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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便隻剩下趙淩與謝薑。


    趙淩心裏幾番躊躇,歎息道:“淩這次來謝府,是奉阿父之命過府下騁。仆役與婚書、玉壁明日便到。”


    依照世族禮儀,兩家聯姻,需找巫師卜卦,等巫師卦出吉日吉時,才可依據時辰上門。一個程序卜卦一次,往往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到親迎,六禮走下來,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


    前些日子與趙家互換庚貼,之後留下玉佩做騁,算是納采與問名兩項。可是這次送婚書玉壁……,豈不是直接跳到納吉、納征與請期上?


    事情進展太快,就像謝懷謹與二夫人兩個,因為某種原因,顧不得吉不吉時,要趕時間將閨女嫁出去。謝薑思忖片刻,便抬眸去看趙淩。


    既然這人提了開頭,當然接下來會有解釋。


    “婚姻大事有些倉促,倘若謝娘子覺得委屈……。”說到這裏,趙淩頓了一瞬,一瞬之後,凝眸看了謝薑,低聲道:“好教謝娘子知道,淩沒有輕看謝娘子半分。”


    這人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斧子,到底是個甚麽意思啊!謝薑瞟了眼趙淩,見他不光臉頰漲紅,連鼻子尖兒上都泌了汗,便細聲問:“趙郎君與阿薑說這些,到底甚麽意思?。”


    “六禮一樣不少,就算趕得急些,謝娘子亦是大婦。”說完了這些,趙淩嗓音低了下來:“謝娘子不必擔心,將來淩……淩決不納妾就是。”


    哎呦!弄了半天,這個少年郎君是……。


    這話要怎麽答?謝薑幹脆小手一抬,扶住額頭,低眉垂瞼做“無比羞澀”狀。樣子做出來了。好歹也得給點“表示”,於是又細細“嗯”了一聲。


    “咳!淩明日再來探望謝娘子。”趙淩退了一步,一步之後,凝神看了謝薑。直等她抬眸看過來。方一點下頜,轉身掀了簾子出去。


    布簾兒蕩了幾蕩,隻聽趙淩略帶了微啞的嗓音:“嬤嬤,待大醫探過脈息,煩請嬤嬤派個丫頭去外院報一報。”


    言外的意思。他要知道病症。


    “是,老奴謹尊郎君吩咐。”韓嬤嬤恭恭敬敬應了話。


    外間靜了一瞬,而後便是踏踏腳步聲,先在廳門處一頓,“見過郎君。”悉悉縈縈衣料磨擦聲,好似寒塘在屈膝施禮。


    內室的布簾兒一蕩,好像因外廳門簾掀開,內室這邊進了風。腳步聲“咚咚”下了木廊,漸終不可聞。


    就算有婚約在,沒有大婚之前。男女獨處一室,也是容易落人話柄。隻是見趙淩有話要說,而自家娘子好似也想趁機套一套,韓嬤嬤便低頭收頜,靜靜守在寑屋門口。


    “娘子。”喊了這一聲,韓嬤嬤掀起布簾兒,看見謝薑兩眼望向窗外,妨似有些出神兒,便又咳了一聲。


    “嬤嬤過來坐。”謝薑拍拍榻沿兒。韓嬤嬤屈膝施了禮,方才走過來:“娘子。方才趙郎君說的話……老奴聽到了幾分。”


    “不說這些,嬤嬤,新月怎麽不在?”謝薑轉開話頭,細聲細氣問:“近兩日都沒有見她。她有甚麽事兒麽?”


    “娘子忘了閑鶴堂裏那個雪娘麽?這兩日雪娘總是偷偷出府,老奴便要新月跟著看看。”韓嬤嬤覷了謝薑的臉色,小聲問:“娘子尋她有甚要緊事兒麽?”


    天色漸晚,因著沒有燃燈,寢屋裏便有些昏暗。


    謝薑的小臉隱在暗影裏,韓嬤嬤抬眼。隻能看見她小巧的下頜,和下頜上半邊瑩潤白皙的臉頰。


    韓嬤嬤猜不透謝薑的心思。


    “雪娘的事兒讓烏家兄弟去。”沉思片刻,謝薑細聲細氣吩咐:“讓新月這兩日去新雨樓……多跑幾趟。”


    說前半句的時候,謝薑語氣裏尚帶了幾分遲疑,一頓之後,仿佛就已拿定了主意。


    “娘子是說……。”垂瞼想了半天,韓嬤嬤仍是拿捏不準這個“多跑幾趟……。”是不是自己砸摸的那種意思,便小心問:“要看看二夫人近些天,都做了甚麽麽?”


    “嬤嬤有沒有想過,兩月之內過齊六禮,是不是趕的急了些?”問了這句,謝薑眸光一轉,落在韓嬤嬤臉上,不等她出聲,悠悠又道:“若是沒有甚麽原因,我猜,她倒是寧願我一輩子陪在她身邊,永遠不嫁的好。”


    二夫人待閨女如珠如寶,先前確實曾與韓嬤嬤透過,世家子弟多是浪蕩奢靡,縱使謝薑嫁去做大婦,恐怕也要受苦。


    想起二夫人從前的心思,再想想她現在的做法,韓嬤嬤看了謝薑,一時不知道該怎樣說才好。


    “阿娘是為我好,我心裏清楚。”謝薑又轉眸看了窗外,悠悠歎道:“新都趙家有條規矩,妻三年無出,方可納妾。因此趙郎君的話……我信三分。”


    “想必二夫人便是相中了這條兒。”


    想起書冊上記錄的趙氏家規,韓嬤嬤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妻三年無出方可納妾,且妾室不得超過六數。為著這個,多少世家貴女擠破頭想進趙家,在新都,趙郎君亦是個搶手……咳!。”


    說得高興了,差點壞了規矩,韓嬤嬤忙咳了一聲,轉過話頭兒:“娘子是疑心……。”


    “我疑心阿娘身子不大好。”謝薑眯了眯眼,稍頓,便又細聲道:“近些天我去探望阿娘,丫頭不是說她歇息末醒,便是剛用過藥有些倦,十次見她不過兩次。且兩次見她,還是天將落黑……。”


    說到這裏,謝薑指了屋裏的榻櫃、案桌兒:“兩次都約是這個時辰,且屋子裏還不允燃燈……。”


    昏昏暗暗裏,榻櫃桌子都看不清楚,自然更不可能看得清臉色,這樣,也就能隱瞞病症。仔細想了這其中的用意,韓嬤嬤不由悚然。


    謝薑細聲道:“我隻想知道阿娘如今怎樣了。還有……還有……。”


    說前半句,謝薑的語氣如往常一樣,後邊半句,就隱隱帶了些哽咽難言出來。


    “娘子先歇歇,老奴去看看大醫怎麽還不到。”


    韓嬤嬤掏出帕子擦擦眼角兒,待將帕子重又掖入袖袋,便站起來後退一步,屈膝施禮道:“老奴告退。”


    不出去又能怎樣?主子心傷難過,做為奴婢隻能眼睜睜看著,倒不如出去想個法子,摸清二夫人到底是什麽情形。


    韓嬤嬤悄聲出了寑屋。


    知道趙淩走了,又聽得謝薑同韓嬤嬤兩個人,在內室裏小聲說話,玉京與北鬥寒塘三個丫頭,便和往常一樣,一個去了廊下,兩個守了外廳。


    出了屋子,韓嬤嬤掃眼看了北鬥玉京,抬手一指廊下,便當先走了出去。


    意思很清楚,出去有事兒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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