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信軍是幹什麽吃的?廣信軍是幹什麽吃的?安肅軍是幹什麽吃的?”


    趙光義一連三問。


    問的滿朝文武啞口無言。


    “廢物,一群廢物。朕要這一群廢物有何用?”


    趙光義破口大罵了一句,沉聲道:“傳令下去,命令石守信、李繼隆二人統領兵馬,速速把這一支侵入到我大宋境內的遼軍給朕剿滅。”


    曹彬臉色一變,大叫道:“陛下,不可。如此一來,正在銅台關作戰的高處恭部,可就成了一支孤軍了。”


    趙光義臉色一冷,“虧你還是樞密使,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侵入我大宋的這一支兵馬,才是遼軍的主力。銅台關內的遼軍,肯定是一群雜軍。


    高處恭真是個廢物,率領著最精銳的捧日軍,卻連一群雜軍都對付不了。”


    曹彬正色道:“陛下,銅台關內的遼軍兵力尚未可知,不能斷定就是雜軍。一旦李繼隆、石守信兩人率部迴援。那高處恭部的捧日軍,可就危險了。”


    趙光義冷聲道:“你在質疑朕?”


    曹彬低著頭,躬身道:“臣不敢。”


    趙光義眯著眼,冷聲道:“那還不照著朕說的辦?”


    曹彬咬牙,不甘道:“臣……遵旨。”


    ……


    趙光義的聖旨還沒有送到石守信、李繼隆手裏。


    楊七的信件就已經送到了他們二人的手裏。


    李繼隆二話不說,率領著他麾下的三萬禁軍,直逼遂城。


    石守信並沒有迴援遂城。


    楊七送的信,讓他看清楚了局勢。


    耶律休哥此次用的計策就像是一個雙頭蛇一樣。


    一頭奇軍突襲,一頭誘敵深入。


    無論合力打那一個頭,都會引起另一個頭的反擊。


    所以想要戰勝耶律休哥,就必須同時對付兩個頭。


    李繼隆迴援,負責對付耶律大石這一支奇軍,加上邊城的諸多廂軍,即使不能一擊剿滅耶律大石這一支奇軍,也能把他們逼出大宋境內。


    石守信則負責策應銅台關的高處恭,一起對付龜縮在銅台關內的耶律休哥。


    石守信雖然不能迴撤,也不能去馳援銅台關,但是他卻能側麵的去支援高處恭。


    在拿到了楊七信件的那一刻,石守信就毫不猶豫的奇襲了靈丘。


    以五萬禁軍,對付一萬遼國騎兵,十萬遼民。


    以石守信的能耐,自然是手到擒來。


    石守信僅用了三日,破了靈丘,活捉了蕭幹。


    同一時間。


    銅台關前的唿延讚,也接到了楊七的書信。


    在他仔細閱覽過楊七的書信以後,就匆匆的找到了正在中軍大帳內思量破銅台關策略的高處恭。


    “高賢弟,大事不好!”


    唿延讚一進中軍大帳,就驚唿了一聲。


    正在行軍地圖上勾勾畫畫的高處恭抬起了頭,正在向高處恭傳達皇帝意誌的李沆皺起了眉頭。


    高處恭見唿延讚很失態,便出聲問道:“出了何事?”


    唿延讚下意識看了李沆一眼。


    李沆眉頭皺的更緊,他譏諷道:“難道唿延將軍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怕本官知道了嗎?”


    “額!”


    唿延讚猶豫了一下,說道:“就在剛才,楊延嗣派人傳信給我。說耶律休哥兵分兩路,一路兵馬繞應州城,過恆山,進入到了我大宋境內,目前已經破了滿城。


    而耶律休哥本人,率領著一直兵馬,就在這銅台關。”


    “耶律休哥在銅台關?”


    高處恭明顯有些懵。


    李沆先是一愣,隨後放聲大笑,“哈哈哈……我等攻伐銅台關多日,連耶律休哥的影子都沒看到。若是耶律休哥真的在銅台關。那麽他又怎麽能任由我們把這銅台關打的岌岌可危。”


    唿延讚毫不客氣的還嘴道:“那你怎麽解釋,咱們領兵攻打的銅台關七天,卻依舊沒有攻破銅台關呢?用遼軍驍勇善戰,拚死抵抗這話,似乎說不過去吧。


    每一次,遼軍都是被咱們打的岌岌可危的時候,突然發力,守住了銅台關。


    一次兩次,或許還能是因為遼軍拚死抵抗的緣故,可是次次如此,那就值得耐人尋味了。”


    李沆被唿延讚懟的一時說不出話。


    高處恭低著頭,若有所思,他發現唿延讚說的很有道理。


    “難道耶律休哥真的在銅台關?”


    “嗬嗬……”


    李沆譏諷的笑道:“一切都隻不過是楊延嗣的猜測而已。這是軍國大事,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難道就單憑楊延嗣的猜測,就能決定我軍的行動?


    那還打仗幹什麽?大家坐在一起,瞎猜就好了。


    再說了,應州城被迫,滿城被破,楊延嗣又是怎麽知曉的?


    我這個代替陛下坐鎮三軍的監軍尚且不知道,他楊延嗣又怎麽可能比我先知道。


    難道楊延嗣還能在戰場上看著不成?


    如果他能看見,為什麽不阻止?”


    唿延讚皺眉道:“楊延嗣如今乃是西北數州之主,麾下黎民百萬。他要對他治下的百姓負責。未經允許,領兵冒然加入到宋遼兩國的大戰,很有可能會引起兩國的夾擊。這點道理,他不會不懂。”


    柿子總是挑最軟的捏。


    毫無疑問,在宋遼兩國,以及楊七的西北四府之間,楊七的西北四府就是那個最軟的柿子。


    一旦楊七未經許可參戰,攪動了戰局。


    引起了兩國的不滿,萬一兩國聯手剿滅他。


    那他生存的可能性就變的極低。


    宋遼兩國暫時沒有動楊七,不是因為楊七真的強的可怕。


    而是因為兩國均有忌憚。


    遼國擔心派重兵討伐楊七,宋國會坐收漁利。


    宋國亦如此。


    楊七之所以在西北活的活蹦亂跳的,就是因為楊七知道分寸,一直站在中軸線上,不太偏倚。


    而且,在兩國大戰之際。


    楊七突然插手,很容易會被人看成是他想坐收漁利。


    到時候,就裏外不是人。


    李沆可沒唿延讚想的那麽細致,他心底裏也從沒有替楊七想過,自然不會站在楊七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聽到了唿延讚的話,李沆嘲諷道:“你這個當老丈人的,還真替女婿說話。作為一個宋臣,居然幫楊延嗣那種叛逆說話,嘿嘿嘿……”


    唿延讚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怒吼道:“李沆,你休得汙蔑老夫。”


    唿延讚衝著汴京城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鄭重道:“老夫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嗬嗬……”


    李沆譏諷的一笑,冷聲道:“那你倒是說說,你若是沒有勾結楊延嗣,楊延嗣為何會單獨給你一個人送信。還有,你為何單憑楊延嗣的一封信,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就斷定楊延嗣說的是對的。”


    “你……”


    “嘭!”


    高處恭突然拍桌,惱火道:“夠了!都給我靜一靜,大敵當前,吵什麽吵,有什麽意義?”


    李沆冷哼一聲,“看在高將軍的麵子上,本官就不與你計較了。不過你勾結楊延嗣的事兒,本官一定會如實上奏給陛下。”


    唿延讚毫不示弱的道:“隨你!”


    高處恭揉了揉眉心,輕歎道:“你們說說,楊延嗣的話,有幾分可信。”


    “至少八成……”


    “一分都不可信!”


    唿延讚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沆強硬的打斷。


    李沆傲然道:“本官在銅台關內,並沒有看到耶律休哥帥旗。而且應州城和滿城有沒有被破,本官也沒有得到傳訊。所以楊延嗣信上所說的事情,存粹是子虛烏有。”


    唿延讚狠狠的瞪了李沆一眼,看向高處恭道:“高賢弟……”


    高處恭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高處恭道:“楊延嗣信上所說的事情,既然沒有證據,那就不能全信。不過我們也得加強戒備才是。


    如今大戰膠著,楊延嗣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派人給我們送信。


    所以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妙。”


    李沆皺眉道:“高將軍是不是有點小心過頭了?”


    高處恭笑道:“還是小心為妙。”


    李沆看了一眼高處恭,又看向了唿延讚,冷哼了一聲。


    唿延讚張了張嘴,想要在勸解幾句,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唿延讚長歎了一口氣,離開了中軍大帳。


    李沆催促著高處恭,繼續發動對銅台關的戰爭。


    次日。


    高處恭再次發起了對銅台關的戰爭。


    今日的戰事異常的順利,捧日軍將士們攀上城頭,幾乎沒有耗費多少力氣。


    城頭上的遼軍似乎被消磨光了士氣,又似乎在之前的戰鬥中把軍卒們消耗光了。


    總之,抵抗很軟弱。


    正當高處恭振奮的準備傳令全軍,一鼓作氣拿下銅台關的時候。


    隻見一位紅旗信使,快馬從遠處奔了過來。


    他奔到了軍前,單膝跪倒在李沆麵前,沉聲道:“京中八百裏加急!”


    李沆拿過了裝信的竹筒,拆開了密封,拿出信件一看,臉色驟然一變。


    高處恭感覺到不對,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李沆臉色煞白,顫聲道:“應州城……滿城……被遼軍給屠了……”


    高處恭臉色驟變,震驚的低吼,“楊延嗣說的是真的?”


    李沆點點頭。


    高處恭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那麽說,耶律休哥真的在銅台關?”


    李沆還真不知道如何迴答。


    昨日他還揚言說,楊七信上所屬的都是子虛烏有。


    如今楊七信上的事情被證實了一半,另外一半他還真不好判斷。


    而趙光義命令他們奪取銅台關的命令,他根本就沒說出口。


    耶律休哥要是真的在銅台關,這個時候殺進去,找死嗎?


    高處恭見李沆猶豫,心裏頓時覺得不妙。


    高處恭趕忙找來了傳令兵,急吼吼的喊道:“傳令下去,全軍撤退,撤迴瓦橋關。”


    “城破了!”


    不等高處恭的命令傳下去,就聽見城頭上有捧日軍的軍卒在激動的高喊。


    城破了?


    城門洞開。


    捧日軍將士們一擁而上的殺了進去。


    一瞬間,銅台關內,遮擋著遼軍騎兵的大帳內掀開。


    巨大的帳篷下,一個個披甲持刀,隨時準備衝鋒的遼軍,出現在眾人麵前。


    森嚴!


    肅穆!


    肅殺!


    耶律休哥的帥旗重新冉冉升起。


    耶律休哥站在帥帳前,手裏拿著象征他權柄的寶劍,長劍出鞘,南指捧日軍。


    “殺!”


    並不高亢的聲音,卻帶動起了四萬遼軍鐵騎的殺心。


    四萬遼軍鐵騎一湧而出。


    撞上了剛衝進城的捧日軍臉上。


    捧日軍的步人甲雖然強橫,但是對上了他們的克星騎兵。


    騎兵在戰陣中分割,絞殺。


    場麵十分的慘烈。


    高處恭早已瘋魔,他騎在馬背上,大聲嘶吼著,“撤退!撤!”


    李沆、王超,果斷執行了高處恭的命令,他們帶著剩下的人,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高處恭整合著散亂的兵馬,快速的撤退。


    唿延讚作為壓陣的將軍,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撤退,反而跨馬衝到了高處恭身邊,低吼道:“你帶人先撤,我斷後。”


    患難見真情。


    到了這個時候,願意幫高處恭的,似乎就剩下了唿延讚一人。


    高處恭沒出息的流下了淚水。


    他想要拒絕讓唿延讚斷後,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激動了良久,高處恭哽咽道:“唿延大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走!”


    唿延讚暴喝了一聲,隨手抓起了已經被他敲暈的唿延達,扔在了高處恭的馬背上。


    “帶著我兒子,走!”


    高處恭大手摸了一把早已糊滿臉頰的淚水,哽咽著調轉了馬頭。


    “撤!”


    那些被遼國鐵騎打的狼狽逃竄的捧日軍將士,跟著高處恭就跑。


    唿延讚手持著狼牙棒,站在馬背上高喊,“留下兩千人,隨我斷後。”


    最終留下來陪著唿延讚斷後的人。


    不足一千三百人。


    他們是真正的猛士,是一群不懼生死的人。


    一千三百人,拖住了遼軍五萬鐵騎足足兩個時辰,為捧日軍的其他將士們爭取到了逃跑的生機。


    而這一千三百人,殺到最後,隻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這一百人,在唿延讚的帶領下,一路向北而逃。


    追唿延讚還是追高處恭?


    這個選擇題擺在耶律休哥麵前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遲疑的選擇了追高處恭。


    唿延讚率領的那一百人,不值得追。


    耶律休哥就這麽領著兵,追了高處恭三天三夜。


    一直追到了瓦橋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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