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糧食不夠?”


    楊豐很誇張地喊道。


    他想起的麻煩是入冬之後海運斷絕帶來的糧食供應停止,現代秦皇島的確是不凍港,但在這個小冰河期就肯定不是了,實際上這時候渤海不僅僅是封凍那麽簡單,都能把覺華島封到陸地上,可想而知這裏的冬天是多麽冷。而且就算還能通航,隨著風向轉變,東南風停止,海運也變得非常困難,這時候的船可是全靠著風,從江南北上山東半島以南還好,過了山東半島向秦皇島的話,冬天可正好頂著西北風航行,實際上現在運量已經開始大幅下降。


    更何況海上封凍之後,就連漁業也得停止。


    這段時間那些疍民打魚可是供應了行在幾乎四分之一的食物需求。


    “的確不夠。”


    黎玉田很坦誠地說。


    他本身就兼著戶部尚書,主要負責的就是後勤供應,保證行在的糧食安全是他主要職責。


    “今年不是大豐收嗎?”


    楊豐疑惑地問。


    “今年依靠太祖恩賜的仙種的確大豐收,但陛下別忘了今年您從南方運來多少人?還有那些從登州,從山裏來的百姓數量又有多少?再豐收也架不住人口以這樣的速度暴漲啊!更何況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根本沒有糧食,他們都得靠官府救濟,而且您還嚴禁餓死人,還得讓人吃飽飯,這一天得消耗多少糧食啊!江南糧食供應有限,您也知道唐王那邊控製區其實是在日漸縮小,就是還歸朝廷管的江北各地其實也都沒人向南京交糧食了,而湖廣貴州兩地連遭戰亂破壞,兩廣福建雲南本身就嚴重缺乏糧食,他們能依靠的其實也就是浙江江西兩省和小半個南直隸。他們也是勉強維持,在這種情況下也很難提供太多,至少臣這裏囤積的真沒多少,就算加上咱們這裏自己收獲的,要養活目前冀東和遼西加起來一百多萬人口,也是肯定不夠,或者陛下再請太祖賞賜些?”


    黎玉田說道。


    “咱們不能光指望太祖,必須得自己解決問題。”


    楊豐義正言辭地說。


    “那就隻能出去搶了。”


    黎首輔很坦誠地說。


    “去哪兒搶?”


    楊豐問。


    “很簡單,反攻直隸,攻北京恐怕還有些難度,但進攻天津應該沒什麽問題,原毓宗手下那些烏合之眾估計拿開花彈轟一氣就跑光了,韃子正通過運河從南邊各地運糧供應北京,咱們先去給他們搶了再說。”


    黎玉田說道。


    “但這樣的話,多爾袞糧食不夠還得搜刮直隸百姓,算了,直隸百姓本來就饑寒交迫,咱們這樣一折騰恐怕得餓死人的!”


    楊豐說道。


    他把多爾袞的糧食都搶光了的話,後者肯定還要加強對占領區的搜刮以填飽北京那些嘴,原本北京就靠江南漕運支撐,現在江南漕運沒了,那幾萬八旗和蒙古附庸軍,還有十幾萬綠營,還有無數北京的官僚及其家屬拿什麽來養活?多爾袞隻能加強對直隸山東兩地的搜刮,這兩地本來就不是富裕的,他把能搜刮走的都搜刮走了,若是再被明軍搶走那肯定還得繼續搜刮,那些士紳當然不會餓著,但普通老百姓餓死人恐怕是少不了。


    “那樣的話就不好辦了。”


    黎首輔說道。


    “如果進攻遼東呢?”


    他接著說道。


    他那意思是咱們去搶東北滿清控製區。


    “這個還是等等吧!”


    楊豐說道。


    他倒不是說沒有能力向遼河以東進攻,廣寧隻要拿下來遼河以西就沒有清軍了。


    但問題是這樣做的後果。


    這樣會讓明軍承受巨大傷亡,他在廣寧圍困就是不想這樣,廣寧的城牆想突破很簡單,可突破以後的巷戰很麻煩,那些清軍和旗人肯定會抵抗到底寧死不降的,反正投降了他們也是死路一條。不說多了,就廣寧那幾萬旗人,在巷戰中給明軍造成一兩萬死傷還是沒什麽太大難度,畢竟真要算起來明軍的戰鬥力還不如清軍,而那裏有一萬多清軍主力。


    而在巷戰中,無論是他本人的戰鬥力還是明軍的開花彈,能夠起到的效果都有限。


    但這是明軍無法承受的。


    畢竟明軍總兵力也不過才十四萬。


    所以他才圍困。


    以圍困的方式餓死城裏的人,圍困到現在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裏麵的守軍弄不好已經開始吃人了,反正城裏原本就有大量朝鮮奴,清軍吃起他們來毫無心理負擔,當然,他們就是吃自己人也沒心理負擔。但人終究越來越少,再這樣圍困一段時間裏麵也就山窮水盡了,那時候再發動最後的進攻就不用擔心太多傷亡了,而這是廣寧,一旦越過遼河,向遼河以東滿清核心區進攻,那肯定要遭遇全民皆兵式的反抗。


    那可是一個大坑。


    楊豐可不認為就目前這些明軍夠填滿這個大坑的。


    “那樣的話就隻好搶別人了。”


    黎玉田說道。


    話說黎首輔現在越來越像他老鄉了,解決問題的方式總是如此簡單粗暴。


    “還有哪兒可搶?”


    楊豐無語地說。


    “陛下,您忘了?那醫巫閭山後麵可還有一群人。”


    黎玉田說道。


    楊豐的眼睛立刻亮了。


    “傳旨,科爾沁部附逆,助紂為虐,與韃虜合謀寇略關內,朕將帥大軍親自討伐之,與其他各部無關,若有與科爾沁部同謀為逆者,朕奕將帥天兵討之,還有,再派人去盧龍找平西侯,讓他調三千精銳騎兵過來,這秋高馬肥,可正是打草穀的好季節啊!”


    皇帝陛下獰笑著說。


    他還差點把漠南各部忘了,多爾袞入關的大軍中,可是還包括了大玉兒她四哥滿珠習禮在內一大票蒙古王公,而且加上後期增援的,目前至少四萬蒙古大軍在關內作戰,可以說青壯年也都快搜刮一空了,剩下也都是一堆老弱病殘在留守,這段時間盡管濟爾哈朗多次請求,科爾沁,喀爾喀,土默特,喀喇沁等部也沒出兵去解廣寧之圍。


    實際上這些混蛋更希望廣寧被明軍給拿下。


    他們依附滿清,又不是說忠於滿清,那林丹汗可是才死了不過十年而已,他們同樣不喜歡廣寧在清軍手中,這座城市的很重要一個作用,就是用來鎮壓漠南各部的,明軍奪廣寧,對於漠南各部來說沒什麽威脅,因為明軍不可能有工夫管他們,但這座城市在清軍手中,對他們來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但這並不妨礙皇帝陛下去抄家啊。


    尤其還是抄大玉兒的老家。


    那些牧民們別的沒有,牛羊牲畜可有的是,大明行在不是糧食不夠嗎?


    那就改吃肉好了!


    抄家!


    滅門!


    搶女人!


    搶牲口!


    楊皇帝瞬間就感覺自己的人生美滿起來。


    緊接著他的聖旨就送到了盧龍的吳三桂那裏,吳大都督當然舉雙手讚成,科爾沁部的青壯都在關內跟著多爾袞享福呢,留守老家的無非就是些老弱病殘,有皇上禦駕親征,那還不就跟砍瓜切菜一樣,這年頭當兵的最喜歡幹什麽?不就是出去打草穀嘛!很快他就把自己的那三千家奴給送到了山海關,由皇上親自率領著北上重返廣寧,在廣寧又加上了那裏的兩千騎兵,還有錦衣衛鐵騎總計五千五百騎兵,氣勢洶洶地殺向廣寧北邊的科爾沁部。


    然後大玉兒的親人們倒黴了。


    “燒光,殺光,搶光!”


    科爾沁左翼前旗的草原上,剛剛被晉升為總兵的胡守亮揮舞著雁翎刀,一臉亢奮地吼叫著。


    他前方龐大的騎兵洪流正如海嘯般淹沒幾百科爾沁騎兵的抵抗,然後把這些大清的最忠實臣民踐踏在馬蹄下,緊接著又以磅礴的氣勢淹沒了他們後麵那片不大的營地,在科爾沁人的驚恐尖叫聲中把他們撞翻砍倒,順便還有人撈起看著順眼的女人,在得意的笑聲中橫在馬鞍前,至於搶了幹啥這個就不足為道了。


    胡總兵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皇帝陛下一眼。


    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正在眺望遠方。


    藍天白雲下,仿佛無邊無際的科爾沁草原綿延鋪開,一條銀色的小河緩緩流淌,河邊無數的牛羊在悠閑地啃著金色牧草,那拂麵的微風中,帶著來自大興安嶺的綠色芬芳,此刻的皇帝陛下臉上甚至有一種陶醉其中的表情,估計正在那裏追尋著他的詩和遠方呢!


    胡總兵放心了。


    說到底這皇上真是當兵的貼心人啊,這才是真正的聖主明君啊!


    他轉頭向自己的蒙古親兵看了一眼,後者臉上正帶著難以抑製的渴望看著前方,估計血脈裏成吉思汗的基因正在沸騰,迫不及待想著和他的祖先們一樣馳騁如電,用手中彎刀去肆無忌憚地殺戮。胡守亮笑著罵了他一句,緊接著手中雁翎刀向前一指,然後和他的蒙古親兵同時催動戰馬,發出仿佛餓狼般的嚎叫直衝向前方,那蒙古親兵手中雁翎刀斜劈,一名帶著悲憤剛剛舉起長矛的科爾沁牧民頭顱瞬間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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