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聰心底一沉。


    果然,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湖聰心裏一橫,兩眼一閉:“主君恕罪,湖某並沒有傳達讓鄉民來河邊墾荒的命令!”


    “不但現在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


    “淮水到了汛期,水量極大,您的堤壩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的!”


    “湖某不會為了迎合你去草菅人命!”


    湖聰高高仰起頭,心中充滿了直麵犧牲的豪氣:“主君若是怪罪,湖某一力承擔,與其他人無關!”


    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


    熊午良詫異地掃了湖聰一眼。


    呦?


    還挺有原則。


    不錯,是個好員工!


    想想也是,這湖聰就算再聰明,畢竟也沒見過水泥,對自己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


    反正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心念及此,熊午良大度地揮了揮手:“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暫且作罷——等到堤壩建好,再來開墾荒田也不遲。”


    湖聰本來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沒想到就這麽被熊午良輕輕放過了,有種打在棉花上的錯亂感。


    一時間,湖聰感覺自己正慷慨激昂的情緒無處發泄,僵在那兒了。


    熊午良大手一揮:“石二聽令——按照本君劃定的圖紙,開始施工!”


    石二精神一振:“諾!”


    “都動起來!”


    這次跟隨熊午良一起來到平阿修建堤壩的,除了一千部曲作為苦力之外,還有石二帶領的三十來個機靈的工匠。


    熊午良有心好好培養一下這三十來人,多少讓他們感受一下來自土木工程專業的震撼……


    要是這些人都能成長起來,能夠獨當一麵的話。


    那麽山桑縣那邊兒的修路大計便也能提上日程了!


    石二在工業園區的時候,接觸的都是熊午良的現代企業管理製度,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匠奴了,此刻他指揮起上千力工,倒也頗有章法。


    旌旗搖動,上千力工開始了勞作……


    湖聰張大了嘴,詫異地掃了石二一眼。


    沒想到這熊午良麾下,倒是藏龍臥虎。


    單是這一手簡單的指揮,便將上千人調動起來,有條不紊地開始施工……


    湖聰自詡能力不低,但也不敢保證能做的比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石二更好!


    但是……又有什麽用?


    要是忙活的方向不對,那麽效率越高,錯的也就會越離譜!


    湖聰皺起了眉毛,開始毫不客氣地潑涼水——


    “動作倒是挺快。”


    “可惜,做的全是無用功——”


    “你們這堤壩修得越快、越高,等到汛期來臨的時候,堤壩崩潰帶來的危害便越大!”


    “若是不能實打實地看見這堤壩能夠攔住洪水,那湖聰說什麽都不會讓鄉民來此墾荒的。”


    “熊公子就算砍了我的腦袋,我也不會動搖!”


    還不等熊午良說話,石二先坐不住了。


    身為熊午良一手簡拔出來的人才,石二如今對於熊午良可謂是惟命是從。


    純純是熊午良形狀的忠實舔狗。


    石二的眼睛立了起來:“湖縣令,你太放肆了!”


    “主君的命令,你也敢質疑?”


    “你什麽檔次,也敢反抗主君的命令?”


    熊午良見二人有打起來的跡象,趕忙咳嗽兩聲,示意二人打住:“幹活兒重要,吵什麽吵?”


    “湖縣令,你可以不信,也無需你現在做什麽,但是此時卻不能掣肘其他人。”


    湖聰冷哼一聲,絲毫不賣熊午良麵子,拂袖而去。


    開玩笑!你熊午良的堤壩要是能擋住洪水,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倒立洗頭!


    正好現在已經是初夏了,汛期將至。


    估計也就是十幾天的工夫,就將迎來第一波浪潮。


    淮水湍急兇險,別看是第一波浪潮,衝擊力也頗為不小了。


    到時候你這堤壩,定然是四分五裂!


    屆時,莫怪本縣令當眾羞辱你一番!


    就算自己的命到時候保不住了,好歹也保下了平阿縣上下三千多口人的身家性命,此謂死得其所!


    湖聰的心中,油然生出三分決絕、三分傲然……


    ……


    淮水下遊。


    鍾離縣。


    鍾離君羋費最近的心情十分惡劣——其實,自打從越國那邊兒迴來,他胸中的氣兒就一直不順。


    試問誰到家之後,發現家裏就像遭了賊一般,心裏能好受?


    這就是鍾離君羋費大人的真實感受。


    當時從越國班師的時候,羋費從屈平的大軍中脫離出來,帶著自家的親兵部曲,灰溜溜地返迴鍾離縣。


    一進鍾離縣地界,好家夥!


    十室九空!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食邑也都被熊無良那個該死的小子拿去抵債了,羋費心中也多多少少做好了準備……


    但是還是沒想到,那狗日的熊午良做的竟然這麽絕!


    等迴到了鍾離縣城之後,真正的噩夢才剛開始。


    這城池,怎麽沒有城門了?


    唿唿的風,直嗖嗖地往城裏灌。


    哦,原來是城門上有銅箍鐵釘,被曲陽縣的人拉去抵債了……


    羋費的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


    “羋良,你好狠的心呐!”一聲嘶吼,盤旋在鍾離城的上空,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他的鍾離君府,被拆得七零八落。


    就連刻著‘鍾離君府’四個字的楠木牌匾,也被曲陽人拉走了……


    踏馬的,你要我這牌匾有甚麽用?


    現在也不流行車珠子啊?!


    羋費心中決定,再也不要與那個熊午良來往了。


    而且,再也不沾賭了!


    賭狗一無所有啊!


    此時的羋費,躺在床榻上,雙目無神地盯著上方的房梁——他當時找了許久,發現整個府邸中隻有這座屋子的橫梁沒被曲陽人拆走,其他的都成了危房了。


    許是疏忽了吧。


    “主君,不好了!”老邁的管家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羋費連動都沒動一下。


    我還能更慘嗎?


    我不信。


    “主君,大事不好!”老管家見羋費不吭聲,便自顧自地開始稟報——


    “農戶人說,淮水幾乎斷流了!”


    “沒水了,咱們田裏的莊稼,沒法子灌溉了!”


    羋費的眼珠微微動了一下。


    踏馬的。


    我居然真的能再慘一點1


    不愧是我!


    要說整個縣都被搬空了,沒關係,還可以重新再來。


    但要是莊稼都枯萎了,沒有收成……


    那可真是完蛋了!


    連東山再起都起不來了!


    鍾離君羋費猛地從床榻上翻滾了起來,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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