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甬道蜿蜒延伸,岔口歧路數不勝數,就像一個巨大的蟻巢四通八達。


    地板和牆壁上留著許多明顯的痕跡,顯然這裏曾經是一處交通要道,時常有一人多高的蟲群擠在一起,成群行進。


    可奇怪的是眾人走過這條甬道的時候不僅沒有看到蟲群的一鱗半爪,甚至就連蟲群留下的代謝物都沒找到。


    母巢的大軍都上哪裏去了?


    消失的蟲群大軍就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通道裏的每一個人都提心吊膽,深怕被突然冒出來的蟲海淹沒,氣氛漸漸變得沉悶。


    眾人一言不發地穿過甬道,沿著一條水渠緩緩前行,沒走多久前路與水渠都被一塊巨大而粗糙的石壁攔腰截斷。


    那石壁像是山村裏的廉價水壩,與水渠一樣,帶著明顯的人工雕琢痕跡,但做工實在不敢恭維。


    鮑帥注意到水渠被石壁截斷之後,裏麵的水流雖然流速大減,卻仍在不停流淌,似乎石壁之下還有通道可以前進。


    有了小何的前車之鑒,他自然不敢建議大家冒險下水,隻得期望領路的王老板拿個主意,而王老板似乎並不在意前麵的阻礙,隻是看了看表,然後便示意眾人原地休息。


    一堆小小的營火驅散了黑暗,老唐、大偉和秦佳人靠在石壁上一言不發,諾邦縮在角落裏兩眼無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幾米外,鮑帥和王老板對麵而坐,營火微弱的火光把王老板的臉照得忽明忽暗,分外陰沉。


    沉默了許久,王老板終於開口說道:“李光明為什麽說試驗是場陰謀我還是沒有頭緒,不過被一你說,我倒真覺得的當年事情存在一些疑點。”


    “哦?”


    鮑帥迴頭看了看眾人,見沒人注意到這邊才壓低聲音問道:“什麽疑點?”


    王老板杵著腮幫,思索了好一會才說道:“事情還要從那十二個最初的高級試驗體開始說起,當其中的四個試驗體逃脫之後事情逐漸開始脫離控製。


    不斷出現的屍體很快引起了恐慌,而恐懼本身就是最容易蔓延的情緒,很快整個團隊就開始出現混亂,事情進一步失控,最終釀成了最後的全麵潰敗。”


    “這些經過我之前便大致了解過了,你覺得有什麽疑點?”


    鮑帥不解地問到。


    王老板說道:“之前我也沒發現疑點,處在那種恐慌環境之下,大家都在為前途憂慮,誰會去想什麽疑點?直到你跟我說起密室裏的壁畫,我才發現有些不對。”


    鮑帥雙目一凝。


    “你覺得哪裏不對?”


    “不對的是態度,逃出去的試驗體雖然是很恐怖的存在,但那時候他們的等級都還不算高,就算是亞維,在熟悉身體之前也不可能造成那麽大的破壞力。


    你到過試驗場,應該知道這裏不僅僅隻是一個試驗室那麽簡單,何況做這種試驗又怎麽會連一點應急預案都沒有?


    可是當時的情況很奇怪,劉春紅副教授在大會小會上都在強調變異體的可怕,卻隻字不提如何處理,而梁教授更加可疑,他既沒有跟資方求援,也沒有做好疏散人員的準備,隻是一味地掩蓋事實。”


    鮑帥一愣。


    “你是說他們……”


    “對!”


    王老板點了點頭:“他們兩個的態度非常奇怪,那時候我們擁有絕對的優勢,四個變異體就像從動物園裏逃出去的獅子,雖然能力很強,卻還沒有恢複野性,如果控製得當應該不會出現後麵的結局。


    可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就像在演雙簧,現在想來正是他們一手散播了恐慌,並且為試驗體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等試驗體漸漸熟悉自身的能力之後,我們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根本無法應對恐怖的亞維。”


    “等等……”


    鮑帥打斷了王老板的敘述:“據我所知,梁教授和劉教授本身存在難以彌合的分歧,甚至發展成相互攻訐的矛盾,他們怎麽可能聯手演戲?”


    王老板冷笑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人心這種東西曆來最難捉摸,或許最開始的分歧也不過是戲的一部分。”


    “那他們為什麽要演這出戲?”


    “或許是為了逼我們這些研究人員接受變異試驗,或許是為了別的什麽目的,這個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了。”


    “那資方呢?他們就任由這兩個人胡作非為,把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這就是我察覺的第二個疑點。


    這個試驗場在我們進駐之前就已經連續修建了十年之久,能夠砸出這麽大手筆的勢力可以說是背景極其深厚,可是從事發開始,資方的協調組就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像是突然放棄了整個項目。”


    “消失了?”


    鮑帥眉頭一皺,心裏生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對,消失了!”


    王老板點了點頭:“確切地說,在亞維逃走的前一天,除了幾十個普通的安保人員和一些後勤以及醫護人員之外,資方的協調組已經不辭而別,應該是梁教授隱瞞了這個消息。


    我當時負責與協調組匯報工作進度,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情況,但在向梁教授匯報時,他卻說協調組隻是迴去複命,兩周後就會迴來。


    這種事並不常見,卻也沒有多稀奇,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沒想到還沒到兩周,情況就已經惡化到失去控製的地步。


    更奇怪的是,在試驗場幾乎淪陷,研究陷入停滯狀態的時候,梁教授卻在極短時間內接連攻克多項技術難題,一舉解決了好幾個之前一直無法解決的問題。


    在此基礎上,他還創造性地提出了分類進化和基因雕刻的許多關鍵理論,並且在臨床試驗中取得了巨大成功。


    當時我們都以為他厚積薄發,觸類旁通,水到渠成,但現在想來,若不是他先前有所隱瞞,就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幫助。”


    “其他人的幫助?會是誰?”


    “我不知道,隻是推論而已,但太多的巧合同時出現,那就不是巧合了。”


    鮑帥點了點頭。


    “那後來呢?”


    “後來梁教授把這些理論用到了試驗體身上,在取得初步成功之後便開始勸說已經變異的研究人員參與這項研究。


    他信誓旦旦地說隻要這項研究取得成功,就能擊敗試驗體搶迴試驗場。


    大家都被他接連的成功蒙蔽了心智,幾乎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要求,連我也不例外,隻不過在參與試驗的前一晚,我意外看到了他對試驗體做的事。”


    聽著王老板的陳述,鮑帥突然想起梁教授曾在筆記本上寫下過這樣一段話:“沒想到原本隻是個迫不得已的改變不但取得了奇效,還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這個驚喜讓我有了翻盤的資本,命運還是站在科學這一邊的!”


    “改變、驚喜、翻盤的資本……”


    鮑帥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


    “難道他說的是分類進化?他,他已經……”


    王老板冷笑道:“沒錯,他進化成了統帥類變異體,最後的試驗的確是個騙局,目的是為了控製所有人,與三號決戰!”


    鮑帥瞳孔一縮:“那決戰的結果……”


    王老板歎了口氣,輕輕撫摸著石壁說道:“決戰的結果不是已經顯而易見了嗎?”


    鮑帥瞬間清醒過來,的確,如果梁教授當年戰勝了三號亞維,又怎麽還會有今天的蟲巢呢?


    可是密室裏的壁畫上明明說梁教授帶著變異體撤離了,而且後來他的確帶著課題組迴到了理工大。


    如果王老板說的是真的,那李光明臨死前的記錄豈不又是一場欺騙?迴到理工大的又會是誰?還有,王老板心機深成,他說的話到底又有幾分可信度呢?


    鮑帥還想再問,王老板卻看了看表,說道:“這個話題先到這吧,時間差不多了。”


    話音未落,蟲巢忽然震了一下,緊接著擋住眾人前路的那塊石壁竟然在一聲“轟隆隆”的巨響之後,緩緩升了起來,刺目的光頓時從縫隙裏鑽了出來。


    眾人下意識半眯起眼睛,驚愕地望著石壁後的世界,紛紛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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