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裁撤了數百位中上層的官員,如此手筆,聞所未聞。


    呂蒙正嚇了一跳,他驚聲道:“陛下,為了一個人魔,您要罷黜數百位重臣,值得嗎?”


    “嗬!”


    楊七冷聲道:“朕討厭被人威脅。你們敢攜百姓之勢,威脅朕,就得做好被朕懲罰的準備。你問朕,為了一個人魔,罷黜數百位重臣值不值得?


    朕告訴你,值得,很值得。


    你口中的那位人魔,為我燕國拓土千裏,讓我燕國新添兩府之地。


    你口中的那位人魔,為我燕國增民數百萬。


    爾等吃的俸祿,有不少就是那位人魔用血汗換來的。


    人魔血汗換來的俸祿,可以供養你們,也可以供養其他人。


    但能幫我燕國開疆拓土,再添新地的人魔,卻屈指可數。”


    呂蒙正顫聲道:“陛下,窮兵黷武乃亡國之道,強漢的前車之鑒在前,陛下要效仿嗎?”


    “窮兵黷武?”


    楊七嘲諷一笑,點名叫道:“蘇易簡,你告訴他,朕是不是窮兵黷武。”


    蘇易簡緩緩上前,拱了拱手,淡淡道:“蘇某添為燕國民政主官,對於燕國的民政,想來沒有多少人能比蘇某熟悉。


    蘇某可以告訴諸位,我燕國從未行窮兵黷武之道。


    我燕國行的隻有內聖外王之法。”


    蘇易簡頓了頓,繼續道:“截至去歲年末,我燕國在各地所建的糧倉,已經多達四十八萬處,每一處囤糧,都足夠當地百姓敞開吃三年有餘。


    此外,在陛下極力主張下,近兩年各地皆在用新農具,種新糧。


    畝產在迅速提升。


    燕國境內,已無人受空腹之苦。


    而此前千金難求的紅薯等物,如今已經多到用來供養家畜了。”


    蘇易簡在說完了農業以後,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又繼續道:“而我燕國的商業,在陛下的扶持下,也在極具繁榮。


    刨去每歲都收獲頗豐的出海稅收外,固有的絲織、瓷器、造船、造紙、鹽鐵、冶金等等等等行業,如同雨後春筍,節節冒出,所獲稅賦,與日俱增。


    之所以會如此,除了陛下推行的商法以外,四大學堂也功不可沒。


    自陛下獎勵了匠人以後,各地匠人們紛紛獻上奇物。


    而這些奇物,正在快速的促進著燕國商業的繁榮。


    目前,燕國的商戶已經多達百萬家。


    月前,蘇某已經奏請陛下,請陛下準許再建商業管理衙門。


    因為商業的稅收,已經超過了前宋三十倍有餘,已經不是蘇某能夠輕易掌控了。”


    “教育方麵,我燕國的基礎教育,已經推行到了每一村,每一莊。截至去歲年末,我燕國的識字人數,已經突破到了近六成。”


    “朝政方麵……”


    “海事方麵……”


    “番邦屬國管理方麵……”


    “軍事方麵……”


    “……”


    蘇易簡一樁樁一件件的細數著燕國的發展。


    從他口中所說出的每一項,都超過了百官們腦海裏最高預期的數值。


    窮兵黷武四個字,在這些數值方麵,就像是個笑話。


    內聖外王四個字,更符合如今的燕國。


    他們有些恍惚。


    燕國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強大到了他們難以想象的地步。


    跟不上時代了。


    這句話放在他們身上更加貼切。


    呂蒙正後退了兩步,臉色慘白的癱坐在了地上。


    百官們臉上冷汗直流。


    楊七對這些人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呂蒙正除外。


    呂蒙正在楊七心裏,依舊是一個幹才。


    楊七原以為已經磨平了他的棱角,隻是沒想到呂蒙正的棱角仍然存在。


    看來還需要繼續打磨。


    至於其他人?


    楊七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們已經跟不上燕國發展的腳步了,留在朝堂上隻會礙眼。


    燕國新一代的官員們,已經在楊七的保護下開始在朝堂上嶄露頭角。


    楊七一口氣罷黜了他們,不僅不會對燕國有任何損害,反而會清出許多重要的位置,讓那些新一代的官員散發他們的光芒。


    楊七的牛車在陳琳驅使下,從百官們身旁緩緩路過,一頭紮進了繁華的燕京城。


    寇準、蘇易簡等人,譏笑著跟在楊七牛車後入了燕京城。


    向敏中吊在最後,在路過呂蒙正的時候,長歎了一口氣,道:“呂賢弟啊,為兄已經提醒過你了,不要跟陛下作對,你為何不聽呢?


    陛下就如同九天上的驕陽,威重威輕,隻在他一念之間。


    他不會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更不會讓任何人阻擋他的腳步。


    任何違逆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你跟隨陛下已經多年了,難道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嗎?”


    呂蒙正癱坐在地上,臉色鐵青的咬牙道:“你自己貪生怕死,當縮頭烏龜,我卻不願意。人魔必誅,為的是燕國的清名,而非我自己,所以我無所畏懼。


    陛下今日因為人魔,罷去了我等的官職,百姓們定然不會答應。”


    “哎~”


    向敏中歎息了一聲,憐憫的看著呂蒙正,“別傻了,民意浩蕩,那是以前。在燕國的教化沒推行到村莊之前,我們就是百姓的喉舌,我們說什麽,百姓信什麽。


    可現在呢?


    百姓們人人識字,即便是有不識字的,家中也有人識字。


    在開疆拓土的功勳麵前,一個人魔出現,隻會讓百姓們心中生出一些波瀾,卻並不會讓他們隨著你們一起口誅筆伐。


    從人魔誕生,到如今,近半年過去了。


    百姓們心裏的那點兒熱乎勁,也早已消失殆盡。


    陛下就是深信這一點,所以才會借著治理新土的名義,躲到鴨綠江兩個多月,然後又再路上空耗了三個月。


    你迴頭看看,今日除了你們這些人以外,還有誰跟隨著你們一起逼陛下誅殺殤傾子?


    那些被你們依賴的百姓,早已站在燕京城裏的大道兩旁,去觀看陛下真容了。


    在他們心裏,看陛下,比跟你們一起除魔,更重要。”


    呂蒙正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向敏中卻不再搭理他,晃著腦袋,小跑著去追趕楊七的車架。


    楊七的牛車剛進入到了燕京城,就看到了街道兩旁站滿了穿的跟新郎官一樣的百姓。


    他們給街道兩旁的商鋪上披紅掛彩,自己也戴花掛彩,一幅喜氣洋洋的場麵。


    楊七坐在牛車上,讓百姓們覺得有些詫異。


    但是詫異過後,百姓們非但沒有覺得楊七如此有什麽不妥,反而覺得楊七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兇,而是很貼近他們。


    百姓們激動的攥著拳頭,滿麵紅光,可是他們除了看著楊七之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喜悅和激動。


    以前的時候,百姓們碰到這種場麵,或被驅趕到了幾條街道以外,或者跪在街道兩旁高唿‘陛下聖安’。


    如今,燕國取消了跪拜禮,他們實在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激動的情緒。


    駕車的陳琳似乎看出了百姓的窘迫。


    他甩了甩手裏的長鞭,用他那尖銳的嗓音喊道:“燕國萬勝!陛下萬勝!”


    百姓們似乎被打通了口竅,紛紛跟著高唿。


    他們之所以聚集在這裏,除了要目睹楊七的真容以外,更多的是為了慶祝燕國再添新土。


    燕國萬勝的口號,自然很符合他們的胃口。


    “燕國萬勝!”


    “陛下萬勝!”


    “……”


    百姓們歇斯底裏的嘶吼。


    他們在用自己的咆哮聲,吼出他們心中的激動,以及強國的霸氣。


    牛車上的楊七,在聽到了百姓們唿喊,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臉上也浮現出了溫和的笑容。


    瞧著激動的百姓們,楊七很想大聲的喊一句,賞賜之類的話。


    比如免稅、賞錢……


    跟隨在他身後的蘇易簡似乎看出了他這種心思,就小跑著上前,低聲的提醒楊七,“陛下,國有國法,這是您定下的規矩。複興府的那些百姓,如今富得流油,已經引起了許多地方的百姓不滿了……”


    楊七張了張嘴,瞪了蘇易簡一眼,把到了嘴邊的話吞迴了肚子。


    雖然他很討厭蘇易簡打擾了他的雅興,但蘇易簡所說的話他卻聽進去了。


    當年楊七在創立西北四府的時候,先後給複興府的百姓免稅,後來有因為複興老卒們戰死在好水川的功績,他又給複興府免了稅負。


    不僅如此,朝廷但凡有新政,但凡有能快速富強的辦法,也先在複興府實驗。


    再加上複興府多軍戶,家家戶戶良田眾多。


    從而導致了複興府的百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個個的暴發戶。


    如今的複興府,家家戶戶腰纏萬貫。


    即便是號稱富商遍地的金陵府,也不如也。


    在燕國境內,能夠比得上複興府的,僅僅隻有燕京城、港城兩處。


    也因為如此,導致了複興府周邊其他府百姓的不滿。


    他們也想富,想家家戶戶腰纏萬貫。


    你跟人家說,複興府之所以有如此待遇,那是人家複興老卒用命換來的。


    那麽百姓們一定會迴擊你。


    用命換富貴?我們也行。


    那裏有仗打,你說,我們絕不含糊。


    全家上陣都行!


    我那八十歲的老母,提著拐杖也能戳死兩個敵人。


    隻要能讓我們腰纏萬貫,別說是出去跟敵人拚命,就算讓我們去當肉牆也行。


    這就是如今燕國的百姓。


    不怕死,不畏戰。


    不說那些男丁了,就是老弱婦孺,也敢提刀上陣。


    他們隻想富!


    窮怕了!


    失去了獎勵百姓們權力,楊七就變成了一個笑容滿麵的吉祥物。


    他隻需要麵帶笑容,不時的向百姓們揮揮手即可。


    然後接受百姓們的歡唿和施禮。


    為了讓百姓們更多看看皇帝,陳琳這個老貨趕車特別慢。


    他不僅沒有驅趕著拉扯的老牛急行,反而屢屢拽住韁繩,讓老牛止步。


    於是乎,楊七迴到皇宮的時候,天都黑了。


    楊七驅散了跟隨他的官員,讓他們明日再上朝議事。


    等到官員們走後。


    楊七一腳就踹在了陳琳的屁股上。


    “你這老貨絕對是故意的。”


    陳琳不僅沒有生惱,反而笑嗬嗬的從地上爬起來,說道:“百姓們難得一見龍顏,有機會親近陛下,自然得讓百姓們好好親近親近,不能讓他們失望。”


    楊七瞪了陳琳一眼,揉了揉笑僵的臉頰,惡狠狠的威脅,“再有下次,朕就把你綁在牛頭上,讓你在城裏轉一圈。”


    陳琳樂了,“那感情好,陛下這是在幫奴婢揚名,奴婢說不定因此還能到青史上走一遭。”


    “你這老貨,在朕麵前越來越沒規矩了。”


    楊七罵了一句,抬腿進了皇宮。


    陳琳隻是樂嗬嗬的笑著,並沒有說話。


    伺候楊七時間長了,楊七的脾性陳琳也算是摸透了,他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跟楊七開玩笑,什麽時候要謹遵做奴婢的本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楊七身邊第一宦官的地位,從沒有動搖過。


    楊七踱步進入宮門以後,在路徑一座偏殿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陳琳一頭撞在了楊七身上,剛要驚唿,就被楊七捂住了嘴。


    然後就見楊七拉著陳琳,像是做賊一樣,躲在了偏殿的暗處。


    陳琳順著楊七的目光望了過去,就看到了兩個小人兒鬼鬼祟祟的在偏殿的柱子下說這話。


    當然了,這兩個小人兒,其實已經不小了。


    隻是陳琳是看著他們長大的,所以他們不論長的再大,在他眼裏也是小人兒。


    陳琳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是大皇子和穆桂英……”


    楊七提醒他閉嘴,淡淡道:“朕知道……”


    楊七目光落在楊宗衛和穆桂英身上,低聲道:“一晃,他們兩個都長大了……”


    兩個昔日的小家夥,已經長成了當年楊七初落天波楊府的年紀。


    楊宗衛繼承了楊七和曹琳優良的血統,長的清秀俊朗,身形瘦瘦的,身上透著一股子貴氣。


    穆桂英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她眉清目秀,靚麗過人,身上卻沒有女兒家的嬌氣,反而透著一股子英氣。


    聽到了楊七的話,陳琳附和了一句。


    “是啊!”


    “閉嘴!聽他們說什麽。”


    陳琳很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明明是你挑起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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