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中國,呂韻音換迴清末已婚婦女的裝扮,她給上發髻,穿著淡雅,一身中國婦女的賢淑氣質。韓諾忽然發現,這樣樣的她更吸引,也似曾相識,對了,家極了他小時候從母親身上得到的迴憶。

    呂韻音會抱怨中國服的單調,而且,原來,她一直有個遺憾。

    她對韓諾說:“迴去英國之後,我想再給一次婚。”

    韓諾放下手中書木,問她:“為什麽?”

    她便說:“你有留意英國婦女結婚時一身的雅白嗎?我想穿婚紗到聖堂行禮。”

    韓諾疑惑了:“穿一身的白呀!”

    呂韻音說:“不讓老人家知道便行了。”

    他點了點頭,又問:“教堂呢?我們可以嗎?”

    呂韻音說:“我是教徒嘛,迴去之後請fatherluke幫忙,或許可以辦得到。”

    韓諾聽罷,覺得問題不大,便答應:“你照辦好了,一切隨你喜歡。”

    呂韻音微笑,忽然屈膝向韓諾鞠一個能,然後說:“謝謝你,老爺。”

    韓諾一聽“老爺”這兩個字,臉突地漲紅,他不好意思起來。

    然而卻又想再聽多遍,他把妻子拉到懷中,在她耳畔鈿語:“多說一遍。”

    她便乖巧嬌柔地稱唿他:“老爺”。

    聽得他心也癢,接著是妻子的嬌笑。

    韓諾忽然知道,他也會如自己父親那樣,一生也不納妾。

    他已經太滿足於她。

    迴到英國之後,呂韻音真的找來一間教堂,以及訂造了一襲婚紗。來觀禮的都是韓諾的同學和他們在當地結識的朋友,婚禮完畢之後,還在草地上舉行了一個小派對。

    韓諾對教堂有一種奇妙的感應,他感覺到這小屋的神聖,卻又不期然的,每當走近之時也會有點抗拒。他說不出那是為了什麽,小時候也在神父開辦的教會學校讀書,隻是一走近聖堂,心便虛。像心髒刹那間停上一停那樣,有種休克的虛無。

    剛才,在聖堂內宣誓永遠愛她之時,他一邊說話一邊全身發抖,呂韻音望著他,還以為他是太緊張所致。

    十字架上受苦受難的耶穌基督有何不妥當?令他不能靠得更近。

    走到草地上之後,他坐下來休息了許久,不住的對著藍天深唿吸。

    呂韻音握住他的手,她說:“上主會保佑我們的婚煙。

    ”

    他一聽,當下全身毛管寒起上來。這反應,是絕對的害怕。縱然,這明明是祝福。

    所以三番四次妻子勸他人教,他也推辭。明顯,還是有些東西不能與妻子分享。

    不久之後,呂韻音懷了孕,韓諾興奮莫名,再沒有任何事比這一樁更刺激新奇,他將有與自己酷似的後代,孕育在他深愛的妻子的身體之中。

    是不是太厲害了?一生人,什麽也有了。

    幸福,這就是幸福。

    九個月之後,韓諾的兒子在六月出生,取名韓磊。

    小磊長得跟韓諾一模一樣,雙眼皮高鼻子,小小娃兒,居然已十分英氣。

    然而又非常奇怪,小磊那雙明清的大眼睛,望著成年人之時,仿佛有那透視一個人的能力,但凡接觸過小磊的人,都有這大同小異的感覺。

    是的,那種堅定、深邃、透徹的眼神,完全不配合初生四五個月的嬰孩。怎可能看成一個成年人?怎可能有那些故事在內。

    連呂韻音也說:“小磊不是有點太與眾不同嗎?是不是我多心?剛才mrsfarrow與mrshowart討論著嬰孩的健康時,小磊目光內帶著冷笑。”

    韓諾把嬰孩接過來抱在懷中,他觀察了一會,說:“不覺得啊!”

    呂韻音把臉湊過來,她說:“現在還可愛一點……”

    接下來,小磊嘩一聲的哭了出來。之後,兩名成年人都沒把事情深究。再古怪,也還隻是個小嬰孩。

    但看過小磊的人都會說:“他好像什麽也知道。”“他什麽也能看見的吧!”“這雙眼睛,怎可能是嬰兒的!”

    而結論的一句是:“小暴是出類拔萃的孩子!現在已那麽不同凡響了!”

    韓諾與呂韻音,也就把這最後一句評語牢牢記住,抹殺了之前所有人的說話與懷疑。是的,隻是小娃兒,成年人的心眼也太認真。他們寧可想得簡單一點、美一點。

    小磊開始學行,又牙牙學話,一切也顯得正常,很喜歡玩,又喜歡大叫,吃東西糊得一頭一臉都是,漸漸,也就不再有人記起他曾經有過的眼神,那種成年人也不習慣的通透冷峻。

    當小磊十八個月之時,呂韻音提議帶他去受洗,韓諾沒什麽意見,於是便與神父安排。雖然他對聖堂有不安的感應,但他不抗拒兒子成為教徒,有信仰,不會是壞事。

    嬰接受洗是件重要的

    大事,呂韻音邀請各方友好到聖堂觀禮。儀式在聖堂的中央,十字架之下舉行,雲在做的窩中盛滿了水,小磊身穿白炮,被母親抱住,神父一邊頌禱一邊把水輕撥到小磊身上,小磊一直沒有太大的反應,是到最後神父接過小磊,把他放到雲石窩中之時,小議忽然尖叫:“呀——呀——”

    他掙脫離開神父的懷抱,在雲石窩中亂撥雙手,不斷的狂叫,小小的身軀在淺水中上下跌墮,表情痛苦,尖叫加上雙手伸前掙紮的動作,分明像個苦海中垂死的人。

    代表救贖的受洗儀式,變得與死亡接近。

    成年人驚嚇起來。呂韻音急急上前,抱起兒子,小磊亂抓的手,在母親左邊的頸項上劃破了一道血痕,十八個月大的孩子,抓出來的血痕,竟然那樣深,血立刻淌下來,染在母親白色衣領上的。

    “算了吧!孩子不適,今天不受洗了!”韓諾上前一步,邊擁抱妻兒邊向大家宣布。

    後來大家說起韓諾的兒子,都說他是名不能接近上主的孩子。

    小磊自嚐試受洗失敗後,一直的病,發熱、咳嗽。

    父母看著,非常心痛。韓諾決定:“以後也不要帶他走近聖堂。”

    說這話時,他想起自己。

    呂韻音反對:“如果他有什麽不對勁,我們更要引導他走向神!”

    韓諾卻堅持:“不!”

    “為什麽?”呂韻音目光炯炯地望著丈夫。

    韓諾深唿吸,盡力放輕語調,他解釋:“宗教容許自由意誌,你讓小磊長大了之後自行挑選要接近還是不。”

    呂韻音覺得有理,便不再與丈夫爭辯下去。孩子的燒沒退,還是身體緊要。

    小磊病了三個月才康複,之後一直再無大險,也顯得聰明伶俐,學習能力很高,不夠兩歲的小孩,中文、英文都懂得不少字匯,很討人歡心。

    與父親也特別投緣,他喜愛韓諾的小提琴音樂,他會像個成年人那樣,在書房中坐得端正地,感受這音樂的美。

    某天,韓諾正在拉奏一段貝多芬beethoven的慢板時,還在拉奏的中段,他聽到一句說話:“我要你做的,你不能違抗我。”

    韓諾把弓架起,音樂靜止,他望向他的兒子。

    書房內隻有他們父子二人,他不能夠比月定,這聲音的來源。

    隻見,他的兒子望著他笑,那笑容,像一個成年的男人。

    韓諾向前走去,朝向兒子的方向,但覺,這十步之內的距離,像是千裏的遠。

    而且驚心。

    兒子的臉,那張成年男人的笑臉,凝在空氣中,韓諾每行一步,都覺得那張臉橡在發出一個信號,陌生的,卻又帶著命令,令朝著這張臉的人,不得不走前去,不得不站到這個笑容的眼前。

    韓諾與他的兒子隻有半尺的距離,卻忽然,兒子收起那張笑臉,在千分之一秒間,迴複一個孩子應有的單純、童真以及無知。

    他望著她的爸爸。

    瞬間,一切膠在空氣中的驚煌傾刻瓦解。

    韓磊伸出胖胖的雙手。

    韓諾忽然間,隻想哭叫出來。

    他抱住他的兒子,剛才短暫卻又不明不白的恐懼,在骨肉擁抱的體溫中一點一點地消逝,不見了,沒有了,像內軟綿綿,溫暖甜蜜的一堆肉,隻就是他的愛兒,單單純純,是他的兒子。

    韓諾在餘悸中懷疑著,那一句:“我要你做的,你不能違抗我。”到底,有沒有存在過。

    自此,韓諾十分留意韓磊的一舉一動。

    呂韻音卻似乎沒有為意兒子的不妥當,她看著韓磊,總是心滿意足的。

    他們請來了私人老師教導孩子,韓磊聰明伶利,學東西很快上手。韓諾一直觀察著兒子,當日子漸過,他逐漸懷疑,當天在書房所見的那張笑臉,是其抑或假。

    或許,是自己多心。對了,事實本該如此。

    韓磊已四歲了。一切,也相安無事。

    就在此時,韓諾收到急件,他的父親在家中病重,於是一家人急急忙忙收拾迴中國。”路上,韓諾的心情都沉重,妻子伴著他,也是愁眉相對,隻有小兒子,有那不知情的純真快樂,天天在甲板上蹦跳曬太陽,可愛歡樂一如天使。

    迴到中國後,韓諾便知道父親的病情有多重,大夫說已是時日無多。呂韻音時不時走到聖堂為韓老先生祈禱,作為一名賢慧的媳婦,她利用她的信仰協助家公渡過難關。

    而一天傍晚,當韓諾抱著兒子準備把妻子從聖堂接迴家之時,忽然,韓磊這樣說:“你不要走近這地方。”

    韓諾望著兒子,問:“小磊,你說什麽?”

    韓磊說:“我告訴你,這地方不是你來的。”

    韓諾望進兒子的眼睛,才四歲的娃兒,目光內是一股認真,仿佛在說著真

    理。

    韓諾忍著心中的迷惑,他問他的兒子:“為什麽?”

    他的迴答是:“我們不屬於這個地方。”

    兒子的眼睛,蘊含住不該有的威嚴。

    韓諾問下去:“我們屬於什麽地方?”

    兒子迴答:“你屬於我。”

    韓諾抽了一口冷氣。韓磊的表情卻苦無其事。韓諾但覺,他抱著兒子的一雙手,已經太過沉重,快抱不住了。

    呂韻音此時由聖堂走出來,看見丈夫與兒子,便走到他們跟前,三個人邊行邊說些家常話,譬如韓老先生的病,清明前的龍井,以及英國那邊的家事。

    韓諾因著兒子之前的說話,早已有點困擾了,這時一邊聽著妻子的聲音一邊有點心不在焉。

    忽然,兒子抱住他的頸項,小聲地對他說:“我不要這個女人。”

    韓諾望著兒子,兒子的眼內有笑意。他站定下來,他心寒。

    呂韻音轉頭,看見韓諾抱著兒子呆站在路中心,便走過去。韓諾見到妻子走前來,下意識地背轉麵,放下兒子。他不敢讓妻子看見韓磊的眼睛。

    呂韻音說:“幹嗎?停了下來?”

    韓諾的臉色慘白。

    呂韻育看見了,便說:“不舒服嗎?”

    韓諾分神望了望腳畔的兒子,韓磊隻家一般孩子那樣左右盼顧。

    韓諾說:“沒什麽。”

    呂韻音說。“來,我抱小磊吧!”

    “不!”韓諾立刻說:“我來抱!”然後再次一手抱起兒子。

    兒子的目光溜向市集菜檔的一隻小狗上。韓諾暗地抽了一口冷氣。

    那天晚上,夜半時分,韓諾走到兒子的睡床前,輕輕推醒了他。兒子睜開惺忪的眼睛,他含糊地說了一句:“爹爹……”

    韓諾一聽,心便軟了,這分明隻是小孩子的口吻。

    但他還是決定這樣問:“你究竟是誰?”

    韓磊疑惑地看著他的父親,他的表情明顯是不明白。

    韓諾不忍心了,他不知應該怎樣問下去。

    於是他告訴兒子:“去睡吧,乖。”

    韓磊翻了翻身,韓諾正準備轉身離開之時,忽然聽見兒子說話:“我看見兩個爺爺。”

    韓諾立刻轉身對兒子說:“兩個爺爺?”

    可是,韓磊

    卻又沒迴答。他合上眼,有一個要去甜睡的表情。

    韓諾再度走近兒子,地蹲到兒子的旁邊,問他:“你還知道些什麽?”

    韓磊便說:“一個爺爺躺在床上,另一個爺爺魂遊太虛。”

    韓諾怔了一怔,然後問:“還有呢?”

    韓磊又再翻了翻身,他合上眼睛,要睡了。

    韓諾知道兒子不會再說些什麽,於是,他離開了兒子的房間。他在狐疑著兒子說及兩個爺爺的事。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過了三天,果然,韓老先生的病情急劇變化,忽然,他完全失去知覺,什麽人也不認得,隻懂睜眼“嗚嗚嗚”地叫。

    仿如失去人性、失去理智一樣。

    韓諾明白了,什麽是兒子口中的“兩個爺爺”。一個躺在床上無知覺,仿如活死人;而另一個,是由這軀殼浮遊出來的靈魂,造靈魂沒有完全脫離身體,但他飄呀飄,把知覺帶離體外。

    韓磊在大廳中跑,與仆人玩皮球。韓諾斜眼看著兒子,滿心都是不祥的預兆。

    他與他的妻子,公正光明,怎會生下一個這樣的兒子?

    他一直以為擁有極幸福的人生,如今,就有了破綻。

    夜半,他再次走進韓磊的房間,他把兒子喚醒,“醒醒。”他搖醒兒子,然後抱住他離開韓府,一直朝後山中走去。

    沿途上兒子不哼一句,四歲的小娃兒,似乎心裏有數。

    走進一個樹林,韓諾放下韓磊。

    他喘著氣。

    而他的兒子說:“爹爹,你不要我了?”

    韓諾這樣迴答他:“我受不起這樣的兒子。”

    韓磊這樣迴應他的父親:“但我還沒有嫌棄你。”

    韓諾看著他的兒子,孩子臉上有那得戚之色。

    他占了上風。

    忽然,韓諾頓覺軟弱無力,人太軟弱了,刹那間,他便跪了下來。

    什麽也不再介意,他隻想乞求。他說:“求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韓磊問他:“你是怪我侵占你的兒子?”

    他終於說了,他終於肯說了。韓諾望著這有形但無靈魂的孩子,內心是一片重重的酸。他是他的父親,但他保護不了他。

    韓諾說:“你放過我的兒子,你離開他吧!”

    韓磊笑起來,表情陰冷。“自他

    是嬰兒之時,我便與他分享一個腦體,隻恐怕我要走了,他才不會舍得。”

    仍然跪在地上的韓諾,伸手抓住韓磊的手臂,他哀求:“你把我的兒子交迴給我!”

    韓磊看見父親哀痛的臉,目光更是冷峻,他仰臉笑起來,天上繁星伴著這孩子的笑聲,迴響在這樹林的上空。夜幕高而深,星光閃耀,這是一個多麽美麗的夜空,而這夜的中央,有一對父子,在樹林內交談,父親下跪在兒子跟前,兒子仰天高笑,孩子的笑聲清脆尖削的在夜間空氣中蕩漾。

    聽得為父的心也震。

    笑聲是一個他控製不了的命運,籠罩住他下跪的全身。

    韓磊笑完了,垂頭望著他的父親,他說:“他日韓磊長大了,會繼承這個世界。”

    韓諾搖著頭,他問:“為什麽你偏要揀選他?”

    韓磊微笑:“他是名漂亮的孩子,而且健康聰明。”

    韓諾說:“這些特質,天下間的例子多的是。”

    韓磊說:“就當這是他的命運。”

    “不!”韓諾說:“我隻想他做一個普通人,我不想他承繼這個世界。”

    韓磊說:“你該感到榮幸,你的兒子是被挑選的,而你,也是。”

    韓諾望著韓磊,他不知道,他也有一個角色。

    韓磊說:“你要輔助你的兒子成長。我看中你,因為你有與我溝通的能力,你的靈魂偏私於我。”韓諾屏住唿吸,從來,他也不知道他的靈魂向誰偏私了。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平生公正明清,隻是……他一直害怕十字架上的神明。

    難道,這已經是碣私?

    韓磊說:“我需要你,你該感到榮幸,你的生生世世,都有我在看顧你。”

    但覺,全身上下都在抖震。

    韓磊一直說下去:“但是,父親,我不喜歡那個生我下來的女人。”

    “不!”韓諾驚唿:“她沒有做錯事,請不要傷害地!”

    “但她的靈魂異於我所需,她與我不同類。”韓磊說。

    韓諾明白,那是呂韻音的信仰。

    他立刻說:“我叫她改!”

    韓磊微笑:“但她始終沒有歸向我的命運。”

    “不!”韓諾繼續懇求。“那是我深愛的人……”

    “我答應你,父親。”韓磊說:“失去她之後,你會得到任何你想要

    的女人,以及榮華富貴。”

    韓諾搖頭:“我不想要任何不屬於我的人與物,我隻想要迴一個幸福的人生。”

    韓磊於是說:“誰說你該有一個你認為是幸福的人生?你的命運根本不是如此。”

    說過這話後,韓磊的表情刹那間迷惘起來,接著就是疲倦,他的雙翻一軟,便坐到地上去。

    小手伸出來揉了揉眼睛,他說:“我要睡覺啊。”表情是單純的疲累,韓諾猜到,這一刻,麵前這一個,該是他真正的兒子。另外一個,走了。

    韓諾抱起他,沿路走迴韓府。

    懷中的小孩是他的兒子,起碼這秒鍾他是他的兒子。他丟不低他。

    就算拋棄了,難保他又用另一方法迴來。又或許,換一個軀殼,侵占另一個身體。

    兒子很重。韓諾所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吃力。

    沉甸甸的腦袋,迴蕩韓磊剛才的說話,他說他的命運不該擁有一個他認為是幸福的人生。那麽,他該擁有什麽?

    返迴韓府,把兒子放迴睡床,韓諾走到他與妻子的床上,呂韻音的臉,睡得那麽熟,她不會知道,剛才,就在這一晚,她的丈夫與兒子,作了一段怎樣的對話。

    之後數天,韓諾都茶飯不思,他知道,當中一定有些什麽事情要發生。也無論往哪裏去,他都把韓磊帶在身邊。

    韓磊表現正常可愛,韓諾望著兒子,他明白了為何偶爾,小小孩子會有那些邪惡陰暗麵。

    對了,如果那令人顫抖的力量願意永遠離開韓磊,他便從此無所畏懼。

    韓諾決定了,他要保護他的兒子。

    一天下午,韓諾出外打理韓老先生的生意,兒子也跟看去,在錢莊中,韓諾周旋得很順利,間中望到韓磊所在的角落,隻見他與兩名職員玩得興高采烈,韓諾看著,也就放心得很。

    而他不知道的是,韓府內,正發生著意外。

    呂韻音慣常地吩咐仆人準備晚上菜肴,然後在臨近黃昏之時進入廚房留意一下煮食的情況。這一天,她在黃昏內進廚房時,發現空無一人,該在的廚子、仆人全部不在,然而煮食的火照樣猛烈,四個爐頭也火光熊熊。

    正要疑惑,菜在鏤內,鍋中有湯,砧板上有切了一半的肉,怎麽沒人在?

    卻在半秒之內,腦中狠狠一晃,呂韻音忽然失去理性,腦袋中原本思想著的事情,一下子煙消雲散,腦袋內,

    瞬即空洞洞的,什麽也不察覺,而雙腿,不由自主的行前。

    眼睛,也像看不見,她有那迷夢的神情,一直走向那煮著一大鍋湯的火爐前,那鍋湯足夠韓府上下三十多人享用。

    已貼近那鍋了,湯在鍋中沸騰,有種憤怒的氣息。

    呂韻音的上身貼著鍋邊,衫尾輕輕觸及火焰,她半點知覺也沒有,由得火燒看她的衣衫,火光閃起來,卷動翻騰,綠色的雀鳥花紋上衫,頃刻著了火,衣服上的鳥兒,被燒焦了。

    她的眼睛依然如夢一樣,神情恬淡,究竟,她在做著一個怎樣的夢?夢中可會感覺灼熱?抑或是,連夢,也沒有意境。

    驀地,她垂下了她的雙手,隨隨便便的放進湯中。沸騰的液體,掩蓋了她的一雙手掌。

    火一直向上饒,她的上京都燒破了,火舌剛好觸及她的下頜,那團火,要毀她的容了。

    就在此時兩名下人走過廚房,看見當中一個火人直直的站著,立刻狂唿救命,叫喊了數聲,便有人趕來撲熄呂韻音身上的火。

    “少奶,救命啊!少奶!”仆人急急忙用油用水替呂韻音塗傷口和降溫,一班救援的下人,全部都看到,那張一直張開眼來的臉,竟然一臉的憧憬,望著廚房外的天空,出神地看迷。

    她在想些什麽?她究竟往哪裏去了?為什麽她不知痛?為什麽她臉上充滿旖旎?她究竟往哪一個世界去了啊!

    韓諾迴家之後,驚聞噩耗,立刻跑到寢室中妻子的身旁。已經被大夫治理的呂韻音,一雙手掌以及整個上身都被包得厚厚,敷了一身的藥,她的眼睛已合上了,她處於沉睡當中,而熟睡中的神情,溫婉如昔。

    韓諾心生激動,跪到地上痛哭。

    仆人在他身後說:“不知為什麽少奶會半身著火,雙手又插在熱鍋中……”

    韓諾一邊哭一邊搖頭,又向仆人擺手示意離開。

    於是房間內,隻有韓諾,以及一直坐在一角的韓磊。

    韓諾知道韓磊在不遠處,也沒望向韓磊,他就這樣說:“求你停手。”

    韓磊小孩子的聲音傳來:“我一早已告訴你,我不喜歡她。”

    韓諾望向聲音的方向,隻見韓磊坐在椅子上,十足帝皇一樣的威嚴。

    韓諾說:“我願意以任何東西,來交換我妻子和兒子的性命。”

    韓磊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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