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希望向眼前躺在床榻之上的金絲被之下那麵色蒼白的毓秀,目光漸漸深沉。隨後,皇後也隨即趕到了內堂之內,神色匆匆,柳眉緊蹙,隻道:“本宮千囑咐,萬叮嚀,怎麽還是發生這等防不勝防之事?”

    皇帝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俊容冷淡,隻是坐在一旁,等待太醫的診斷完畢。

    蔣太醫漸漸退出來,跪在皇帝的麵前,聲音渾厚:“皇上,依微臣開,毓美人應是受到猛烈衝擊之後,才會跌倒在地,才會導致胎兒不保。”

    “既然胎兒已經有一月有餘,為何不稟告朕?蔣太醫,你好大的膽子!”君默然無聲冷笑,聲音清漠陰沉,那一眼淩厲,更是令蔣太醫不禁沁出一身冷汗。

    他將頭沉得很深,再也不敢迎上皇上那一雙眼,隻是惶恐道:“這不是微臣的主意。。。”

    皇後重重歎了口氣,專注地注視著皇帝,柔聲說道:“皇上,這件事臣妾也心中了然,這可憐的毓秀,不過是想要等皇上親臨的時候,親口告訴你,隻是不曾料到——”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語氣依舊平淡。“皇後也知情?”

    “不單是臣妾,淑妃妹妹,昭儀妹妹也知道。我們一並保密,不過是想成全她這個小小的心願而已。”看皇帝的表情,許是這納蘭希並未告訴皇帝,如此想來,皇後神色之上,一片從容優雅,說的流暢至極。

    皇帝的目光,隨即轉向納蘭希佇立的方向,她無聲點頭,與他的視線交錯一瞬。“皇後娘娘說得沒錯。”

    “毓秀看著也不是個走路衝撞之人,這件事,皇上不覺得奇怪嗎?”皇後輕瞥一眼,壓低聲音,小心問道。

    納蘭希眼神一暗,心中更是明白了幾分,綻唇一笑,當然,毓美人的“孩子”在腹中好好呆著,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化為一灘鮮血,皇後此次是要借由皇帝之手,抓出那個元兇來。

    “皇後,朕說過,你在受罰期間,後宮事務便可放手了吧。”君默然的眼底愈發清冷無緒,雖然說得委婉,沒有令她難堪,但皇後的臉色還是白了白,終究不能說出半個字來。

    君默然的視線依舊落在前方,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這件事,就交給昭儀來辦吧。”

    “當然,臣妾看昭儀是個謹慎明理之人,皇上既然要她來協助後宮事務,臣妾也樂得放手。”皇後將心中的怒氣生生壓下,噙著一絲笑意,這般說道。

    她垂眸一笑,眼底恢複了原本的清

    冽澈亮,仿佛有無限力量,即將噴薄而出。“但願臣妾不會令皇上和皇後失望。”納蘭希不曾想過,皇帝居然在眾人麵前,將皇後手中的權利下放到自己的手中,難道他真的已經完全信任自己了?

    她應該覺得輕鬆舒暢才對,不是嗎?但,卻不盡然。

    這皇後,今日也安心將權利交出,整件事是否太過順心?

    她緩緩轉過身,叫宮中管事,將毓秀的貼身侍女傳來。如今毓秀昏迷不醒,自然隻能從她身邊的宮女身上,找到些許的證據了。

    她仔細望著那兩位宮女,模樣是清瘦平凡,真是今日在輕轎旁見到的那兩位。

    原本在宮中便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著毓秀為了防止自己身邊的小宮女憑著姿色爬上後宮之位,所以將容貌嬌俏的,都一並打發到浣衣宮中去。眾人之說她偷走了藺貴妃的榮耀,如今雞犬升天,倒也怕了惑主之人,傳為笑料。

    “是你們陪著毓美人去後花園散心?”

    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宮女,連連點頭,異口同聲。“正是奴婢們。”

    納蘭希微微蹙眉,隻覺得這件事的起因緣由,已然不通常理。“我看毓美人平日都用輕轎,不願走動,是怕折騰腹中的孩子。為何今夜,偏偏要散心走路?”

    “隻因——”其中一位宮女稍稍遲疑,經過稍許的思忖,但卻不再說下去。

    另一個宮女,隻是渾身輕聲顫抖,像是極為膽小之人。“奴婢不敢說。”

    “聖上就在你們麵前,你們還有什麽不敢說的?”納蘭希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隻是笑意不達眼底,她側過臉,視線輕輕掃過神色自若的君默然,以及氣質高雅的皇後。

    皇後今晚,實在是安靜地過分。

    倒是。。。顯得有幾分假了。納蘭希這般想著,冷眼看著那兩位低著頭不願坦誠的宮女,輕聲笑道。

    “那好,既然你們不願說,當然有兩個可能,一是你們有苦衷在心,其二,便是——”納蘭希沉聲,明白各自的宮女各為其主,向來是生怕泄密之後,主子的責罰。在這宮中,懲罰下人,已然是主子立威的法寶。隻要不將下人打死,鬧出人命,沒有人會替這些下人出麵。

    毓秀之前的主子,藺貴妃並無苛刻待她。但她不知如何卻從宮中學來這些招數,對自己身邊的宮女,稍不順心,便是一種毒打。“毓美人小產,你們兩人難逃嫌疑,我看你倆是想到永巷再說了是不是?你們雖然剛進宮不久

    ,但我也告訴你們,陷害聖上的皇裔,是死罪!”

    “奴婢說便是。”其中一位宮女的態度聽到這“死罪”兩字,隨即軟下來,另一位卻在暗中小心地拉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嘴。

    納蘭希看著這一幕,心中卻添了幾分疑雲,就在她轉身的時候,看到那皇後與平常無二的眼神之中,竟瞬間閃過一絲神色,像極了是得意!

    那年紀稍長的宮女便輕聲說道,聲若蚊呐。“是主子說心中覺得委屈,才會覺得宮中憋悶,要去吹吹夜風——”

    納蘭希微微眯起黑眸,望著她眼底的閃爍,逼問下去。“是受了什麽了不得的委屈?”

    “昭儀娘娘,您也知道的,今日發生之事。主子被淑妃娘娘那一句,你是個什麽東西。。。氣得不輕,說縱使身為輕賤的宮婢,但皇上都沒有看輕過她的出生,她也未曾受過這般侮辱。。。”年幼的另一位宮女這般說著,聲音漸漸揚聲起來,令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像是為主子抱不平。

    納蘭希不動聲色,並沒有點破任何破綻,眼底清明,柔聲問道。“當場,你們一直陪在毓美人身邊?”

    “並不是。”年長的宮女搖頭,神色透露出些許尷尬。“主子臉色難堪,叫我們離她遠一點,我們倆又不敢擅自離主子太遠,就站在曲橋的頂頭等候。後來聽到主子的唿喊聲從那一方傳來的時候,我們才轉身匆匆趕去,卻隻聽到跌倒在地的主子隻喊痛,還有一個跑的極快的身影。”

    跪在左邊的小宮女微黃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身臨其境的緊張和恐懼。“奴婢們本想追,但那人跑的實在是快,這會兒主子的裙擺又被鮮血染紅,我們一時失了神,嚇破了膽子。。。”

    納蘭希隻覺得此刻的談話,太過可笑,但還是幽幽問下去。“看清楚這個人了嗎?”

    “奴婢感覺她好像也是宮中的宮女。”

    “那便是別宮之人,存心要害你們主子了?”想必,不少人都等待自己提及這一句吧,納蘭希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加深。這宮女若是出了事,自然少不了懷疑到主子的頭上去,將那主謀指使的罪名,一並扣上去。

    “奴婢歲未曾看清楚她的模樣,但——”小宮女柳眉微蹙,停頓了些許時間,才石破天驚地吐出那一句。“那宮女的宮袍裙擺,像是祥雲圖案!”

    在場之人,無不神色撼動,那祥雲圖案,便是提醒了那真正的兇手罷!

    納蘭希神色不亂,隻是輕輕歎了

    一聲,眉眼間染上些許清淺愁緒,像是不敢置信,再度問了一次。“你們倆都確定看到了那是祥雲花紋?”

    “是,奴婢親眼看到的。”

    “奴婢也看到了,絕對不敢妄言。”

    “那便是說,是元淑妃身邊的宮女。”納蘭希微微側過臉,望向皇後的方向,仿佛很難做決斷,以征求的語氣問道。“皇後娘娘,您也不信淑妃娘娘是這等陰險惡毒之人吧。”

    皇後一聽,連連點頭,秀美的臉龐之上,添了幾分躊躇和痛心疾首。“本宮看,這其間是否有什麽誤會。”

    但,顯然她很想將誤會加深,納蘭希臉色驀然一沉,肅然道:“你們兩個,是說元淑妃身邊之人,推了毓美人一把,陷害皇裔?”

    兩個宮女不再敢抬頭,隻是連連說道。“奴婢不敢這麽說。”

    “但你們卻故意要令我們這麽猜測,不是嗎?”納蘭希輕聲冷笑,聲音之中,再無一分起伏,音量不高,卻在沉默的氛圍之中,有著上位者的威儀。“我看你們的膽子,並未嚇破,倒是在身上好好長著呢!”

    宮女們跪在原地,再也不敢輕易開口多說一個字。

    “你們既然在不遠處等候毓美人,由如何會背對著她?她如今懷有皇裔之身,你們自當比平時更小心謹慎。你說聽到毓美人的唿救,轉身之後才看到那一幕,撒謊也未免太過草率。”她輕輕挑起稍微年長的那一名宮女的臉,要她逃不開自己的視線,直直望入那一雙眼眸之內,滿意地看到其中的驚慌。

    那宮女望著那一雙黑眸,冥黑宛如月色,那笑意令自己心生寒意,更覺得自己的心神,都快在她的注視之下,變得支離破碎一般。“是,奴婢方才心急說錯了,是麵對著主子的。。。”

    納蘭希見她改了供詞,餘光瞥到皇後,她仿佛有些坐不住了。她的眼底再無一分笑意,語氣冰冷決絕。“你們若是麵對著她,既然你們連裙擺處的細小圖案都看得清楚,想必是眼力超群,更改看到行兇之人的麵目才對。那時夜色淺薄,黃昏時分而已,你們看清楚對方的顏麵或者其他特征,也不是難事吧。你們倆就連看到的,都一樣,難道是早已準備好這一套說辭,要來蒙蔽聖上皇後以及眾人的眼睛麽?”

    年長的宮女還是死咬著不放,被納蘭希這麽一激,變得固執。“奴婢們看到的正是祥雲花紋,昭儀娘娘,為何不說是巧合?”

    納蘭希見她們還不願招出事實,將手中的絲帕抖落兩人麵前,

    輕聲問道。“好,這是一帕絲帕,是我隨身所帶。你們兩個倒是一起說說,你看到了什麽?”

    “梅花!”

    “是溪流。。。”

    兩人的答案在逸出口的瞬間,才麵麵相覷,臉色變得難堪。

    她轉過臉,隻見君默然的眼眸之中,依舊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隻是看戲而已。她知道他向來不願插手後宮事務,若這次可以將真相挖出,必當更加信賴自己。

    這般想著,平靜的心,突然注入一股溫暖的力道。她唇生笑意,雙手輕柔地按在兩位宮女的肩頭,笑道“你們兩人說的都沒錯,這帕上的繡著的是溪流之中的梅花,但即便就這麽一塊小小絲帕,你們兩個的觀點也不盡相同。你們怎麽確定,你們各自看到的是祥雲,而不是其他的?”

    皇後聽到此處,藏在寬袖之中的雙手,已然漸漸握緊,沒想到,這昭儀說得絲絲入扣,令人愈發覺得宮女之言不可信來!她望著身旁悠然的皇帝,他的視線一直是落在納蘭希的身上,不曾看向與他並坐的自己一眼。自己夫君眼中的女子,從來都不是她!

    她是皇帝的皇後,卻從來都不是他的妻子!皇後心中的淺淺歎息,糾結成哀怨,更是覺得心痛難忍。

    “你們念念不忘那兇手的裙擺是祥雲花紋,難道是心中有鬼不成?”她突然鬆開了手,輕笑出聲,清晰地見到宮女的眼底,已然變得複雜。“而且,我不相信有這麽愚笨無知之人,天色還未盡黑,便當著你們兩人的麵,加害毓美人,而那主謀,也斷斷不會是元淑妃。”

    君默然的唇邊,驀然浮現一絲極其淺淡的笑意,沒想到她居然也是這等精明,極其適合這協理後宮的工作。真相已經慢慢浮出水麵,看她抽絲剝繭,也不太乏味無趣。

    “是,元淑妃因毓美人有孕,也許會心生嫉妒,產生了除去她的意思,未央宮殿內的一場口角,你們所謂看到的祥雲花紋,更是容易令人都想到是元淑妃作祟。”

    皇後這才冷然出聲,隻覺得如芒在背,猝然起身,低聲斥道,想要將此事在平息,終結。“你們不但在聖上麵前說謊,犯了欺君之罪,更陷害純良後妃,我想爾等必然是做好了完全準備吧!”

    她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上前去,一人摑了一個響亮的巴掌。力道之大,令那小宮女的嘴角,清晰地浮現絲絲血氣來。

    “小小年紀,便不想活了?”

    納蘭希卻沒有停止的意思,笑靨之上,依舊是

    那一雙深沉的眼眸,閃爍著凜然氣勢。“皇上,皇後,這兩位宮女說謊的本事不大,膽量卻不小,依照臣妾看,說不準他們才是兇手!”

    “昭儀,此事可有證據?”沉默了半響的君默然,神色之上染上些許疲倦之意,冷冷問道。

    納蘭希的指尖,輕輕搭上一位宮女的脈搏,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沉默不語。隨即將柔荑移上另一位宮女的手腕,眼神一暗再暗。

    “你們早就對自己的主子心懷不滿,索性這一迴便害了毓美人,又怕查到你們頭上來,才會編造那個謊話,嫁禍給予毓美人關係不好的元淑妃身上,是不是?”她目光幽深,語氣帶著幾分少見的淩厲,再不見原本的清婉神色,言談之中,若有若無的威嚇,更令宮女心生膽顫。

    “不是,不是!奴婢沒有做過!”

    “她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麽會心懷不滿?”

    兩位宮女,咬著牙,神色決絕,那一股堅忍,卻突地令納蘭希心生不忍起來。那眼神,仿佛帶著另一種苦澀,將她的心緊緊包覆,越纏越緊,萌生重意。

    她當然知道,她們並非兇手,但卻不能令幕後黑手得逞,微微含笑道。“你們還不願意承認?我方才從你們的脈象之中,已然得知,你們已經受虐多日。你們是想要太醫替你們親自把脈呢,還是呀在姑姑的眼下,脫下身上的宮袍,將身上所有的傷痕累累,作為你們心生憤恨害主的證據?”

    “不必看了。”年長的宮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一旦脫下衣袍,身上的舊傷新傷,隻會令自己更加難堪而已,她咬緊牙關,說道。“是,奴婢們身上的傷,都是主子打的。”

    小宮女卻隻是低低垂著頭,一談起辛酸往事,便不禁輕聲啜泣起來。

    “本宮便是受到身邊小人的陷害,如今吃一塹,長一智。雖說她們可憐,但害得毓秀小產,更為可恨!”皇後的臉上再無一分溫厚神情,轉向皇帝的方向,見他還不下決定,心中多了幾分慌張。“皇上,如今真相一出,自當重罰這兩個心狠手毒的賤婢!”

    “昭儀心中自有明白。”君默然淡淡一笑,那平穩的聲音傳入納蘭希的耳中,突然令她有一瞬間的感動。

    “昭儀,皇上給你這等權力,你便可依照宮律來懲辦!”皇後匆匆說出這一句,卻被納蘭希清淺一眼,心生出源源不斷的不詳感覺。

    “整件事,都是主子要奴婢們這麽說,這麽做的——”小宮女哭得一塌糊塗,再無之前的一分

    倔強,令人徒增不忍。

    納蘭希眼波一閃,說道。“說下去。”

    她的眼角,清淚墜落,她因為害怕而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就連聲音,也變得異樣。“沒有祥雲花紋,沒有逃離的人影,主子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才會小產的。”年長的宮女將她環抱在懷中,臉上並無一滴眼淚,眼底隻剩下那無聲的傷痛。

    納蘭希突地,感受到那種哀痛,緩緩匯入自己的心底,像是冬夜的小雨,一絲絲,冰涼涼,那便是,哀莫大於心死罷。

    “昭儀,你一向聰慧,該不會就這麽相信這兩個撒謊成性的奴才吧。”皇後見納蘭希的臉上,多了幾分動容,暗自提醒道。

    她從那種沉重窒息的感覺中抽離出來,沒有答應皇後的話,卻是徑直將視線,緊緊鎖在一旁的蔣太醫身上,淺笑著說道。“下麵的話,我就該問蔣太醫你了。”

    蔣太醫的臉上,並無太多的驚恐慌忙,恭敬地問道。“微臣在,昭儀娘娘想問什麽?”

    納蘭希眼神一凜,生出不同其他女子的颯爽英姿來。“你可願意當著聖上和皇後的麵,再說一遍,毓美人懷有皇裔的喜訊,是由你診斷出的?”

    “當然,微臣敢發誓。”這般圓滑的話,他可是說多了,此刻也不覺得有半分不妥。

    納蘭希看他一步步就要落進自己的陷阱,低笑著,不疾不徐地問了一句。“若有欺瞞,如何?”

    蔣太醫說得懇切,將誓言說得極重。“微臣不得好死!”

    “好,我就讓你死得瞑目!”

    蔣太醫聽得這一句,不禁胸口窒悶,視線突然停留在納蘭希的眉間,卻不再看到那微微的粉紅一色,難道——她解了影璀之毒?這般暗自揣測,不禁有些心亂如麻。

    “蔣太醫想必不知,我方才經過涼亭之內,在此地短暫停留。那地麵上的血跡,還未幹涸,那的確是人血,但顏色卻不對。”她冷眼看著蔣太醫,感受到身後那一束熾熱的目光,久久沒有移開。她當然知道,那麽專注的人,是皇帝。

    “小產之人,鮮血必當殷紅,而那血色,卻是透著微微的紫紅。”她暗暗勾揚起嘴角的笑意,將蔣太醫逼到無路可退的絕境。“我說得如此明白,蔣太醫心中可有頭緒?是否還要我點撥一二?”

    “蔣太醫,你的醫術,似乎受到朕的昭儀的懷疑了。”君默然不冷不熱地丟下這一句,沒想到她居然將最後的矛頭,指向了蔣太醫。

    這一夜,實在是峰迴路轉,險象環生。

    納蘭希得到皇帝的支持,視線漸漸犀利,語氣也越來越令皇後坐立不安。“皇上,我亦不親自動手,你隻需叫其他的太醫來偵察,便知毓美人是否懷孕,又是否當真小產。”

    蔣太醫猛地跪拜磕頭,這等小把戲,自然瞞不過任何一個太醫。一旦東窗事發,便是難以脫罪!“皇上。。。請容許微臣再仔細為毓美人探察一番。”

    “蔣太醫,我勸你三思而後行,別急著推翻自己的話。也許,看錯的人是我呢。”她的語氣突然緩和了許多,絕世容顏之上閃爍的,卻是玩笑一般的笑意。君默然望著那側臉,那少女一般的輕笑,那調笑輕鬆的口吻,卻藏著無限尖峰,刺中每一個人的軟肋。為何她出宮之後,那等風華,那等魄力更甚了?

    “你若輕易改了自己的判斷,鬧出這等紕漏,你這個堂堂太醫,還有繼續留在宮中的臉麵嗎?”

    蔣太醫眼看著君王的臉色稍霽,已然心中一沉,如今眼下,這位昭儀咄咄逼人,保命至少比這個太醫的頭銜重要得多!他擠出一絲笑意,再度跪在皇帝的麵前,說道。“皇上,再給下臣一個機會吧,”

    “蔣太醫,如果錯的人是昭儀,朕自當為你討一個清白,你不必心急如焚。你方才有以死起誓的勇氣,如今也該成竹在胸。”年輕的君王,卻在眾人的屏息凝視之中,起身,悠然將跪在麵前的太醫扶起,說道。

    “朕這個昭儀,若是錯了,朕就罷了她的昭儀位置。若蔣太醫錯了,朕自然也會要你履行自己的誓言。”淺笑之中,已見萬般殺戮。納蘭希卻在心中冷笑,這個人當真是賭自己贏嗎?他也不問問,自己可舍得這個九嬪之首的位置!她若犯了錯,豈不是一切白費,需要從頭再來?!

    蔣太醫還想辯解什麽,卻見到皇帝的眼神一暗,那眉間的威儀和冷意,狠狠壓來。

    君默然的視線,暗暗掃過這滿屋之人,清漠平靜的聲音縈繞在這悶熱的空氣之中,更令人覺得兩股戰戰。“朕最看不得的,便是在朕眼皮底下玩花招的人。你在宮中也有段日子了,自然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

    皇後察覺到太醫焦急的視線,匆匆投向自己,她卻不敢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徑自撇開自己的眼神去。自己已是待罪之身,若再罪加一等,這一迴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麽,她可不敢去想下去了!

    她也不願自己將這個皇後的位置,拱手讓人,自顧且不暇,何來的能耐去救蔣太醫?更

    何況,她接觸到納蘭希眼中的冥黑憂悒,其中仿佛有浩然正氣,像是這一場,贏的人一定是她!

    勝負難辨,皇後寧願不下任何賭注,求得一個安然無恙,不被禍及的結果。

    一炷香的功夫,便來了四五位太醫,得出的結果卻是,毓美人不曾懷有皇裔!

    “皇上,這些都是毓美人要微臣做得,是她——”

    納蘭希細細聽著,卻聽出一些不曾想過的端倪,毓美人可以令太醫為她甘心做事,若不是引誘,那麽,隻能是以色!

    果不其然,隻聽得蔣太醫心急,臉色慘白,將不堪的真相托盤而出。“她勾引微臣,微臣才會上了她的當。。。”

    毓美人原本嬌俏迷人,那蔣太醫也是有幾分自負風流瀟灑的劣性,想來也是各自甘願,才會做了這等醜事。納蘭希願意相信,也許蔣太醫並不知毓美人事後的計劃,才會被毓美人一人拙劣的手段,一同落下水去。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倒吸一口氣。就連唿吸眼神,都徑自小心謹慎起來,等待著天子的龍顏大怒。

    “蔣太醫,你說日日都來為毓美人把脈就診,如今如何收場?”君默然的溫和笑意之中,仿佛積壓了很久的未曾爆發的情緒,語氣已然不善。“朕,原本並不想要你的性命,但是,你該死。”

    納蘭希默默望著他,聽聞自己的後妃與太醫有此等的齷齪交易,還可以如此巋然不動,處亂不驚的人,怕隻有這眼前一個了吧。

    君默然冷然轉身,俊容之上,隻剩下無限陰鶩的肅殺之氣,旋即轉身。“至於這個弄虛作假的毓美人,昭儀你看著辦。”

    “是。”納蘭希望著他的頎長背影,感受到他沉重的恨意和怨毒,不禁微微師生,低聲吐出一字,隻見皇後見皇帝也拂袖而去,也隨即跟了上去。

    就在皇帝的隨行幾人也一同離去,她驀然看到那一個矮小瘦小的身影,替皇上打著燈籠,有些許眼熟,從他的聲音之中,她辨別到,那竟然是錢喜!

    那漸漸被黑夜吞噬幹淨的身影,令她突地不自覺與記憶之中那個有著敏捷身手的男子重疊起來,原來,那個宮人,居然是在尚宮與玲瓏交手的那一個!

    她早就知道,錢喜是皇帝的心腹,那麽,他出現在尚宮,極有可能是因為皇帝的命令。

    她的臉色驀地失去了原本的血色,徑自重重咬著下唇,沒想到,皇帝也在覬覦那件寶貝!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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