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陽。


    “快,快點!”


    王俊驚慌地喊著。


    同時他不斷鞭打胯下戰馬。


    被從睡夢中驚起的他,甚至連盔甲都沒來得及穿,就在身上披了件皮袍子而已,此時被寒風一吹那皮袍敞開,雪花直往胸口裏麵灌,凍得他渾身直哆嗦,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敢減速,而是向著最近的城門拚命狂奔。


    嶽雲進城了。


    可憐他連嶽雲到鄂州的消息都還不知道呢,雖然這裏離鄂州不過才三百多裏官道,但嶽家軍上下都巴不得他去死,包括那些將領在內,也沒有一個人給他送信的,而田師中和林大聲都死在黃鶴樓上,都統製府和總領府都是一片混亂,也沒人想起給他送信提醒一下,當然,最主要是一人雙馬的嶽雲,從鄂州沿官道躥到這裏僅僅用了一天半時間,他家裏人倒是給他送信了,可這時候還在路上呢!


    然後嶽雲到達後不知道誰就偷偷去開門放了進來,等他被親兵從床上拽起來,那馬蹄聲已經可以聽見了。


    他也就隻好逃命了。


    難不成還讓他和嶽雲單挑?


    呃,他自認自己武力值還是稍遜一籌的。


    “瑪的,這群狗賊!”


    他悲憤地罵著。


    也不知道他是罵那些給嶽雲開門的士兵,還是罵鄂州那些將領,抑或者臨安那些廢物,總之此時的王統製幾乎想罵所有人。


    “快開城門!”


    看著不足百丈外的城門,他聲嘶力竭地高喊著。


    那城門前一隊士兵也剛剛被城內的混亂驚醒,這裏是宋金邊境的最前沿,守軍是嶽家軍主力的前軍,都是跟著張憲征戰多年的老兵,那反應速度還是很快,隻是他們並不知道城裏發生了什麽,隻看見一隊人馬從統製府跑來,為首一人在風雪中就披了件皮袍子,狂奔中不時露出光著的腿,守門的軍官正莫名其妙呢,怎麽可能給他打開門。


    “是我,王統製!”


    王俊揮手喊道。


    “王統製,你這是想去哪兒?”


    突然間右側一個聲音冷森森地說道。


    緊接著一騎白馬從右側巷口衝了出來,在風雪中的街道上猛然掉頭,馬背上一人身穿白袍手提著巨型陌刀,在城牆上燈光的背景中,控製著戰馬立在了他前方,與此同時一道刺目的白光從馬頭上射出,被籠罩在這白光中的王俊下意識地一帶戰馬,同時伸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嶽雲,我隻是個受人差遣的小卒子,不得不替人家辦事而已,你何苦趕盡殺絕呢,是官家要殺你們,又不是我想害你們,就算沒有我告密,他們也一樣會找別人告密的,咱們也都是一起多年的老兄弟,你就饒過我這條狗命吧!”


    適應了那強光後,王俊透過被燈光照亮的漫天雪花,看著後麵提刀的殺神哀求道。


    “兄弟?誰跟你是兄弟!”


    楊豐冷笑道。


    他身後城門處的軍官向那些士兵一揮手,所有人迅速消失在黑暗處。


    “嶽雲,你別逼人太甚!”


    王俊知道自己肯定沒什麽好結果了,他伸手接過親兵遞上的一支長矛,橫下一條心喝道。


    “那就放馬過來!”


    楊豐關上綁在馬頭的礦燈說道。


    “殺!”


    被逼到絕路上的王俊大吼一聲催動戰馬。


    他身後親兵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下,好在他也有這方麵的覺悟,同樣也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王俊全力催動戰馬,瞬間就到了楊豐跟前,手中長矛毫不猶豫地直刺他胸前。


    就在長矛幾乎刺中的瞬間,楊豐猛然一側身,避開長矛的同時大吼一聲,右手低垂的陌刀向上一撩,一道銀色弧光劃過,正與他錯身而過的王俊胯下戰馬悲鳴一聲,就像被千萬斤重量壓住般從中間塌落下去,在內髒洶湧而出的同時,連同被斬落一條腿的王俊一起堆在楊豐身旁。


    “好刀!”


    後者頗為苦澀地說道。


    雖然斷了一條腿,但因為被兩半馬屍夾住,他反而沒有倒下,依然保持著上半身立著的姿勢,在劇痛中看著那滴血的陌刀。


    “算你識貨!”


    楊豐說著隨手一揮,王俊的人頭滾落在地。


    “滾!”


    緊接著他向王俊的那些親兵一指喝道。


    後者立刻掉頭一哄而散。


    “元帥,有幾個兄弟要跟著咱們一起北上。”


    梁興走到跟前說道。


    “那就帶上,讓兄弟們在統製府休息,不要打擾其他人,他們如今也很難做,明天早晨咱們就出城北上!”


    楊豐說道。


    “元帥,咱們再向北的唐州可就是金人地盤了,是繞開唐州呢還是攻城,繞開的話倒也不是沒有路,畢竟咱們人少,也不用管什麽後勤,想找小路繞城而過並不困難,金兵隻是控製了主要城池,但鄉下百姓都向咱們,元帥的身份一亮出來,肯定會有義士提供幫助的。”


    梁興說道。


    他其實根本就沒想過以這三百人來進行北伐,這完全就是天方夜譚一樣,他想的是和楊豐潛行北上,隻要到達太行山就能夠重新號召起一支義軍,有嶽飛之子的威名,再加上嶽雲戰場上所向無敵的戰鬥力,以太行山為根據地取澤潞等地並不難,然後再以澤潞為根據地,向側翼攻略河北最終進逼幽州,這是最穩妥合理的戰略。


    至於迎徽宗遺骨,靖康皇帝還有太後……


    那就是個口號而已。


    閑得蛋疼了,去迎他們幹什麽?他們很受老百姓熱愛嗎?再說紹興和議已經談好了,徽宗遺骨和韋太後都會送來,隻是因為沒殺嶽飛,所以金國才一直沒真正履行,現在嶽飛殺了,官家已經向金國表了忠心,那麽這兩條金國肯定履行,實際上迎接的使臣已經啟程,所以不需要再特意去接,至於靖康皇帝,這種貨色讓他死在五國城好了。


    話說梁興感覺讓趙桓死五國城應該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不,我們就攻唐州!”


    楊豐笑著說。


    “元帥,那是金國的軍州,那兒有五千守軍。”


    梁興驚悚地說。


    雖然元帥戰鬥力堪稱霸王再世呂布複生,但三百攻五千還是有點太誇張了,即便唐州的五千金軍隻有五百女真,剩下全是亂七八糟的雜牌,但那也是整整五千大軍啊。一旦攻不下,那可就麻煩了,要知道旁邊鄧州還有一個武勝軍節度使呢,如果再拖久了北邊還有一個許州的昌武軍節度使,這些可都是金軍主力,尤其是以騎兵為主,可以說不用三天時間,人家就能有數萬大軍從各處趕到唐州合圍他們。


    他們想要通過金軍控製區其實隻有一種辦法。


    那就是全速衝。


    利用他們一人雙馬的速度優勢不要逗留,僅最大的能力不停地向北狂奔,要搶在各地金軍做出反應前,或者說緊跟著金軍信使的腳步全速向前,反正就三百人怎麽都好說,隻要每天能夠狂奔超過一百五十甚至兩百裏,五天之內衝到黃河岸邊,別給汴梁的汴京留守大抃調動軍隊時間就是勝利。


    如今是冬天,黃河已經封凍,不需要擔心渡河問題,隻要能夠安全過黃河一頭紮進太行山裏麵,那就可以說魚入大海了。


    想做到這一點就絕對不能進攻那些城池,隻能繞過金軍的軍鎮,從各城的空隙潛越,一旦進攻城市減慢速度,各地金軍得到消息開始調集,那就等於自投羅網了,別說隻有三百人,就是三萬人能不能打出去,這都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要知道河南可是有十幾萬金軍,一人吐口唾沫也得淹死這三百人。


    “元帥三思啊!”


    他言辭懇切地說。


    “梁叔父,你信不信我?”


    楊豐笑著說。


    “當然信,可是……”


    梁興說道。


    “那就行了,你相信我那麽就聽我的,我可以保證勝利,如何勝利我先不說,我隻能告訴你跟著我不會失敗!”


    楊豐說道。


    “這……”


    梁興看著他。


    “好吧,反正我血戰幾二十年,能活到現在已經是知足了,這次就豁出去了,但你可千萬別騙我,要是你騙我九泉之下我可是會找嶽元帥告狀的。”


    梁興猶豫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說道。


    “叔父請放心,小侄還沒把自己的命看得那麽不值錢。”


    楊豐說道。


    他是不會繞路的,他這一趟就是點火的,他悄悄從金兵控製區溜過去有什麽用?他就是要跟從臨安殺到鄂州時候一樣,一路招搖過市,一路展示自己的所向無敵,做一個縱火者,點燃整個金軍控製區的反抗之火。那些老百姓害怕金兵,畏懼他們不得不臣服於他們,那麽就當著老百姓的麵踐踏他們,蹂lin他們,讓所有金軍戰領區百姓都知道,這些兇悍的蠻族其實也沒那麽可怕。


    他們一樣是可以被別人踩在腳下摩擦的,當淪陷區的百姓都不再畏懼金兵的時候,反抗之火自然也就燃燒起來了。


    而這火燒得越旺,他要做的事情也就越容易。


    所以,他要攻唐州。


    三百人去進攻五千人守衛的唐州。


    不但要進攻唐州,他還要這樣一直進攻下去,唐州,裕州,許州,汴梁,甚至河北,他要像一支長矛般直線刺向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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