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蹙著眉頭,滿臉愁雲地望著他離去。

    五年前初遇他時,他被家中的下人帶到耀州的別院安置。從小洛清就聽過他的名聲,一個很聰慧的孩子,三歲便能做詩,五歲便能寫下針砭時弊的文章,然而初遇時,他正沒心沒肺地向自己笑著。一晃五年過去了,他笑著離開,說要好好逛一下家鄉。這幾年,他一直在外,迴去的次數很多,每次卻是匆匆,從未駐足,今日能圓了心願也好……

    尉臨羽和宮飛寒去拜訪了白府。

    白家的管事看到兩人皆是一愣,依舊是恭敬地把兩人請了進去。

    “小磊還在府中嗎?”宮飛寒問道。

    白叔搖了搖頭,道:“少爺隨岱王爺去了軍中。”

    宮飛寒腦中白光一閃,道:“莫不是那日的阿岱吧?”

    白叔一驚道:“姑娘,岱王爺的小名不是隨便可以喚的。其實那日你走的時候,王爺還是很不高興的。”

    走了幾步,又到了那荷塘,荷花枯了一片,十分頹唐。

    白叔迴了身道:“老爺現在在接待貴客,二位若是不嫌棄,就在這等等。”

    “我們坐一會便走,今日也不過是找小磊敘敘的,不必驚動白大人了。”宮飛寒道。

    白叔點了下頭,一步一緩地離去了。

    兩人百無聊賴地看著一池枯盡的荷塘,同時歎了口氣。

    忽而遠處傳來爽朗的笑聲,細細辨聽,一人似是白亦秋,另一人的聲音清朗,卻很陌生。

    廊中走來兩人,一位廣袖白袍,一位淡紫色的華服。

    一身素白的正是白亦秋,尉臨羽和宮飛寒看到了後,連忙作揖。

    白亦秋滿臉笑意道:“終於得空來看看我了?”

    邊上的男子道:“應該是來看小磊的吧。”那男子眉目清淺,舉手投足之間,帶著絲絲的魄力。

    白亦秋無奈地笑道:“沒想到臭小子的人緣還真是好。”

    男子看著尉臨羽與宮飛寒二人道:“秋叔也不介紹介紹?”

    白亦秋把眉一挑,道:“吹音莫不是猜不出這二人的身份?”

    男子笑道:“猜是一迴事,問又是一迴事。”

    他走到宮飛寒的跟前道:“沒過幾日就要嫁人了吧?”語氣雖在問,倒含了些肯定。

    尉臨羽有些反感他如此看著寒兒,但礙於白亦秋在場,也不好發作。

    男子笑了下,有些飄渺,不是很真切,道:“外祖父要來了。”

    說完,他跨步離去了。

    白亦秋倒也不急著追,站在原地看著宮飛寒。

    宮飛寒被盯著有些發毛道:“白大人,有何事嗎?”

    白亦秋看著遠去的背影笑道:“你可知他是誰嗎?”

    宮飛寒搖了搖頭。

    “他啊,是現今的聖上。”在兩人的微訝中,白亦秋神定氣閑地拂了下袖子,緩緩地離去了。

    初八的日子快要臨近,洛家在蘭都別院中的人進出也愈加頻繁了。

    洛清這幾日都忙得見不到影子,偶然還會被召到宮中,因此宮飛寒隻是照了幾麵。不過師兄的麵色雖不佳,倒是每日與自己閑逛,不知不覺心中的愧疚又加了一分。

    對於婚禮,宮飛寒甚至有些茫然,就像看到嫁衣的時候一般。嫣紅的嫁衣,上麵用七彩的線條細細地袖著鳳凰展翅的圖案。宮飛寒想到了鳳凰浴火,涅槃重生。但隨即覺得如此驚豔的重生之美好像與自己倒不是很適用。

    初七的晚上,宮飛寒一身嫁衣,坐在“天下一品”的二樓。一襲青絲,在腰間浮動。她沒有父母,可以說沒有娘家,所以她暫時被安置在這裏。她有些喜悅還有不安地擺弄著手中的發飾。

    窗戶驀地打開了,一陣狂風襲來,來人帶著巨大的鬥笠,遮住了整張臉。

    宮飛寒看著前方的人,顫聲地道:“師父。”驚喜地撲了過去。

    師父的眸中閃現著淒色,摸著宮飛寒的腦袋喃喃道:“傻丫頭……是為師害了你啊……”

    辰曉山莊的別院中是一片輝煌,滿目的喜色,一群下人在來來迴迴搬著東西。洛清麵上冷峻,在指揮著一群人。抬頭的一瞬間,發現屋頂赫然有一點素白。

    他來了。

    洛清飛身上了屋頂,還未靠近尉臨羽便聞到一陣濃重的酒意。

    尉臨羽好像感覺到了來人,揚起一張醉意的臉道:“二少莊主,哦,不,是寒兒的夫婿,哦,應該是未來的夫婿,我是來道賀的。”

    洛清蹙了下眉頭,奪過尉臨羽抱著的酒壇。

    意外的是,尉臨羽沒有去搶,反而低下了頭。洛清以為他睡著了,想去拍他的臉,卻發現滿手濕潤。洛清一驚,拂開尉臨羽額前的發絲,竟然看到尉臨羽滿臉的淚痕。

    “洛清,我想不明白啊。”尉臨羽的聲音有些嘶啞。

    洛清抱著酒壇,緩緩地坐在他的一旁。

    “當年我與她先相識,我看著她一年年長大,我與她有五年的同門之誼,她說要待所有結束之後,與我一起迴到青徽穀,隻是現在,她嫁人了,而你們才認識短短數個月。”

    洛清心中煩躁,道:“有時候,幾個月,也是一生。”

    夜風起了,凜冽的風帶著涼意吹來,將尉臨羽的思緒吹醒了一些。

    “好好照顧她。”尉臨羽恍惚地站了起來,“還有,祝你們幸福。”他苦笑了一聲,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宮飛寒已梳妝打扮完畢。臉色卻無比蒼白,無論用了多少胭脂水粉都掩蓋不了。

    樓下開始喧囂,嗩呐的聲音吹響。

    終於開始了。

    待宮飛寒被喜娘扶走後,一位蒼老,帶著鬥笠的老者從門後走出,眸中帶著些許的無奈。他打開窗,躍了出去。

    初八的清晨,對洛清來說是意義非凡的一天。

    他把一群人全攆出了院子,獨自一人穿著喜服。從今以後,便是舉案齊眉,鶼鰈情深的生活。從此往後,便不再是萍蹤浪跡,踽踽獨行了。

    房門忽而被推開了,洛清見到來人忽而一愣,轉而道:“季叔。”

    季千華有些複雜地看著洛清,良久道:“我有話與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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