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鮮血淋漓的成長


    ,一,


    “對不起,小由依……我啊,信誓旦旦地說著什麽不會讓你們擔心,說著一定會好好的……這樣的承諾,到頭來卻是這麽一副慘樣,還連累你和自己的部下受傷戰死……這樣的我,還真是個糟糕的前輩呢……”


    “——不,不僅僅是前輩……不管是作為兒子,還是作為父親……我都隻是個不稱職的失格者吧……”


    無盡的冷雨,自天空的最高處連綿不斷地砸落,鋼針一般細細密密地紮在少女□在這沉暗昏黑的天空之下每一片皮膚上,尖銳而短促的刺痛接二連三地刺激著她的神經線,試圖將那仿佛是被什麽東西狠狠腐蝕著似的疼痛,傳達到距離她心髒最近的地方去——


    ——朽木前輩……


    那個記憶中,永遠擁有著仿佛春山如笑一般溫暖和藹,自然優雅笑容的貴族男人,那個永遠用包容和關懷的目光,注視著身邊每一個人,然後如同春雨般潤物無聲地、以自己的方式去教導和幫助所有後輩的男子……如今,卻隻能像所有的瀕死的普通人一般,鮮血淋漓地躺在泥濘的雨水之中——墨綠色長發的少女無聲地跪在男人的身邊,看著對方眼眸中素灰色的神采一點點黯淡消失……


    “牽星箍……我的頭發上白色的牽星箍……”


    “……我最放心不下、最愧疚的,就是白哉了……小由依……這個,麻煩你幫我交給他——”


    明明已經用盡了全力。明明她是那麽拚命……一口氣瞬步將近一千下、抱著必死地決心,想著哪怕和那個亞丘卡斯同歸於盡也不能輸掉、一個人握著長光,瘋了一樣殺了那麽多基裏安……


    但是,結果卻依舊是這麽地嘲諷。


    ——下一次失去的是誰?


    ——那個人,又會怎麽樣離開?


    ——而我……又將以什麽樣的方式,死去呢?


    ……


    淩亂的,沒有意義的思緒,宛如亂麻一般縛住心髒,在上麵勒出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印痕——就好像她手中三角狀的牽星箍,深深地陷入了她的掌心。所有的痛覺和她的決心一起,在朽木蒼純唿吸停止的那一秒,徹底失去了蹤跡——


    ——好冷。


    雨水劈裏啪啦敲打在長光的刀身上,一點點將上麵殘留的血跡洗去,露出光潔流暢的刀紋,淡金色的光芒自刀刃上一閃而過——墨綠色長發的少女微微一怔,下意識地仰起臉看向天空。


    ——為什麽呢……天空,居然還會亮起來啊……


    【——明明蒼純前輩都已經死了。】


    “……還真是過分啊。”


    (二)


    “祖父大人,您在……看什麽嗎?”


    不著痕跡地在身後揉著有些酸痛的手腕,朽木家的小少爺在經曆了一個晚上的禁閉之後,終於抄完了五十遍朽木家的家規——天空的邊緣處的烏雲隱隱露出些許金色的晨曦,冰冷而嘈雜的大雨劈裏啪啦地敲打在朽木家長廊兩邊的石子路和樹葉之上,使得小白哉不得不有些失禮地揚高了聲音,方才能讓前麵五六步開外、站在門廳處的朽木銀嶺聽清自己的話語。


    “……”


    腳下的步伐稍稍一頓,白發蒼蒼的老者側過頭,微微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然而看著少年臉上那雙似曾相識的素灰色大眼睛,銀鈴最終還是選擇了了沉默。


    “祖父大人?”


    【“父親大人。”】


    一瞬間仿佛有另一個聲音,如影隨形一般地在耳邊響起,比起白哉的青澀稚氣更多了一份溫和沉穩。朽木銀嶺有些恍惚地抬起頭,迴身輕輕將掌心放在了身後綁著黑色長發的少年頭頂上,輕輕揉了揉——


    “白哉……”


    ——該說些什麽呢……“先迴去”?“對不起”?“別太難過”?——他現在,連如何將蒼純的事情對孫子說出口都不知道。


    【朽木蒼純的靈壓反應,半個小時前,徹底消失了。】——這是方才,二番隊裏廷隊的暗衛,從掌管情報的八番隊傳來的訊息。盡管在得知基裏安群和第二隻亞丘卡斯出現的時候,朽木銀嶺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結果,但是真的得知……


    “祖父大人?您這是……”


    “怎麽了”三個字還沒有來得及出口,黑發少年的話語卻是戛然而止,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消褪殆盡——


    無邊灰白色的大雨阻隔了視線,密密麻麻的雨幕,讓少年看不清大門外雨中人臉上的神色——然而,那樣墨綠色的長發,那樣熟悉而微弱的靈壓反應,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的。


    ——【朽木副隊長重創。】


    ——【經過吉田隊長的提議,總隊長思考之後,決定由真田副隊長前去支援——】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些許支離破碎的語言片段,黑發少年的臉色蒼白得驚人,拋卻了所有貴族的矜持,即使在中途差點被地麵上的雨水滑到、小白哉也隻是毫不停頓地再次直起身子,咬緊牙關,一口氣衝到了那個墨綠色長發少女的麵前。


    墨綠色淩亂的長發失去了往日裏柔順靚麗的色澤,早已被雨水徹底打濕,粘附在少女蒼白的臉頰上和肩背處;深藍色的眼眸褪去了所有的光彩,空洞無神,再沒有了平時戲謔淘氣的笑意;緊緊抿起的紅唇上,隱約可以看見些許淡淡的血痕,白皙漂亮的麵容,此刻隻剩下了人偶一般的木然——深紅色的血跡在她黑色的死霸裝上大片大片地盛放開來,淡紅色的雨水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地順著她的衣袖落了下來……


    ——這個人……真的是真田由依嗎?那個平日裏就知道戲弄人、總是笑得溫柔而有些狡詐、仿佛從來都不知道悲傷為何物的……真田由依嗎……?


    有那麽短短的幾秒鍾,死一般的沉寂伴隨著這樣的疑問在白哉少年的心底掠過。冰冷的雨水砸落在腳邊,濺起的同時帶上了些許自由依身上落下的血水——心底那個好似野獸一般蟄伏在陰影裏的猛獸一般,仿佛隨時都會爆發的猜想,讓黑發少年的心跳一點點加快——忘記了所有的禮儀,朽木白哉幾乎是一把就抓住了眼前墨綠色長發少女的領口,即使隔著將近二十多米的距離和大雨傾盆而下的淩亂之音,朽木銀嶺還是清晰地聽到了孫子失控的怒吼和質問——白發的老者微微仰起頭,閉上了素灰色的眼眸。


    “呐……真田由依,父親大人他——”


    有史以來第一次,朽木白哉抓住了真田由依的領口——這是他和她認識十幾年之後,第一次做到的事情。如果這是在平時,朽木白哉絕對會開心地跳起來,然後各種炫耀和得意,隻不過現在,他卻沒有絲毫的心情這麽做。


    “——父親大人……他人呢……喂!真田由依我問你話呢!迴答我啊!!!”


    傾盆大雨將少年的臉頰衝刷地越發蒼白,那些尖銳鋒利比刀刃更勝三分、歇斯底裏的質問和搖晃——少女深藍色的眼眸中刹那間閃過些許恍惚,冰涼的雨水帶走所有的溫度,卻比不上她此刻的無助和恐懼;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她真的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想麵對少年那樣焦急而絕望的眼神,那樣……仿佛是迴到了調查兵團時代,每次從牆壁外歸來時,就不得不麵對的那些瘋狂而悲痛的麵容。


    隻是這一次,麵容的主人,換成了她一直以來都視為弟弟一樣的好友、而再也迴不來的人,成為了那個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關愛過的溫柔前輩——


    【“我最放心不下、最愧疚的,就是白哉了……”】


    任由對方死死地攥著自己的領口,少女隱沒在死霸裝黑色長袖裏、握著白色牽星箍的手指緊了緊,虎口和掌心處由於戰鬥而裂開的傷口再一次被發箍銳利的棱角割開,原本已經被雨水衝得差不多了的血水再次鮮豔了起來,就如同那自她眼角滑落臉頰、原本早已冰涼的雨水,再一次溫熱了起來——


    這樣的結果,她愧對朽木隊長和總隊長的信任,也愧對自己的朋友——甚至,連她自己,都無法對自己交代……


    墨綠色長發的少女張開了口,冰冷的雨水一下子落了進來,爭先恐後地……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覺得喉嚨裏前所未有的幹燥和疼痛,幾乎難以成聲。


    【“——請幫我,把這個交給白哉……”】


    手臂機械地揚起,挪動間,仿佛可以聽見骨頭之間“嘎吱嘎吱”摩擦的聲響,朽木白哉看著她,下意識地鬆開手,後退了一步,讓開空間——但那雙曾經滿是傲嬌神態和不甘心,仿佛是貓咪一樣的素灰色眼眸中,此刻卻隻剩下了滿滿的戒備。


    由依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當真田爺爺為了救她而失去了一條腿,彼時尚還年幼無知、還在上國小的自己,拚命掙脫了母親的懷抱,衝上去拽著那個給爺爺做截肢手術醫生的白大褂下擺,哭得鼻涕眼淚到處都是,隻覺得全天下就隻有那個拿走了爺爺一條腿的醫生最是麵目可憎——如今想來,將“父親”這個詞語,永遠地從朽木白哉的生命中剜走,這樣子辜負了所有人信任的自己……想必在這個少年的眼中,要更醜惡一萬倍吧……


    血痕累累的掌心緩緩展開,新的血跡之下,牽星箍上已經有些暗紫的舊血跡觸目驚心,刺得少年素灰色的眼眸瞬間一縮——


    “……朽木前輩——朽木副隊長,恪盡職守,頑強戰鬥……殉職。”


    青白色巨大的閃電在少女的背後乍然劃過,黑發少年的臉色瞬間慘白——顧不上去接少女手中的牽星箍,朽木白哉幾乎是在下一秒就驟然醒過來一般,抬腳上前再度抓住了少女的領口——


    “虧我那麽信任你……真田由依!我是真的相信你可以救迴父親大人的啊!”


    “為什麽現在……為什麽父親大人死了——為什麽你沒有保護父親大人!為什麽,你不是去支援的嗎!為什麽你還能一個人若無其事地迴來——”


    “你到底——”


    (三)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們‘新隊長’的召集啊,一角……那邊可是放了話,要是不去的話,就會被他殺掉哦~”


    十一番隊的隊舍裏,眉角上摻著彩色鳥羽的深藍色短發青年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抬起腳,狠狠踹了踹尚還縮在被窩裏的斑目一角——如果他在這麽說的同時,沒有拿著小鏡子,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整理頭發上麵,或許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啊?‘新隊長’?”


    從被窩裏探出了一隻光溜溜的腦袋,斑目睡眼朦朧地一巴掌揮開了綾瀨川騷擾著自己美夢的腳,“去去去,要想去的話你自己過去好了……不過,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真田由依那位大小姐就是今天迴來吧?要是到時候給她看見你也在那裏,被砍成幾百塊我頂多撿一塊隨便幫你埋了哦——”


    “哼,多餘的擔心……我這麽美麗的人,怎麽可能承認那種醜八怪是隊長呢?”


    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鏡子,綾瀨川的嘴角微微揚起了一抹嘲諷笑容——“吉田彌生的話,好歹還有些苦勞,那個鬼嚴城……入隊這麽久,偏偏等到真田由依不在的時候動手,那種貨色——我又怎麽會承認呢?”


    “我隻不過,想要看看,真田由依知道這一切之後的反應罷了——”


    與此同時,十一番隊的劍道場——當清晨到來,負責晨起打掃的十一番隊隊士推開劍道場的大門,就瞠目結舌地看見了全身是血,心髒處被狠狠挖空的吉田彌生,整個人被釘在代表著“十一番隊”的鋸草隊徽之上——


    “吉、吉田隊長——?!”


    雖然吉田彌生的戰鬥力,一向被十一番隊眾人所質疑著,然而身為隊長,居然就這樣被人殺死在劍道場裏……握著掃帚的隊士微微愣了愣,隨即迅速地丟下了手中的清掃用具,一個箭步衝了進去——而在他的身後,其他隊士看到這一幕,也都紛紛相繼變色。


    “吉田隊長,您還——”


    臉色微變的十一番隊隊士衝上前去,伸出手,剛準備將釘住吉田彌生的木刀取下,卻在下一秒,胸口驟然一痛!冰涼的觸感帶著無數的血液從他的心口處噴湧而出——年輕的隊士整個人瞬間僵硬,猩紅色的液體緩緩自嘴角流下,隊士低下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自己胸口處驟然冒出的刀刃——


    “你叫誰隊長呢……蠢貨。”


    陰沉的、殘暴的話音從緩緩倒下的隊士身後傳出——身材肥大而壯碩的棕色皮膚黑發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殘忍地將自己插在年輕隊士胸口的長刀折磨地狠狠一轉,然後才猛然拔出——猩紅色的血液飛濺,稀稀拉拉地落在了他麵前早已死去的淺灰色長發男人的身上。


    “——既然你這麽喜歡吉田彌生這個廢物……就一起去陪他吧!”


    “從今天起……”


    慢吞吞地迴過頭,鬼嚴城的唇角揚起了一抹嗜血的笑意:“從今天起,我鬼嚴城劍八,才是十一番隊,唯一的隊長——”


    以上,就是真田由依一身鮮血,滿心愧疚地推開十一番隊大門,想要和吉田彌生道歉的時候……所看到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放一張戰國將軍裝束的大白……嗯,這裏大白和yui等於是幾乎鬧翻了的感覺吧……這麽說也不對,yui是滿心愧疚的……


    標題裏的成長,指的是yui和白哉兩個人的成長。


    我知道你們想看yui殺鬼嚴城……下一章,保證送上!嗯,或者說,明天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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