底祭祖時,找人好好看看,圓圓墳。”


    “看墳頭的事還用等啥年底,挑個合適的日子早點看早好。”


    “嗯,也是。”鄭成喜歎了口氣,“對了,你娘家那頭,有件事得多個嘴解釋下。”


    “不會又有啥不順的事吧?”


    “還真有。”鄭成喜一抹嘴巴,“就是你表姑家的表弟王團木。”


    “王團木?不是在小學代課麽,有問題?”


    “問題大了!”


    “能力差?”


    “差個狗吊屁!他是能力太強了!”鄭成喜哼了一聲,“他娘的真是有出息,竟然搞人家女老師!”


    “哎呀,那,那咋說也得捂一捂才行,這個忙不幫,說不過去。”


    “幫忙不是不可以,可最終還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啥意思?”


    “還啥意思,王團木簡直就是個衰種,被找到頭上也不知狡辯,隻知道討饒,結果任由著那女老師的男人一頓狠打,牙都被打掉了好幾顆!”


    “這可咋好,這可咋好喲!”羅才花唉聲連連,“人被打成那樣,告到派出所了麽?”


    “你個豬腦子是不是!”鄭成喜一挺脖子,“還告到派出所呢,今晚喝酒時校長說了,王團木的代課老師都當不成了,明天就宣布開除!”


    “開除?!”羅才花徹底愣住了,“你,你鄭成喜大隊書記的麵子一點也不照顧?”


    “你懂個屁!那女老師的男人,在縣城工作,有路子。”鄭成喜無奈地道,“要是俺硬攔著,沒準就能攤上事,到時別說大隊書記幹不成,還有可能被處分呢!”


    “呀,咋恁嚴重。”羅才花一聽,氣餒了。


    “娘個比的,要不咋說王團木是個衰種呢,沒個吊眼色,要搞女人就搞唄,可總得看看哪些是能搞的,哪些是搞不得的。”鄭成喜搖著頭,“唉,要說他也是活該!”


    羅才花坐在床邊,不吱聲。


    “反正啊,王團木的事就恁樣了,誰也改變不了。”鄭成喜說著起身,“早點歇著吧,不行的話,明個一早你就迴金樺她舅奶奶家一趟,找個中間傳話的人,把事情給說透了,免得他們不知情,白白弄出些矛盾。”


    “也隻好了,別的還能咋辦。”羅才花踢掉鞋子,歪倒在床上,唉聲歎氣。


    鄭成喜看了看,徑直走出門外,“睡覺時把門給杠好了啊。”


    “不用你操這些閑心。”羅才花哼地一側身。


    “個臭娘們。”鄭成喜小聲嘀咕著,“真讓人煩得慌,小金樺啊小金樺,俺的乖閨女,以後長大了可千萬不能像你娘這樣,要不哪個男人能受得了?”


    就這樣自言自語著,鄭成喜迴了家,一看鄭金樺的房間燈還亮著,便過去望一眼。


    鄭金樺正氣血盈腦呢,這會兒周國防要是在麵前,肯定活活扒他三層皮下來。


    “金樺,咋還不睡呀?”鄭成喜聲音很輕,怕驚著她。


    “哦,這不正複習功課嘛,過幾天可能要考試,俺得再加把勁。”


    “嘿,真乖!”鄭成喜的喜悅發自內心,“俺鄭成喜敢保證,閨女將來啊,肯定能有大出息!”


    “好了,爹,俺犯困了,馬上睡覺。”鄭金樺假裝打起了哈欠。


    “嗯,那就趕緊睡吧!”鄭成喜趕忙退了出來。


    鄭金樺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她得好好盤算盤算明天該怎麽懲罰周國防。


    這天夜裏,張本民同樣難以入睡,他也在盤算接下來該怎麽辦,因為鄭金樺必然會對周國防放大招,勢必會引起一係列反應,得想好應對之策。


    一切,從嶄新的一天開始。


    周國防,完全沒想到事情來得如此突然。早晨到校後,他拿出從家裏帶的一個酒瓶,裏麵裝有加了糖精的米湯,酒瓶外麵,用標尺畫上刻度,半厘米一個格,另外還帶了一根空心細皮線,一頭放進米湯裏,一頭露在外麵。


    “誰喝?”周國防不斷在教室裏轉悠,“喝一個格子,給俺兩張白紙。”


    隨著到教室的人越來越多,周國防興頭也變得越來越大,吆喝得很起勁。


    很多同學都禁不住誘惑,他們都想嚐嚐傳說中隻需放一小粒就能讓滿瓶水變甜的糖精,到底是個什麽味兒。


    鄭金樺來得比較遲,夜裏頭沒睡好,起得有點晚。她進了教室,看到得意洋洋的周國防後,更是氣得不行,當即二話不說,走到座位上摸出墨水瓶,擰開蓋子就對準周國防潑了起來。


    事情突如其來,周國防低頭看著身上的墨水,有點發懵,過了一會才大吼起來,“鄭金樺,你瘋了是不是,憑啥潑俺一身墨水!”他把酒瓶放到座位上,撕了張作業紙,驚慌地擦著墨跡。


    鄭金樺哼哼著,隻是看著周國防瞎忙活。


    “鄭金樺,你說,到底是為了啥!”周國防真的發怒了。


    “為啥?你自己知道!”鄭金樺因為和張本民賭過咒,當然說不出啥來。


    “是不是看俺喜歡跟李曉豔在一起,你眼紅?”周國防猜不出是張本民搗的鬼,隻知道平常討好李曉豔肯定會得罪鄭金樺,但沒想這瘋丫頭會下這麽個狠手,他覺得沒法再給鄭金樺哪怕是半點麵子了,於是揮舞著兩手叫道:“告訴你鄭金樺,就你那樣了,比人家李曉豔差得遠呢!別嫉妒些啥,沒有用的,屁用都沒有,你還是你鄭金樺,就那樣了!就是脫了鞋子跑,跑到老,也趕不上人家!連人家腳後跟的皮都還不到!”


    這話對鄭金樺來說就是奇恥大辱,她抖嗦著嘴唇,扇動著鼻翼,狠狠地咬起了牙,“好啊你個周國防,你才差呢,簡直是差得連狗屎都不如!”說完,一甩手把空墨水瓶砸在了周國防頭上。


    “唉喲”一聲,周國防捂著頭蹲了下來,很快,指縫裏滲出了鮮血。


    動靜鬧大了,幾個老師一起趕了過來,一看這陣勢,趕緊把周國防送到了大隊衛生室去包紮。


    此刻鄭金樺也慌了神,畢竟還小,打出血來了,哪能淡然?


    張本民不覺得是多大的事兒,他還急著迴去看熱鬧呢,許禮霞肯定會找上鄭金樺家的門。那羅才花肯定是不會服軟的,本來就對許禮霞和鄭成喜勾搭在一起有意見,應該會借機和她大鬧一場,出出氣。


    不過事情也有變數,就是許禮霞多少也掌握了點羅才花和劉勝利的醜事,到時完全可以拿出來降住羅才花。但俗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在沒有啥證據的情況下,她許禮霞敢說麽?還有,鄭成喜也很關鍵,他可是夾在中間的人,沒準他一聲喝斥就能把事情給壓下去,然後私下裏解決。


    沒錯,事情的進展確如張本民所料。


    周國防被送到大隊衛生室後,許禮霞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趕了過去。一看周國防那樣兒,真是心疼得眼淚直淌。忍到包紮完了,把周國防帶迴家安頓好後,飛一般去了鄭金樺家。


    家裏沒人,許禮霞又奔到代銷店,也是鐵將軍把門。


    這都是碰巧了,鄭成喜剛好有事去了隔壁大隊,羅才花是為了王團木的事,一早就迴了娘家。


    許禮霞氣得兩眼發黑,幹脆坐在鄭成喜家門口等著。


    快到十點鍾時,羅才花迴來了。許禮霞一下蹦起來,竄上前嘰裏呱啦地一頓叫喚。


    羅才花開始摸不著頭腦,等弄明白了之後,鼻孔一哼,說原來是小孩子間打打鬧鬧的事啊,用得著跟被馬蜂蜇了一樣麽,抽搐個啥。


    許禮霞可是一人能對罵三條街的人,可因為太過激動,一時也沒法正常發揮,隻是強調周國防被傷著了,已經不是簡單打鬧的問題。


    羅才花才不會客氣,想想這個女人把自己男人給勾上了床,臉麵都給丟光了,這會兒正好借題發揮一下,出口惡氣。於是,毫不客氣地說破點皮子流點血,也嚴重不到哪兒去,就是你許禮霞有點小題大做,昏啥頭?是不是被咱家老鄭灌了太多的白色迷糊湯?


    迷糊湯,還強調是白色的,意思太明顯不過。周邊看熱鬧的莊鄰們有的忍不住,偷笑起來。


    許禮霞的臉是紅一陣青一陣,她抬手一指,說你羅才花是啥樣的人自己還不清楚?那代銷店裏的小床,撐得住兩個人折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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