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貴族看向呂義,都十分敬畏。


    這廝以前名聲不顯……沒想到,居然這麽厲害!


    貴族們曾經被那些蠻兵攻破過城池,所以心裏都很清楚——雖然那些蠻兵裝備簡陋,但搏殺技術的確十分高超,而且一個個悍不畏死。


    拋去裝備不論——即便是最普通的蠻兵,如果放在楚國的戍卒軍隊中,其單兵戰力至少也能稱得上是‘悍卒’。


    就是這樣一支讓貴族們心有餘悸的兇狠蠻兵,竟然這麽輕輕鬆鬆就被呂義給收拾了!


    如果說用計謀,在崇尚‘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的戰國人眼中還算是旁門左道,但兇蠻軍的兇悍戰力,卻是實打實的。


    麵對令貴族們望而生畏的蠻兵,兇蠻軍的攻勢簡直像燒紅的刀子切進牛油裏一般,摧枯拉朽。


    很難想象,能統領這樣一支勁旅的主將,居然名聲不顯。


    屈銘純屬好奇地問道:“將軍用兵頗擅巧計,在下曾經聽聞——曲陽侯用兵,也是常人難以捉摸。”


    “敢問將軍——”


    “單以戰陣機謀而論,曲陽侯的用兵之術,與將軍相比何如?”


    呂義臉色肅然,一本正經道:“末將豈敢與曲陽侯相提並論?”


    “些許蠻兵,何足道哉。”


    “若是曲陽侯用兵,可破十倍之敵。”


    “呂義的這些機謀放在我家君侯麵前,如螢火之於皓月也!”


    前兩天表現還頗為浮誇、與眾貴族飲酒作樂的呂義,此刻又變迴了第一天剛與眾人見麵的那副樣子——肅然、冷靜、拒人於千裏之外。


    而眾貴族聽著他的迴答,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麵麵相覷。


    這呂義,已經如此厲害。


    那熊午良,又該是何等用兵如神?


    難怪先王在世時,親口認定曲陽侯為‘大楚軍神’!


    心念及此,眾貴族無不凜然——曲陽侯啊曲陽侯,這是個無論如何都不能招惹的人,如果和曲陽侯敵對,食不甘味也……


    無論是戰場上的敵人,還是政壇上的政敵。


    但凡敢與曲陽侯作對的,不是兵敗身死,就是身敗名裂……


    再聯想一下那廝不過二十剛剛出頭的年紀……


    握草!


    真是個妖孽啊!


    眾貴族來找呂義,當然不隻是拍馬屁那麽簡單,又是一陣寒暄和吹捧之後,景至鴻期期艾艾地問道:“敢問呂將軍,此戰俘獲幾多?”


    呂義眼睛微微一眯,已經明白了這幫貴族的目的。腦海裏一邊飛速運轉,一邊坦蕩地如實答道:“此戰淩厲,蠻兵被打得暈頭轉向,投降者不在少數。”


    “城內城外,共俘獲蠻人一萬八千餘人。”


    一通犀利地殺傷,城內城外共斬首四千餘級——再加上一萬八千多人的俘虜,總計消滅了蠻兵兩萬三四千人。


    這些可都是精壯漢子——五溪蠻經此一役,可謂元氣大傷了。


    眾貴族眼睛亮了!


    土地,在嶺南有的是。


    就算打下再多的土地,可新法禁止貴族蓄養楚籍奴隸,沒有那麽多人手,又怎麽種田?


    指望大家拚命生娃?那得生到猴年馬月,才能填滿這千裏嶺南?


    在這裏,唯有人口奴隸,才是最值錢的財產!


    昭豐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抵擋不了誘惑,於是期期艾艾地說道:“將軍……那些戰俘,您要如何處理?”


    “近兩萬戰俘,千裏迢迢送去郢都,恐怕不太現實。”


    “單是沿途耗費的糧草,便不是小數目。”


    “途中若再生亂,豈不遭殃?”


    “可若是將他們放迴去,那這一仗豈不白打了?”


    眾貴族紛紛點頭,眼巴巴地盯著昭豐。


    嘴替!


    昭豐得了鼓舞,於是鼓起勇氣道:“如果將軍打算把他們統統殺掉,不妨換個方式——把這些俘虜賣給我們如何?”


    “我們願意出高價!”


    “給將軍您的好處……肯定也不會少!”


    呂義微微眯眼,盯著這個試圖公然行賄的家夥,腦海飛速轉動。


    誠然——將這些俘虜送去郢都,不經濟,也不現實。


    通通宰了,無疑也和自家主君‘剿撫並用’的嶺南戰略有所衝突——蠻人會更加仇恨楚人,未來的治安戰將無窮無盡。


    雖說蠻人的青壯年都在這裏了——但用不了幾年,那些現在留在部落裏沒有出戰的孩童,都會成長為精悍的南蠻勇士。


    到時候,治安戰將極其慘烈。


    但是將這些俘虜賣給貴族們……恐怕自家那位致力於削弱貴族實力的君侯,會暴跳如雷吧?


    呂義輕輕舒了一口氣,決定將這個難題拋給熊午良:“諸君之意,我已明白。”


    “所謂‘好處’,本將無意於此,萬萬不可再提。”


    “至於諸君所求之事,末將會具書信一封,快馬送往郢都——請曲陽侯決斷。”


    “各位,請迴吧!”


    貴族們仍有些不甘,但麵對冷漠疏遠的呂義,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笑著接受了呂義的逐客令,各自離去。


    ……


    和相裏疾同時被擒的,還有流賊之首——荊白。


    這哥們兒看著身材單薄,沒想到是十足的硬漢、地地道道的反楚分子……想想也是,楚國追殺了他們一族幾十年,這仇兒結的可不小。


    當時,相裏疾和大部分蠻兵被截斷在城內,而荊白還滯留在城外。


    中計了!


    握草!楚人真踏馬陰險!


    麵對突發的變故,荊白立刻決定:跑!


    可惜,楚國貴族的拓荒團們猛然殺出,幾乎完全斷絕了各條逃生的路線——最終仍有少部分蠻兵幸運兒逃了出去,但荊白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在絕境之中,荊白奮力拚殺,斬殺了兩個拓荒團遊俠……但大勢已去。


    尤其城中的兇蠻軍又殺出來——荊白深深為這支軍隊的戰力所震撼。


    焯!


    果然。


    熊午良麾下的部曲,怎麽可能有庸手?


    可惜一切都晚了。


    就這樣,荊白也被俘虜了……被俘蠻兵經過一番拷打和指認,於是可憐的荊白也被呂義揪了出來。


    呂義大喜過望!


    這樣一個重要的俘虜,顯然也要交給熊午良來定奪——於是荊白和相裏疾便被關押在同一個囚車之中,由一個兇蠻軍百人隊隨同,共同押往郢都。


    囚車隊伍浩浩蕩蕩地經過了楚國的南部地區,一路上無數農民駐足觀看……相裏疾臉皮厚,倒是還好;可荊白卻是體麵人,麵對這些農夫的指指點點,羞憤難當。


    羞憤之下,荊白數次想要自我了斷,卻都被兇蠻軍士卒及時製止。


    想要絕食餓死自己,卻又被那個兇蠻軍百夫長按著脖子灌流食……反倒是遭了更多的罪。


    也罷。


    荊白終於認清了現實——看來,隻能老老實實去郢都麵見那個傳說中的曲陽侯了!


    飛燕起落,田野整潔,農人歡笑陣陣……真是大好的天氣。


    除了垂頭喪氣的荊白、敗軍之將相裏疾之外,一切都很和諧。


    遠方,一名騎手策馬狂奔而來,在道路上卷起煙塵……來到近處,那騎手翻身下馬,無視警惕的兇蠻軍士卒,徑直來到負責此次押送任務的百夫長麵前:“曲陽侯有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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