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吹音麵色一緩,道:“李雲希,朕放過你好幾次,隻是你每次都變本加厲,本來不至於鬧到今日的地步。念在先帝的情分上,賜個全屍。”說完,一揮手,侍衛拿了兩杯鴆酒出來。

    李雲希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李昕言一看,不停地掙紮起來,大罵著天家。最終被侍衛死按住,灌下了毒藥。

    此時雨霽,天空澄淨,泛出一陣清明。

    “皇上,您的衣衫都濕了,盡快去換下。”王狄忽而道。

    玉吹音擺了擺手道:“王叔,最近盯得緊些,不要出岔子。”

    王狄頓時蹲下道:“臣謹記。”

    次日,聖意下達,“非家”通敵叛國,證據確鑿,誅九族。於當日,在蘭都與徐州兩地共同行刑。

    吏部尚書李雲希,通議大夫李昕言受非家人蠱惑,助非家倒賣茶葉,兩人畏罪自殺,念李雲希為開國勳臣,兩朝元老,免去曝屍於菜市口之罰。

    兩家所抄家產全部充入國庫。

    蘭都的街頭,熱鬧非凡。

    許久沒有發生大案的蘭都,一直都像一灘靜水,現在,如一大石落如水中,激起了無數的浪花。

    宮飛寒與尉臨羽二人在街邊的百姓中,向街道中央望去。

    幾十輛囚車,在侍衛的押送下緩緩前行。看熱鬧的百姓,不停地向前扔著菜葉子,以示民怨。

    忽而,一片熟悉的顏色進入了宮飛寒的眼簾。

    囚車中,一人淡定地坐在其中,身著藍色的袍子,麵色有些蒼白,嘴唇上掛著淡淡地笑意,閉著雙眼,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四周的喧鬧。

    “裴瑾!”宮飛寒失聲叫了出來。為何,為何他會在此?

    他的麵上已除去了任何掩飾,有著一雙灼灼的眸子,一彎雅致的淡眉。

    裴瑾倏地張開了雙目,朝宮飛寒看來。向她微微頷首,雙唇翕張。隔了重重的人牆,但她明白了。

    “我是非瑾,非家的二子。”

    “抱歉……”

    原本以為今生的淚已經流盡,但真正生死離別的時候,想到當初的那些又能算什麽呢?宮飛寒看著囚車漸行漸遠,而那片藍色也要在記憶中遠去。

    宮飛寒默默地拉著尉臨羽,一同向菜市口而去。

    到了菜市口的時候,圍觀的百姓已是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行刑之地。刑場是由一高台搭就的,現時,正由侍衛把囚犯拉出囚車,押上邢台。除了非瑾,其餘的人皆是一身素白的囚衣,而他又如此孤傲,坦然地緩緩地走上刑場,立刻引來一陣竊竊私語。

    忽而,宮飛寒一震。

    她看到了,那對曾經摯愛的明眸,那雙傷了她至深的秋水。

    洛清負手站在刑台,身著紫色袍衫,束金玉帶,正滿目憂愁地看著非瑾。

    良久,他深深地歎氣道:“你又是何苦?”

    非瑾依舊淡然地笑著:“你又是何苦,接下這身袍服?”

    有一官員上前躬身道:“青王,時候差不多了。”

    洛清麵色一沉,道:“再等等。”一雙眸子向西麵望去,似乎帶著什麽期盼。

    少頃,一馬蹄聲由遠而近穿來,一玉色的馬匹,上頭坐著一身著綠色官服的少年。少年麵色秀氣,隱隱帶著些脂粉的氣息。他揮動著馬鞭,似乘風而來。

    一到刑場,便翻身下馬。從懷中掏出一明黃的聖旨,大喝“聖旨到。”

    周圍一下子肅靜,洛清麵色一緩,帶頭跪下了,一時間,所有人皆跪下了。

    “罪囚非瑾聽旨。”少年麵向藍衫的男子道。

    非瑾一愣,低著頭道:“賤民非瑾聽旨。”

    少年打開手中的聖旨道:“召曰:非家叛國痛敵,株連九族,然非瑾協助刑部破案,此前又將畢生積蓄交與朝廷,經查明,非瑾並未涉及此次逆謀之事,特赦死罪。欽此。”

    非瑾麵色一斂,遲遲未去接旨。

    少年笑得露出一排皎潔的牙齒,語氣輕佻道:“怎麽,你想抗旨?”

    非瑾依然跪在地上,沉聲道:“家門不幸,犯下了這滔天的罪孽,賤民雖未參與,但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皇恩浩蕩,賤民感激流涕,怎敢忤逆。隻是賤民的罪責過大,不應寬恕,望聖上明正典刑。”

    一是手輕輕地搭上了非瑾的肩膀,洛清看著他道:“非瑾,從你故意摔傷,裝傻開始,你就在刻意的迴避現在的結局。你的家人犯的罪,不該牽涉與你。現在天下的局勢撲朔迷離,景和需要你。”

    非瑾驀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看著洛清道:“今日斬首的都是我的家人,皇上不怕我怨恨積聚,伺機報複嗎?”

    “皇兄並不是姑息養奸之人。你的才華,他一直都知曉,把聖旨接了吧。非家犯的罪,不是你的死可以還的,也不會因為你的死就可以原諒的。”

    綠衣的少年笑著道:“怎麽,還未想好?我可是從來沒見過如此看賤自己的人呢。”

    非瑾再度低下頭,恭敬地跪在地上道:“賤民接旨。聖恩浩蕩,賤民一生謹記聖上教誨,竭盡一生心血助我景和。萬歲萬歲萬萬歲。”

    非瑾接了聖旨之後,有侍衛上前將他的鎖鏈打開了。他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

    洛清向那少年抱拳道:“多謝上官兄。”

    那少年用袖子掩著麵龐,故做羞澀狀道:“青王真是折殺我。不過我今日進宮一趟實為不易,青王得空請我吃頓飯便是了。”

    洛清點頭應允。轉而麵對跪著的一列人,冰冷地道:“斬。”

    霎時間,血花飛濺,漫天的朱色掩住了清明的天空。

    宮飛寒一直看著洛清,而他卻從未看到他。三日了,他沉默,他不解釋,是該徹底放手了。她拉著尉臨羽離開圍觀的人群,緩慢而又堅定地道:“師兄,我們一起去過江湖生活,遠離蝸角虛名,求心中的一份快意。”

    “好。”尉臨羽牽著宮飛寒的手,緊緊的,似怕再也抓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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