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與劍鋒


    (一)


    “——艾倫·耶格爾到了,副團長閣下。”


    阿道夫的聲音驟然在耳邊低低地響起,將少女的思緒拉迴了審議大廳。由依一怔,隨即很快抬起頭,朝著審議廳大門的方向看去——隻見韓吉和米凱二人站在大廳外,將那個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推進了大門,麵色從容;反倒是那兩個手持長槍站在少年身後的憲兵臉色發白,甚至都可以看見他們額角細小的冷汗。墨綠色長發的少女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管站在自己身側的耐爾·多克和巨壁教的司祭,直接嗤笑出聲。


    “我記得我離開帝都的時候,押送審議犯的貌似還是憲兵團的士兵……這次怎麽連調查兵團的人都摻合進來了?憲兵團這是人手不足嗎?”


    ——與其說人手不足,倒不如說是膽量不足。


    耐爾·多克緊緊地攥著手中準備好的文件,神色陰蟄地掃了一眼身側的少女——不管怎麽樣,絕對要把艾倫·耶格爾給……


    “大總統來了。”


    法拉墨這麽說著的同時,大總統達利斯·紮克雷拿著一疊資料,在衛兵的護送下,神色肅然地坐在了主審官的位置上,在他的背後,軍事審議所的牆壁最上方懸掛著四大兵團的標誌。頭戴盔甲神色莊重的士兵們舉起刀劍長矛,將利刃刺向摔倒在地的有罪之人——這幅象征著“罪惡之物必然走向毀滅”的巨型壁畫在開國之初審議所建立的時候便被國王下令雕刻在了審議大廳的吊頂上,畫麵中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士兵,將手中那把灰色銳利的長劍高高舉起,恰好指向著被審判者的頭顱。


    “——那麽,開始吧。”


    紮克雷大總統這麽開口的同時,原本由於艾倫·耶格爾出現而有些嘈雜的大廳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將雙手背在了身後,墨綠色長發的少女神色肅然地挺胸立正,目光輕輕地掃過被縛住手腳跪在大總統麵前的黑發少年,五年前那個和三笠一同趴在卡爾拉·耶格爾屍身旁哭得幾乎脫力的小男孩麵容從她的腦海中一閃即逝。由依皺了皺眉,在被人看出端倪之前迅速挪開了目光,視線與站在對麵的利威爾一觸即分。


    ——現在的她,是憲兵團的人,即使不為耐爾·多克出力,至少也不能和對立的調查兵團牽扯不清。就算埃爾文和利威爾在這場角逐中失利,她也不能明著出手相助——就如同皮克西斯司令一樣,她也隻就能單純地站在“不讚同處死艾倫·耶格爾”的立場上了。


    而那個少年……


    想到方才艾倫·耶格爾手足無措,惴惴不安地四下掃視的模樣,由依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但願那個沒有半點城府的艾倫少年,可以一直乖乖保持著那副無害的小兔子模樣。不然讓她身後那些背著長槍的廢物們看到,搞不好手一抖就直接開槍了啊……


    ……


    “——如果畏懼為生存而戰,那就讓我去啊!不讓擁有力量的人去戰鬥,還能讓誰去?!”


    “你們這些……膽小鬼!!!”


    長時間的爭論不休之後,非但調查兵團和憲兵團沒有達成一致,就連巨壁教和商會之間也發生了衝突。眼看著大總統對埃爾文的提議頗為意動,耐爾·多克直接拿出了艾倫和三笠九歲時殺死強盜的事情,從人性上開始質疑二人——整個審議大廳瞬間吵鬧了起來,當商會的人將矛頭指向三笠,由依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艾倫失去了冷靜,為了維護三笠,直接對著憲兵團挑釁。


    如果不是因為會被耐爾·多克看見,墨綠色長發的少女甚至想抬起手捂臉。


    ——遙想五年前,她在這裏受審的時候,為了給大總統和陪審團“無害可憐”的印象,她不但讓伊麗莎白把自己給包紮得好像木乃伊一樣,而且還特別披散著長發,穿上白色的貴族少女裙,打扮得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


    (五年前出席審議會的利威爾進來看了一秒,就捂著眼睛直接出去了……)


    艾倫倒好,非但不顯示自己無害,反而直接和耐爾·多克較上勁兒了。果然,站在由依身側耐爾·多克在少年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時間,瞬間臉色煞白,下令瞄準——來不及多想,墨綠色長發的少女單手撐住麵前的欄杆,整個幾乎是風一般落在了艾倫的麵前,而與此同時,利威爾也做出了同樣的舉動!


    ——該說不愧是“同鄉”嗎……


    “嘭——!”“嘭——!”兩聲悶響!利威爾和由依的動作沒有絲毫的猶豫,幾乎是同時踹上了少年的身體——黑發青年踹的是頭,少女踢的是腹部,艾倫甚至看不清兩個動作就覺得一陣劇痛,一張口,一顆混合著鮮血的碎牙“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靠,早知道利威爾會出手,她就不動了。不過眼下——


    “艾倫·耶格爾!誰允許你這麽和耐爾·多克師團長說話的?!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少女清冷而漠然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既是立場明確的指責,又解釋了自己的行為。耐爾·多克臉色煞白、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裏,顯然還沒有從方才的驚嚇中恢複——利威爾冷笑一聲:“昨天上任,今天就如此盡忠盡責,真不愧是沙黎曼分隊長……不,現在似乎應該叫你‘副團長閣下’了。”


    “隨便你怎麽說——”


    皺了皺眉,墨綠色長發的少女話未說完,下一秒,利威爾如風般再一次抬起了腳——“砰!!”地一聲,正中艾倫的胸口——那樣的力道!連由依也忍不住微微色變!粘稠腥氣的鮮血飛濺而出,利威爾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單方麵淩虐一般地踹著艾倫,將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少年踢得灰頭土臉,最後狠狠一腳踩在了艾倫的後腦上,將少年的額頭重重磕向地麵!!!


    微微側過頭,黑發黑眸的青年眯著眼睛,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意味十足的笑意——


    “不過我的話,可不是為了什麽憲兵團……當然,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


    說到這裏,利威爾踩著艾倫的腦袋,微微抬起頭,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的墨綠色長發少女,話裏話外都是嘲諷的意味:“比起那些無用的廢話,在我看來,疼痛才是最好的教訓——”


    “那還真是野蠻的習慣啊,利威爾兵長閣下。不過在我看來,和你本人的氣質倒是相得益彰……”


    麵對利威爾的挑釁,由依自然沒有絲毫退讓的道理,眯了眯深藍色的眼眸,墨綠色長發少女話裏話外滿滿都是不屑的味道。坐在上首的紮克雷大總統靜靜地凝視著麵前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二人,沉思了片刻,圓形小巧的鏡片上一瞬間閃過白色的反光——


    “肅靜。”


    “——有結論了。”


    ……


    (二)


    “……所!以!說!啊!!!”


    時光推移到了一天之後,調查兵團舊本部的城堡之中——墨綠色長發的少女滿臉怨氣地站在椅子上,揮舞著手中的掃帚,將天花板角落裏的蜘蛛網一一挑落的同時,聲音悶悶地從罩著口鼻的白布之後透出,“有結論就有結論!艾倫交給調查兵團就調查兵團吧——為什麽我剛剛去帝都就又被踢了迴來?!!”


    “還特麽的得和利威爾那個潔癖男一起行動……哦草,‘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盡快打掃’——讓我打掃衛生!真虧那隻一米六說得出口!為什麽我還沒來得及睡我那張溫暖舒適的天鵝絨大床就來給他打掃衛生……我又不是他老媽!!!”


    “嘛嘛……冷靜點啦沙黎曼前輩……”


    有些汗顏地站在由依的身後,佩特拉擺著手試圖讓眼前氣得不輕的由依冷靜下來,“要不然,前輩的份就由我來做吧?反正我也是前輩部下——”


    “那怎麽可以!”


    猛然迴身打斷了佩特拉的提議,墨綠色長發的少女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握著掃帚好像劍一樣地指向了佩特拉,“如果將自己的活兒丟給本來就很忙的佩特拉少女你做的話,那我和那個死魚眼豆丁不就是同一種人了?!”


    ——死魚眼豆丁……啊哈哈……佩特拉少女的腦袋後麵此時此刻掛滿了冷汗:“那您是打算……?”


    “……這樣吧,要不你幫我把奧路歐那小子叫過來?”


    從椅子上跳下來,由依少女捏著下巴,思索了幾秒之後果斷左手握拳敲了敲掌心,“——這個主意不錯。”


    “……”


    ——所以說難道這樣做您和利威爾兵長就不是一種人了麽……!


    ……


    同樣是握著掃帚,艾倫少年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和佩特拉說話的少女,目光下意識地移向了少女頸間那顆湛藍的橢圓形寶石——由依·沙黎曼,憲兵團副團長,一個月前還是調查兵團精英組中的重要成員。據之前來的路上奧路歐說——這個看上去好像柔柔弱弱的少女,竟然是和利威爾兵長一樣曾經手刃過無數巨人的,精英中的精英……


    ——嗯?等一下,“沙黎曼……”這個姓氏好像在哪裏聽過……


    “怎麽了?”


    就在艾倫拚命迴憶著少女的名字的時候,由依的聲音卻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艾倫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步,看著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麵前的墨綠色長發的少女,“……誒?”


    “這麽疑惑地看我……明明是你剛剛叫了我的名字啊。”


    輕輕抬起手,由依將臉上湧來擋灰的布扯了下來,掛在脖子上,清秀幹淨的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從剛剛開始就一臉失望地站在那裏——是因為利威爾那家夥的緣故嗎?聽說你們那幾屆訓練兵,都把那家夥當英雄一樣崇拜……看到那家夥真實的樣子,有什麽感想?”


    “——失、失望……我剛剛的表情,有那麽明顯嗎……?”


    “這樣也不稀奇啦。”抱著掃帚,栗色長發的佩特拉也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因為真實的兵長,和傳說中那個完美的英雄出入還是很大的吧……不但比想象中的個頭小一些,而且還出乎意料得神經質、粗暴,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


    “——還有野蠻,任性,潔癖。”房間裏的椅子剛剛被自己踩過,由依幹脆選了一張木桌坐了上去,背對著大門,翹著二郎腿笑眯眯地補充道,“那個三寸丁指使起女性做事毫不臉紅,一點男人該有的風度都沒有。”


    “誒,那個,不……”盡管之前在審議所裏,艾倫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是極少數對利威爾毫無畏懼的人之一,卻沒有想到她在調查兵團的地盤上也敢這樣出言不遜,“隻是覺得,利威爾兵長對埃爾文團長似乎非常恭敬……”


    “作為軍人,遵從上級的命令是理所當然的啊。”眨了眨眼睛,由依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艾倫,“更何況,是埃爾文團長把那家夥從地下街帶迴來、推薦他去訓練兵團的也是埃爾文團長……如果說利威爾對紮克雷大總統的遵從是出於軍人的義務,那麽對埃爾文團長,應該是真心的尊敬和信任吧。”


    “地下街……?”


    “啊,艾倫還不知道啊——”佩特拉看著少年有些驚訝的神色,頓時想到了自己當初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據說在利威爾兵長來調查兵團之前,可是首都地下街非常有名的小混混哦。”


    “哎,非常有名?”


    “是啊,非常有名哦——無論是在被他揍過的貴族、還是被他揍過的憲兵、又或者是被他揍過的小混混當中。”


    將手中的掃帚丟開一邊,由依笑眯眯地單手托腮,續道,“當然啦,在同伴當中也非常有名就是了。如果不是那家夥當真是強的可怕,我猜沒有幾個能真正忍受他吧?別的不說,天天打掃衛生,桌上有一點點灰塵,就會跟婆婆似的跟在你後麵囉裏囉嗦一整個晚上;對晚飯表麵上說什麽毫無要求,但是隻要看到青椒就會鬧上一個星期的別扭;牛奶過期了拿出來連喝三大杯毫無知覺,甚至還放迴去準備下次接著喝——啊,說到牛奶我就想到那個,明明都已經是奔四的老男人了還總是想著長高,不管怎麽想也沒可能了吧……”


    佩特拉和艾倫:=口=……


    坐在桌子上的少女越說越開心,迴憶盒子一打開,地下街混混的本質也迴來了,由依少女的話題也朝著越來越限製級的方向歪去——全然沒有注意到麵前佩特拉和艾倫聽到一半突然臉色發白,噤若寒蟬地看著自己的身後……


    “……除此之外,利威爾在帝都的妓%女們當中也是個相當熱門的話題人物哦。大概是因為潔癖的緣故,在地下街那一群髒男人裏麵,利威爾應該是非常受歡迎的客人咯,據說出手特別大方,隻要對方不糾纏著要他負責。另外,據說那家夥無論是形狀,大小,時間,次數,流量……都是相當的給力!反正諾伊斯對他是讚不絕口——”


    “……由依·基裏奧內羅——!!!”


    (三)


    “……原來如此,讓由依·沙黎曼代表憲兵團,和利威爾一同作為艾倫·耶格爾的監護人參加三十天後的壁外遠征嗎。”


    靜靜地站在埃爾文身後的窗邊,米凱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輕聲說道,“真不愧是達利斯·紮克雷大總統。單純將艾倫·耶格爾交給調查兵團,勢必會引起帝都內貴族的不滿,但是如果同時讓有著貴族背景的由依·沙黎曼來擔當監護人,那麽反對的聲音自然也會小很多。另一方麵,現在憲兵團內部也因為沙黎曼的就職而產生了派別分化,雖然不滿紮克雷的決定,但是如果可以借機把沙黎曼調離帝都,那麽耐爾·多克也不會橫加阻攔了……”


    “而且,同一輩中可以真正和利威爾共事、而不是單純被牽著走的人,也就隻有沙黎曼。”


    黑色的炭筆在白色的紙頁上劃出一道利落的線條,埃爾文一邊專心致誌地繪製著陣型圖,一邊沉聲說道,“看上去好像隻是紮克雷的臨時起意,但是實際上隻怕是早有決斷的事情。”


    “所以沙黎曼答應的才那麽幹脆嗎……那樣可怕的政%治直覺,真該慶幸她不是我們的敵人。”


    米凱隨口的一句話,卻讓埃爾文的動作微微一頓——墨綠色長發少女臨去帝都前一晚的猜測和“尤伊·沙黎曼”的真正死因,始終如同一團亂線纏繞在男人的腦海中。就好像一顆種子,一旦種下,懷疑就會不斷冒芽,直到將來的某一天,要麽被徹底否認,要麽……


    “怎麽了,埃爾文?”


    “……不,沒什麽。”


    黑色炭筆的停頓隻是短短的一瞬,下一秒,埃爾文麵色如常地繼續畫著線條——隻是在他的腦海中,帝都此行遇到的每一個貴族和王室成員的麵容卻無法製止地閃現在他的腦海中。如果……那麽那些人當中,就必然有人掌握著什麽,而其中最可疑的,自然就是——


    沙黎曼公爵。


    作者有話要說:yui可以死在這一章了。然後我們下一章直奔死神怎麽樣?【認真


    ——我開玩笑的= =


    你們要的黑曆史……好吧我猜你們會有人嫌不夠多……我努力下麵再寫後續。


    既然寫到這種黑曆史,就配一個不良兵短吧。


    以及這是留言的小天使們要的……兵短性轉。


    話說你們有欲求(?!)就要在文下留言大聲告訴我……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呢~除了要我日更加更我都會盡力滿足——因為作者現在大四,正是很忙的時候,雖然不知道一年後你們是否還在……等我完成畢業論文和找工作或者出國事宜,我會努力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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