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宴找到樂輕悠時,她正帶著嫣紅在街上的一家麵積不大的小茶樓大堂內喝茶吃點心。


    「三哥」,樂輕悠笑著喊了方宴一聲,待他走到桌邊坐下後,將大大小小好幾碟點心都往他麵前推了推,「忙完了,快吃點東西。」


    抬腳把凳子往外勾了勾,方宴皺眉看了看碟子裏的點心,卻是笑問道:「這些都是什麽?」


    「白糖發糕,酸棗,地瓜幹…」,樂輕悠一個一個地介紹,末了托著下巴道:「總共才十文錢,靖和縣不僅消費水平低,商品也都是很差的。三哥,你任重而道遠啊。」


    一句話讓方宴想起了既不虧空又不盈餘的縣衙銀庫還有隻存了兩袋子高粱的糧倉,麵上依舊帶著笑意道:「果真是任重而道遠。我剛才問了那兩個書辦,靖和縣土壤貧瘠,幾乎是年年歉收,這一點,還需要輕輕給我幫忙啊。」


    樂輕悠聽了,差點抬手拍拍胸脯答應下來,點頭道:「這是自然的,有我培育好多年的改良種子,再加上一些肥田方法,不出一年就能改善這裏的糧食收成。」


    方宴看她這樣意氣風發的,越發肯定帶她遠遠來到這裏是個正確的選擇,吃了幾樣她遞過來的粗糙點心,才道:「當下先要做的是,把進城費降下來,沒人進城的話,這裏無論如何都盤活不起來。」


    樂輕悠非常同意,「我說怎麽來時在縣城十幾裏外還見到在一個場地邊自發形成的集市,進個城差不多夠買二十幾個饅頭了,沒有非進城不可的事,誰也不會捨得吧。」


    「進城費都隻要求象徵性收一兩文,主要是用來修整城裏的街道或是在街道河流兩岸植樹的,但是這裏,卻都是進了差役兜裏。」方宴喝了口茶,這麽說道。


    正說著,光海走了進來,直接向樂輕悠和方宴這桌走來,見過禮低聲道:「少爺,計縣丞並縣裏的幾個鄉紳在縣衙,等著拜見您。」


    方宴放下了手中粗糙的茶杯,對光海道:「讓他們迴去吧,明日我會在春陽樓設宴,請一請這裏縣裏的官員和這些鄉紳富豪。」


    春陽樓是靖和縣唯二的酒樓之一,據說裝潢、菜色還有價格都很親民,樂輕悠忍不住笑了笑,等光伯也笑著出去了,才問方宴道:「三哥要給自己立一個清廉簡樸的形象?」


    方宴搖了搖頭,「我請他們不是私人朋友之間的宴請,縣裏可支取的銀子有限,隻好請他們去一個簡樸的地方。」


    他們又做了會兒,便起身迴縣衙。


    樂輕悠穿的還是一身男裝,路上跟方宴牽著手,比女裝時走在他身邊吸引的目光還要多,不過因為披了個馬甲,樂輕悠絲毫不心虛。


    靖和縣這邊擺小攤位的很少,一路迴到縣衙,樂輕悠隻買了兩個彩陶不倒翁,到縣衙門口時,卻見一群人把縣衙大門圍得嚴嚴實實,遠遠地隻能聽到人群裏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哭聲。


    樂輕悠與方宴對視一眼,跟在他身後,一起擠進了人群,縣衙前人群中心的空地上,一個衣著富貴卻皺皺巴巴的婦人正坐在地上哭,邊哭還邊念叨著「求縣太爺做主」之類的話。


    這個婦人,樂輕悠見過一麵,正是萬老爺那個姨娘何氏,萬老爺也在一旁站著,滿臉憔悴愁苦,拉又拉不住何氏,很想坐下來跟她一起哭的樣子。


    旁邊有一個穿著鬆花色錦緞袍,身材微胖,神態端嚴的中年男子,正麵帶同情地勸何氏和這萬老爺:「你們迴去吧,咱們太爺可是今科狀元,定然會為你們無辜枉死的孩子昭雪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何氏哭得更大聲了,聲音嘶啞道:「計大人,您一定要給我們那可憐的孩子做主啊,太爺中午已經派人來給我們說過了,隻說我們的孩子是被主母害死的,主犯已死,他也無從判案。可是我不相信,仵作都說了,火是在我們的孩子和那個女人死後才燒著的,怎麽可能沒有人幫忙?就是主母身邊那個婆子做的,求大人一定要把她治罪了啊。」


    這個何氏是一定要找一個活人以泄她失子之痛了?


    樂輕悠雖然很可惜那個剛來世界沒多久就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怨而無辜慘死的孩子,覺得萬家夫人未免太過極端,但對這個何氏卻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此時更是厭惡她想找一個人泄憤而跑來縣衙門口胡攪蠻纏的行為。


    剛才就想讓萬家這兩人到縣衙內說話的光海看見少爺和小姐迴來,忙一步越過計縣丞,向方宴見了一禮,口稱大人。


    方宴問道:「為何讓人在縣衙門口吵鬧?」


    「屬下本想請他們進縣衙去等您迴來再陳訴冤情,計縣丞卻要在這裏向他們問話,屬下也毫無辦法。」


    「這就是方大人」,光海的話還沒說完,計縣丞就笑著上前行禮,「大人一來,下官就該來拜見的,失禮失禮。至於萬家這事,下官也是有耳聞,實在是覺得那死去的高氏太過喪心病狂,無緣無故就要害死丈夫的子嗣,實當嚴懲的,這才有些疏忽,直接在縣衙門口問起了案子。」


    方宴麵上淡淡的,看了眼計縣丞以及隨著他過來見禮的幾個富態的鄉紳,漫不經心道:「計縣丞關心民眾本就是分內之事,隻是把縣衙並不是菜市場,縣衙外也並不能當做公堂使。」


    計縣丞一臉謙虛地聽著,方宴一說完就趕緊點頭:「大人所說極是,是下官辦事不周。」


    碰見萬家這事,計縣丞隻是順水推舟地想試試這個新來的上官是個什麽樣的性格,沒想到一個剛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竟然如此能穩得住。


    而這位方大人,既是前光燁侯世子,又有兩個哥哥一個身為南方重臣的舅舅在朝,計縣丞是半點不想得罪他的。


    當下道歉的姿態更加謙恭誠意十分,轉身對萬家老爺道:「大人也迴來了,讓你家這個妾別哭了,有什麽事到公堂上慢慢說。」


    方宴說道:「不必了」,看向萬家老爺,「驗屍狀以及起火點的檢驗狀都已經給你看過了,你們還要申什麽冤?」


    萬家老爺被問得一抖,想起慘死的兒子,他們萬家唯一的根苗,又硬著頭皮道:「高氏不可能一個人做完這些事,一定是有一個人幫了忙,小民求太爺一定要幫我們把幫兇查出來。」


    何氏也哭著跪趴在地上喊道:「那高氏最倚重她身邊那個陳婆子,陳婆子也一向看我們母子不順眼,求大人抓了這個幫兇啊。」


    中午時,方宴已經審問過了那個陳婆子,陳婆子好幾天前就被高氏放了賣身契,迴去了鄉下老家,高氏帶著萬老爺兒子一起自殺的事情她還是被傳喚來時才知道的。


    「陳婆子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她並不知情高氏所為之事」,方宴的神情淡淡的,帶了幾分不耐煩,「你們要本官抓幫兇,憑什麽抓?」


    何氏又想哭喊,方宴瞥她一眼:「憑你一句話嗎?倒是從陳婆子口中,本官得知高氏早年因你的關係落過一胎,有這功夫陷害高氏身邊的下人解恨,倒不如反省一下自己。」


    聽見這句話,何氏的臉頓時白了,繼而大哭:「我當初根本不知道她懷有身孕,她如果有恨,沖我來就是,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他才剛一個月,還什麽都不知道啊。」


    在她的哭聲中,旁邊萬老爺臉上也爬滿了淚水。


    圍觀的人群則聽得唏噓不已,但卻都不敢大聲議論,畢竟新來這個年輕的縣令,很不好惹的樣子。


    「迴去修修心吧」,方宴放下這一句話,牽著樂輕悠的手往縣衙走去。


    被晾在一旁的計縣丞臉色有些難看,但他卻清楚,這口氣終歸隻能望肚子裏咽。


    光海讓幾名差役驅散縣衙外的人群,跟計縣丞行了一禮,道聲歉,也轉身迴衙了。


    方宴審問那陳婆子時,樂輕悠是在的,迴到清清靜靜的縣衙後院,就對方宴道:「三哥,過段時間,我想在縣裏辦個類似茶話會的聚會,主要是針對縣中婦女,每隔五天開一次,你覺得怎麽樣?」


    一到靖和縣就麵對這麽一場家庭悲劇,方宴都不想輕輕知道太多的,擔心她受到的太大的衝擊,此時聽她這麽說,便十分贊成地揉了揉她的額頭:「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樂輕悠笑道:「那我就放開手腳去做了,還有,等你熟悉了縣中事務,再請幾個有經驗的老農來,我教他們做綠色化肥。」


    「化肥是什麽?」方宴將疑惑都展示在臉上。


    「化肥就是可以讓莊稼長得更好的肥料……」


    光海站在一旁,笑看著少爺和小姐一問一答地去了客廳。


    從山莊跟過來的還有兩個武字護衛,分別是武尹和武晉,這時他們二人才從外走來,見光海在院裏站著,武尹便過來說道:「光伯,我怎麽總覺得,今天萬家鬧著這一出兒,是有那個縣丞在背後撐腰?三少爺,哦不,大人可有什麽指示?」


    光海搖頭,對那個縣丞的小伎倆半點都不在意,「萬家鬧到縣衙門口,應該有他的暗示,不過這計縣丞看起來是個識時務的人,了解到咱家大人的為人,就不敢再有什麽出格舉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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