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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規矩,倘是大婦正妻,宴飲時便是夫婦兩榻並坐;倘是庶妻,便會在夫主側後方另置一榻。而男子膝前的位置……通常便是留給姬人美人兒,以便其調笑褻玩。


    世家的規矩如此,天下間的規矩亦是如此。


    呆怔片刻,雪姬眸子裏漸漸凝了水光。


    “原本霍傷是要你接近錦繡公子,奈何這人眼高於頂,非傾城顏色不納。”


    想起九公子在旁人眼裏,是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範兒,人後又一付痞子無賴模樣,謝薑隻覺得牙根兒發癢。隻是再癢,這迴兒也是正事兒要緊。


    謝薑便滿是惋息同情般,歎了口氣:“無奈之下,霍傷便以庶妻之位做餌,誘你去我姨丈府裏。他令你尋一塊玉佩,並言,得知玉佩的下落,你便可脫身來投,對麽?”


    一樁樁說到現在,這是謝薑第一次問雪姬,對或是錯!


    雪姬臉色陰晴不定,片刻之後,仿似下了決心般抬頭吱唔:“吃哦!嗯嗯!”


    知道了想要的答案,謝薑便斜了眸子,瞟了眼新月。


    新月上前扯去雪姬口中的帕子。


    “給她鬆綁。再給她些水。”說前半句,謝薑看了新月,後半句……便眸光一轉,落在北鬥臉上。


    新月與北鬥兩人,便一個悶聲去解雪姬身上的繩索,另一個嘟了小嘴兒,拖拖拉拉走到案桌邊,拎了陶壼倒水。


    這些事,書冊子上不可能有。


    謝薑足不出戶,單憑足絲點滴便能猜測這些。且看雪姬的表情,顯然所猜還是分毫不差,韓嬤嬤又是欣慰,又是怵然。更有幾分與有榮焉。


    當下,老婦人不動聲色,斜了眼角兒去看烏大。


    烏大低頭躬身,韓嬤嬤看不見他的臉色,眼睛不經意間一掃。卻見這人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極快在大腿上搓了兩把。


    韓嬤嬤臉上便露出幾分滿意,又幾分得意來。


    這邊兒雪姬喝了水,待將杯盞遞給北鬥,便抬頭看了謝薑,啞聲喊道:“謝娘子但有問,奴必坦言相告。奴隻求可保得性命,娘子可允諾?”


    暗夜沉沉,掛在廊簷下的燈籠,在風中微微晃了幾晃。雪姬仿似豁出去一般,嘶啞的嗓音。在夜幕中遠遠傳了開去。


    乍然之間弄這一手……。


    廳裏的兩個丫頭,站在門口的韓嬤嬤與烏大,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仿似遇到甚麽趣事兒一樣,謝薑掩了小嘴兒“咭咭”笑起來。


    “這裏地處偏僻,附近沒有住人。”笑了半晌,謝薑看了雪姬,眸子裏三分嘲諷,二分挪揄,又三五分可憐同情:“再有,莫用甚麽秘密要挾我。讓你說。是給你個活命的機會。”


    第一句話,謝薑語氣裏滿滿都是笑意。


    第二句……再有之後,語氣陡然冷了下來,及至最未。己是冷如冰碴。


    廳內廳外四個人,頓時又呆了一呆。


    平日謝薑說話,總是軟聲細語,而剛才,嗓音低而沉,不僅透出幾分威赫……更隱穩帶了幾分狂妄。


    屋子裏刹時一靜。靜的……隻有雪姬急促的喘息聲。


    風從廊簷下刮進來。幾盞燭火閃閃爍爍,仿佛不堪風勢,隨時都會熄滅。


    上首的榻位,比之廳裏高出三步台階,謝薑由上而下俯視雪姬,眸中無波無瀾,仿似深不可測。


    怔怔站了片刻,雪姬伏下身子,直至額頭挨住氈毯,方啞聲道:“奴……願將一切所知,都盡數說出。隻求娘子饒恕奴婢。”


    “不必!你知曉的我都知道。”謝薑平平淡淡接了話:“你所謂的隱密,在我,跟本不算多大點事。你信不信?”


    未尾雖然是個問句,卻沒有半分要她迴答的意思。非但如此,更隱隱透出幾分,一切盡在掌握的意味。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


    夜色森森,往新都去的官道上,遠山一手執了火把,一手扒住車窗問九公子:“仆猜謝娘子知道霍傷有甚麽打算,公子信不信?”


    九公子垂眸看了手上的名冊,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遠山拿捏不準這聲“嗯”,到底是甚麽個意思。想撓頭,偏偏手裏又執了火把。當下眼珠一轉,幹脆斜過來用火把柄在額頭上蹭了兩蹭:“公子動身之前,不是知會謝娘子防範霍傷麽?以她的脾氣,怕不是現在己查了底兒朝天。”


    半個時辰之前,迢遲傳了信兒來。


    謝小娘子婚期已定……。


    當時九公子容色淡淡,除了吩咐夢沉加緊趕路,除了剛剛“嗯”了一聲,旁的沒有說一個字兒。


    遠山便有意引自家主子說話。


    提謝娘子也不行麽?馬車向前疾馳,遠山一手扒住車窗,一手舉著火把照明,時間長了,兩支胳膊又酸又沉。


    反正車架前頭掛了兩盞琉璃燈,這人幹脆甩熄了火苗兒,探過身子道:“公子,仆有一事不解……。”說到這裏,有意拖了個長腔。


    九公子看了卷冊,鼻子裏淡淡“嗯”了聲。


    有反應就好。遠山撓撓頭,再接再厲:“公子倘若……嗯,那個,為甚不與謝大人明說,到時候將謝娘子接到身邊,不好麽?”


    這話雖然不清不楚,內裏的意思誰都眀白。


    九公子終於從書冊上移開眼,眸光越過遠山,望向遠處。


    連綿起伏的山巒,仿似由墨色裏漫延出來,又無休無止延伸向暗夜。而近處,野樹山石列列向後疾閃……。


    接到身邊麽……,漫說她不肯,縱使她願意,自家也不想那麽做。


    “謝大人不會允她為姬做妾。”待收迴眸光,九公子複又垂下眸子,淡聲接下一句:“再者,本公子亦不想她做妾。”


    歡喜她,心悅她,為甚麽不能接來身邊?遠山撓了半天頭皮,仍是一腦門子漿糊。


    良久之後。


    燭光忽明忽暗,九公子閡眼坐了片刻,忽然睜開眼,抬手去撚燈芯,待得火苗又亮起來,方曲指“銼銼”叩了兩聲壁板。


    遠山瞬間打了個機靈,湊上去問:“公子,有甚話說麽?”


    方才這人冥思苦想,撓的一把獨髻幾乎要散。


    九公子懶懶打了個嗬欠。一個嗬欠打完了,方悠悠吩咐:“讓春光去新都見大司馬,就說我要迴去。”


    春光是月出寒通居管事,更是九公子“詐死”之後,留在舞陽、新都兩地的“眼睛”與“耳朵”。


    “公公……公子。”遠山咽咽口水,結結巴巴問:“公……公子偷偷潛迴去,見見老夫人、夫人也就……就罷了,怎麽還要見家主?”


    按說主子下了令,仆役隻有遵命照辦的份兒。更何況九公子一向深謀遠慮,走一步看三步。隻是事情太大,遠山隻有硬著頭皮“提醒”。


    “這事兒,隻能求他。”九公子眸子裏,透出幾分勢在必得的意味。說了這些,慢條斯理彈彈袍袖,淡然道:“都城裏不是還有處宅邸麽?打掃幹淨。”


    意思很明顯,九公子不僅有大事要做,而且準備“長期”做。


    p:感謝各位親不離不棄……感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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