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白領顯然沒有注意到形單影隻的鮑帥,眾星捧月般圍著幾個腦滿腸肥的中年人走進了隔壁的包間。


    “先生?”


    見鮑帥還呆呆楞在原地,專屬服務員忍不住小聲地提醒。


    “哦,對不起……”


    鮑帥迴過神來,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請問隔壁的包廂是什麽人訂的?”


    美麗的專屬服務員微笑搖頭:“對不起先生,我們不能透露其他客人的信息。”


    鮑帥點點頭,不再追問,走進了自己的包間,一位服務員為他拉開椅子,另一位服務員則引導他坐下,服務無微不至。


    等到他坐定,先前說話的那位服務員便鞠了個躬,禮貌地說道:“請問先生現在上菜還是稍後上菜?”


    “啊,什麽?哦,我還有個朋友,一會再上菜吧。”


    “那等需要的時候再叫我們,五分鍾之內就能把菜上齊。”


    服務員看出了鮑帥的心不在焉,為他倒上一杯咖啡之後就退出了包房,臨走時還帶上了大門,整個包房頓時安靜下來。


    然而,鮑帥的內心卻是翻天覆地,一團亂麻。


    剛剛,在那群白領中他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的照片現在還塞在他的錢包深處,正是那個大學時代陪伴了他整整四年的前女友——許佳慧。


    這一瞬間的相遇就好像一隻小蝴蝶扇了扇翅膀,經過一係列的發酵,在他心裏掀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海嘯。


    初戀總是青澀而美好的,很多時候會變成一生的美麗迴憶,特別是當一個窮屌絲遇上不離不棄的天使,總會倍感珍惜,難以割舍。


    不管鮑帥的童年是不是一場騙局,貧窮的生活和平庸的外表總是真實的,當他在嘲笑和自卑之中遇到了那個毫不嫌棄的女人時,便立刻瞬間淪陷,無法自拔。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鮑帥曾從夢中驚醒,不敢相信她真的願意成為自己的女友,就好像明明一無是處卻獲得了人間至寶,婉如置身夢境,太不真實。


    沒有體會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他的珍惜和動情。


    雖然兩人最後拗不過殘酷的現實,雖然留下了太多的痛苦和遺憾,但鮑帥從未責怪過她,隻是痛恨自己的貧困、無能和醜陋,連為心愛的女人提供最基本的生活條件都做不到,又有什麽立場去苛責別人的離開?


    人生的劇本有時候就是如此捉摸不定,誰能想到世界的變化會如此之快?


    時間才剛剛過了半年,鮑帥已然翻天覆地,那些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如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但這段逝去的感情還能再續前緣嗎?


    鮑帥長長地歎了口氣,沸騰的感情漸漸被理智壓了下去,現在的自己再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在得到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時,他也失去了太多任性的資格。


    如今的鮑帥不僅是鮑帥,更是一隻見不得光的星獸,是夾縫中生存的世界之敵,已經和她變成了兩個世界裏的人,不,應該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


    命運的軌跡就像兩條相交的直線,錯過交叉點之後便會越隔越遠,再難重逢,何況自己心裏也住進了另一個美麗的身影。


    想起秦佳人,鮑帥心裏頓時變得一派溫馨,那些低沉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


    有些迴憶注定隻能成為迴憶,有些人注定無法攜手相伴,過去了,就過去吧,既然無法相濡以沫,何不就此相忘於江湖?


    想通了事情的關鍵,鮑帥終於將心事放下,這一刻仿佛真的和過去的自己做了一個了斷,走上了嶄新的人生。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一陣玻璃的破碎聲,像是有一隻酒杯落在地攤上,摔成了兩截,緊接著,包廂裏頓時嘈雜起來。


    其實包廂的隔音想過非常完美,正常人別說聽見酒杯掉落地毯的破碎聲,就算旁邊有人打架都不一定能夠察覺。


    可是坐在這裏的是鮑帥,隻要他願意,不僅能聽清隔壁傳來的每一個字,哪怕是耳語,甚至就連酒杯落地,摔成了幾個碎片,碎片大概有多大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打開全景圖,甚至還能為隔壁的每個人做一次詳細的全身檢查,肚子裏有沒有蛔蟲都瞞不過鮑帥的感官。


    當然,他不會去做這麽無聊的事情,但由於許佳慧的緣故,鮑帥還是對隔壁發生的事情留了心。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就變成了爭吵,說是爭吵也不準確,應該是一方憤怒的責罵,和另一方低聲下氣的道歉。


    “砰”的一聲,隔壁包間的大門被氣急敗壞地推開,三個沉重的腳步像是踩著火焰一般迅速離開,他們身後立刻追出一群慌神的人,手足無措地解釋著什麽。


    “黃總,黃總,是個誤會,真的是個誤會,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您……”


    “黃總,我們接下來還有安排,要不您再去公司看看?”


    “黃總……黃總……”


    七嘴八舌的馬屁精們追著憤怒的大人物消失在走廊裏,演出了一場滑稽又現實的人間鬧劇。


    喧鬧的包間又一次安靜下來。


    這時,一陣尖利的女聲又一次從隔壁傳了過來。


    “許佳慧!”


    雖然已經理順了思路,但這三個字還是讓鮑帥頭皮一麻,皺起了眉頭。


    那個女聲歇斯底裏地咆哮道:“看看你都幹了什麽?你竟然,竟然把紅酒撒到了黃總的臉上!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他摸我的腿……”


    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響起,失魂落魄,帶著說不出的委屈。


    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瞬間讓鮑帥心頭一緊,那些被深深埋藏起來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聽到許佳慧的迴答,歇斯底裏的女聲更加憤怒。


    “摸你的腿,你就可以把紅酒撒到他臉上?你知不知道這杯紅酒撒出去,公司會損失多少錢?!”


    “對……對不起,我已經一忍再忍了,可他得寸進尺,快要摸到裙子裏去了,我很怕,一時驚慌,才……才……”


    “我和你說過多少遍?讓你收起你的清高,職場就是這樣,豁不出去怎麽出人頭地?


    以黃總的身份和地位,像你這樣的女人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摸你就是看得起你,別說摸你一下,就算讓你上他的床,你也得給我受著,不但要受著,還得裝出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


    “我……我做不到啊……”


    許佳慧開始小聲嗚咽起來,但那女聲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別人都能做得到,憑什麽就你是聖女?做不到……做不到就給我滾!”


    “不要啊,劉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份工作,求求你不要開除我!”


    女聲冷笑一聲:“不是我不留情麵,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約到黃總吃飯,整個團隊的努力都被你的一杯紅酒澆熄了。


    你也看到大老板的臉色了,就算我不開除你,你也不可能留得下來,你那未來嶽父的麵子恐怕也不好使。”


    “不,不要啊……求求你,我會想辦法,讓我再去想想辦法……”


    聽到這裏,鮑帥終於再也忍不住,“砰”地一聲狠狠拍在桌子上,接著豁然起身,朝隔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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