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狼王低吟了一聲,扭開了腦袋。


    真是沒眼看了,沒眼看了……


    就在司馬霽月被雷得裏焦外嫩之時,卻不防慕容長歡陡然間出手如電,霎時間隻見眼前寒光一閃,下一秒,一枚細長的銀針就已經刺破了他的衣服,不偏不倚地抵在了他的死穴上!


    隻要慕容長歡稍稍再用力地往他體內刺入半寸,他便會當場命喪黃泉!


    司馬霽月一震!


    眸光陡然森寒如刃。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運起內勁朝慕容長歡的腦門劈了過去,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來不及反應,等到意識到現狀的那一刹,便立刻收迴了手!


    然而還是慢了一拍,掌風易發難撤,仍舊直直地襲上了慕容長歡的腦門。


    雖然勁道已經減弱了許多,卻還是不容小覷。


    慕容長歡麵色驟變,沒想到司馬霽月竟會對她下殺手,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錯過了避開的最佳時機,盡管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卻還是被傷得不輕,當下就扭頭嘔出了一口腥血。


    “呸!”


    吐了吐口腔裏殘留的血水,慕容長歡麵色深深,臉色一時間難看到了極點,沒有轉過頭來,連眼皮子也沒眨一下。


    見她這樣,司馬霽月心頭微沉,曉得自己剛才的反應傷到她了。


    默了片刻,便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拭擦她嘴角的血跡。


    “你……怎麽樣了?”


    隻是不等手指觸到她的嘴角,就被一把打了開!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冷冽決絕。


    “別碰我!”


    慕容長歡也是有脾氣的。


    她不能接受……


    司馬霽月剛才竟然想殺她?


    他竟然想殺她?!


    司馬霽月動了動唇瓣,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本王……”


    “玩不起——”


    慕容長歡扯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那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痕,迴過頭來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口吻平淡。


    “——就別玩。”


    淡然如水的六個字,沒有任何的情緒,甚至連惱怒都沒有,清冷而又疏遠,明明是輕若蚊呐的聲音,卻像是槌子一樣,一下,一下,敲擊在了司馬霽月的心鼓上。


    這個時候,司馬霽月反而寧願她衝著他發火,暴跳如雷地指著他的鼻子罵!


    也好過她這樣無悲無喜,用這樣疏離的口吻同他說話。


    像是一潭死水。


    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心口一寸寸地收緊,緊到有些窒息,連唿吸都仿佛變得困難。


    眼前之人近在咫尺,卻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司馬霽月從來沒有這樣難受。


    他想開口同她解釋,想要得到她的諒解,可是喉嚨一片生澀,張著嘴巴,卻是連半個字節都擠不出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或者……再怎麽解釋,都是惘然。


    因為那一瞬,他確實是動了殺意。


    哪怕並不是有心的,哪怕隻是身體本能的反應,但是對於慕容長歡而言,確實就是——


    他要殺她!


    這一點,司馬霽月無法否認。


    他從小就處在布滿殺機的宮闈之中,十多年來遭遇大大小小的暗殺不斷,就算是睡覺都要保持著警覺性,不會睡得太深,也不能睡得太深。


    因為遇到的危險多了,長久下來,身體就形成了自我保護的機製,得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不經過大腦就做出最迅速的反應,從而在千鈞一發的危機之際求得一線生機,並借此反敗為勝!


    這種習慣早已養成多年,雖然後來漸漸的,已經沒有殺手可以輕易靠近他了,身體卻還保留著機警和敏捷。


    隻是,司馬霽月沒有想到的是……時隔多年之後,他賴以生存的身體機能,竟會把矛頭對準他最在乎的人,甚至失手犯下了難以挽迴的錯誤!


    哪怕那一瞬間,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對她出手。


    哪怕。


    那一瞬間。


    他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可怕的念頭,以為慕容長歡是真的要殺他。


    可就算是那樣,他也沒想過要對她出手。


    他怎麽舍得對她出手?


    然而,慕容長歡沒叫他失望,他卻傷了她的心。


    此時此刻,任何的解釋都是徒勞,任何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車廂內的氣氛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誰都沒有再說些什麽,甚至連唿吸都聽不見聲音。


    隻有狼王豎起了渾身的毛發,從地上強撐著站了起來,走到慕容長歡的跟前將她護在了身後,繼而對著司馬霽月虎視眈眈,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粗重的低喘,像是在警告他什麽。


    司馬霽月垂眸對上狼王的視線,嘴角不禁扯起一抹自嘲的諷笑。


    連這隻畜生都察覺到了他的殺意……可見剛剛那一瞬,他傷她有多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隻是半刻鍾,又或許是半個時辰,馬車滾著車軲轆,一圈一圈,終於到了侯府的後門。


    對於睡夢中的人而言,這段時間過得很快,並且毫無感知。


    可是對車廂裏的兩個人而言,卻是漫長得像是度過了整整一個黑夜。


    聽到馬車停下的聲音,慕容長歡便就站起了身,自始至終沒有抬起眼皮朝司馬霽月遞去一眼,隻垂頭對著狼王問了一句。


    “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狼王果斷地轉過了腦袋,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樣,張開嘴咬了一下她的袖子。


    “那就走吧。”


    慕容長歡淡淡道,伸手撫了撫它的腦袋,便就轉身走了出去。


    司馬霽月沒有攔她,一直看著她走到了最外頭,見著她抬手要去撩起簾子,才按捺不住喚了她一聲,聲音啞啞的,如同夢囈。


    “長歡……”


    慕容長歡頓住步子,沒有置之不理。


    她聽見了,也並不打算聽而不聞。


    所以,她轉過了頭,對著司馬霽月努力地擠出一抹笑,繼而抿了抿嘴唇,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幾個輕細的字節。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語調是艱澀的語調,聲腔是晦澀的聲腔,像是哭過一樣。


    就連臉上的那抹笑,都比哭還要難看。


    司馬霽月看著她,對上那兩道自嘲的目光。


    一下子……


    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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