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弋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很不容易,怎麽到哪兒都是電燈泡:“我隻是送他迴去。”“不用你送!”顧隱朝一把將人打橫抱起來,朝他們住的宮殿走去,“你迴去吧。”戎弋想了想,他現在要是迴去找大王和王後的話,說不定會遇見一場活春宮……鑒於他多年被王後暴揍的過往,他決定還是完成主子的吩咐,將他們送迴去,然後再迴到自己的崗位去。於是他一路泰然地頂著顧隱朝憤恨的目光,將二位護送迴宮他裝瞎裝聾的功夫在這些年被宋瀾磨煉得堪稱一流,顧隱朝這個對他來說段位太低了。顧隱朝將人放在床上,認命地歎了口氣,半蹲下身子給這個醉鬼脫鞋脫襪。正當戎弋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瞥見了趙蕪懸在床外的一隻瘦白腳腕,他眸子一縮,目光死死地落在了腳踝上那個紅色彎月胎記。趙蕪的腳踝上,為什麽會有離樂國王室血統才能遺傳的紅月印記?戎弋覺得自己好像誤打誤撞地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第十五章 戎弋再三思索,還是決定先把這件事和宋瀾說了,他怕萬一是自己弄錯了,反倒會傷了佑加申的心,讓他空歡喜一場。其實他們原本,還應該有位小王子殿下的。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戎弋現在迴想起來,仍舊對細枝末節的部分都記得很清楚。他相信佑加申和宋瀾也是如此。二十四年前,離樂國與中原開戰,搶奪支甘山一代的土地,次年,戰事進入膠著狀態,離樂軍隊節節敗退,已退到凜河邊上這意味著再後退一步,後麵就是他們的故土了。於是,佑加申便披掛上陣,親臨凜河,率兵反攻。但是隻有幾個人知道,那時佑加申已經懷有八個月的身孕了。這件事每每說起來,兩個人都是自責痛苦的,宋瀾更甚,他恨自己到底沒能鎖住佑加申,讓人偷偷跑了出去,這也就算了,竟然還把孩子都生在戰場上了。佑加申受襲,帶著傷突圍,騎到一處山洞中,掙紮著將孩子生了下來。他將孩子生下後,就交給了身旁跟隨的副將,要他務必將孩子帶到宋瀾身邊去。那個副將途中被中原人發現了,他將孩子藏在了草叢裏,用信鴿給宋瀾送了寫了位置的紙條,自己隻身引開士兵,最後死在了亂箭下。而那個孩子,宋瀾再也沒能找到。這件事成了佑加申和宋瀾心裏一個打不開的結,後來佑加申一直想和宋瀾再生一個小兒子,但由於當年生小兒子時身子損耗太過,導致再也沒法懷上了。這些年來,他們都在盡量遺忘這件事,可是他們也都明白,誰都沒有真正放下過。有些傷口,不是放在那裏就一定會靠著時間愈合的,也有可能反複地潰爛,最終成為一塊鮮血淋漓的黑疤。宋瀾聽完戎弋的話,麵色猛地沉了下去,他緩緩坐了下去,聲音難得地帶了幾分顫抖:“你確定你看清了?”戎弋半跪在宋瀾麵前,將頭垂下去,道:“我也……不敢太確定,所以還是請王後去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好,我知道了。”宋瀾扶著一旁的貴妃榻,頭暈目眩地坐下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渾身都在發抖。宋瀾這一生都很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他出身於鍾鳴鼎食之家,從小就是上京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修養與儀態都是被老師一板一眼地糾正過的,因此早早就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之道。但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痛得鑽心的念頭他的小兒子,可能迴來了。宋瀾平複了下心情,他看了會還在床上熟睡未起的佑加申,親自去了趟趙蕪所住的宮殿。他到的時候,趙蕪剛剛洗漱完,坐在椅子上給顧嫣喂奶喝,顧隱朝則在外院裏練劍,看見宋瀾來了,也就跟著往裏去了。宋瀾到了屋裏,卻伸手一攔,將他攔在門外,美目彎彎,但語氣卻不容拒絕:“我有點事要找他確認一下,可以讓我和趙蕪單獨談談嗎?”顧隱朝不放心,剛要開口拒絕,趙蕪走了過來,眼神示意讓他先離開,顧隱朝沒辦法,隻好提著劍退了出去。宋瀾一手將門掩上,然後坐在了趙蕪麵前,指了指對麵的椅子,道:“坐吧。”趙蕪莫名覺得有些緊張,他坐下後,宋瀾支著頭將他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後笑了:“確實有點兒像我。”這句話趙蕪沒聽懂,他問:“王後,您說什麽?”“啊,沒什麽。我聽下人們說,你來的時候帶了個孩子……”宋瀾將目光緩緩移到不遠處的搖籃,“是你的孩子嗎?”“是的,是我的女兒。”“我能看看嗎?”趙蕪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他心裏隱約覺得宋瀾並非是什麽壞人,於是點點頭:“可以。”宋瀾立刻站了起來,腰間的美玉配飾撞在一起,發出叮當的脆響,趙蕪隻覺得一陣香風撲過,然後見到宋瀾伸手將顧嫣身上的小被子掀開來。一個彎月胎記印在她的腳踝上,宋瀾扶住了牆,勉強讓自己從巨大的驚喜中保持最後一點理智。他絕不會認錯的,那是他在床笫間見過無數次的印記在佑加申的腳踝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趙蕪,你今年幾歲?家中父母可還健在?”“我今年二十三歲。”趙蕪老老實實地迴答,“我沒有父母,是被藥王穀穀主在山間雜草中撿到的棄嬰……”“傻孩子,人怎麽會沒有父母呢?”宋瀾哽咽著,用力地將趙蕪一把抱進懷裏,“這些年,辛苦你了。”這是除了顧隱朝之外,第一次有人主動抱著趙蕪,是以趙蕪懵了一會兒,才伸手推開這個溫暖的懷抱:“王後,你這是做什麽?”“我叫宋瀾,波瀾的瀾,是上京宋家之子,來到離樂有三十一年了。”宋瀾拉過他的手,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仍舊很動人,“以後,不要叫我王後,要叫阿爸。”趙蕪瞪大眼睛,亂了唿吸,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或者是宋瀾喝了太多的酒,總之,他們之中有個不怎麽清醒的人。“你腳踝上是不是也有個紅色的彎月狀胎記?那是離樂王室中人一生下來就都會有的,傳承千年,從未有過差錯,你爹爹佑加申,還有你哥哥佑棠,他們腳踝上都有這樣的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