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晨說晚上帶千落去洗宴樓,是因為中午他們得留在宮裏。


    看著寧雪絮半帶喜悅半帶欣慰的看著自己笑,千落隻覺的心裏很暖。


    寧雪絮拉過千落的手仔細打量著,一點也沒有流露出看不起的樣子,沒有嫌棄千落的出身與相貌。


    她是真的高興,因為他的兒子說,他是帶著媳婦來見母親的。在她看來,更是這個女子帶著她的兒子的心迴來了。而且這個女子看起來真的讓人覺的很舒服,仿佛第一眼,便覺的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寧雪絮看著千落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楓晨似乎是搶著答道:“她叫千落。”


    寧雪絮眼中露出一絲疑惑望著楓晨道,輕輕揮手想要身邊的宮女帶著千落在雪心殿四處轉轉,卻看見楓晨露出一絲不開心的模樣。


    於是揮在半空的手停了下來,一個不開心的樣子,自己的兒子自己怎麽會不懂,看來自己的兒子是真的把這個女子當做了可以傾心相待的人了。


    寧雪絮沒有迴避,便沒有猶豫地說道:“颯錦國沒有千這個姓。”


    有些疑惑,她看著千落和楓晨。


    在山村小屋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時,除了覺的這個名字有些淡淡的傷感,楓晨也有些疑惑。


    颯錦國沒有千這個姓,那麽千落究竟姓什麽?


    姓氏不僅僅代表著一個稱唿,更代表著一個家族,代表著身份和來曆,比如楓是颯錦國的國姓,代表了皇家,比如陸氏一脈代表了皇後的家族,在颯錦國比較大的姓還有夏和祝。


    百姓有很多零零散散的姓氏,甚至會有些千奇百怪,可是在戶籍上皆會有登記,哪怕是乞丐和混混。


    楓晨很清楚颯錦國的姓氏,因為這是當年他曾經負責過的查詢,這一項工作甚至耗時整整兩年。


    所以當年聽見這個名字時他也想過這個問題。


    的確沒有千這個姓。


    千落咬了咬嘴唇,思考了片刻說道:“因為我是個孤兒,也許我有父母,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或是在哪裏。”


    氣氛一下有些微微沉重。


    寧雪絮低眉說道:“我不該問這些的,過去的都不重要了,以後我們就是你的親人。”


    話語懇切,幾乎讓千落眼眶有些發熱。然後她感覺到楓晨在摸著她的腦袋,語氣溫潤地說道:“傻丫頭。”


    楓晨似乎還想安慰什麽,卻聽見一道旨意傳來。


    聲音在空曠的宮中顯得很是嘹亮,卻帶著一抹令人有些發寒的感覺。


    至少在千落聽來,這種有些中性的聲調有些微微讓人不舒服,比墨顏故作酥軟的聲音還要讓人惡寒。


    是個公公,他來傳皇上的旨意,讓楓晨去見他。


    楓晨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卻聽見千落略帶好奇的聲音:“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太監。”


    然後楓晨笑了,來傳話的公公臉色變得像是紫色的茄子,可是卻不敢輕易說話得罪眼前的三殿下,隻是瞥向千落的眼光有些意味深長。


    寧雪絮看著楓晨,眼神裏露出一抹溫柔的神色,說道:“去吧。”


    楓晨點了點頭,將千落的手放到寧雪絮手裏,隨著傳話的公公便離開了。


    輕輕地,屋外撐起一把黃色的油紙傘,雨水落在傘麵上,發出淅瀝瀝的聲響。


    李公公小心地打量著麵前的楓晨,輕聲而緩慢地說道:“我說三殿下,您就別和皇上對著做事了,這路呢是自己走的,其中個中酸楚也都是自己嚐的,幹嘛非得和自己過不去呢。”


    一邊小心地給楓晨撐著傘,一邊捏著不陰不陽的嗓音道。


    楓晨沒有迴答,隻是靜靜地在俯仰宮城裏的小路上走著,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心裏泛出熟悉的感覺,卻又覺的有些陌生。


    書閣。


    厚厚的奏折鋪在麵前,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人鬢角泛著灰白,他看起來氣色有些不太好,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令他覺的惱火的地方,袖子一拂,淩亂的奏折被袖風卷到地上,像是枯敗的秋葉。


    旁邊的一個太監連忙匆匆去撿,皇帝捏著眉心,微微閉著眼睛,眉頭皺起深深的紋。


    直到一聲歎息從風雨中傳來。


    “都過了三年,脾氣還是這麽暴躁。”


    像是幾年不見的老友,可以燙壺茶談上幾夜,談談風雨沉浮的日子。


    那聲音裏有些滄桑。


    皇帝驀然睜開眼睛,一道光從他眼裏閃過,隨即露出一抹笑容。


    “你若是再不來見朕,朕都想要不要派人去拆了你的湛雲府,把你揪出來。”


    楓晨卻忽歎道:“我這算是恃寵而驕嗎?”


    語氣有些寂寥,似乎有些沉澱著的傷感。


    皇帝笑著的臉色一沉,揮了揮袖,讓所有人退下。


    楓晨彎下身子,將地麵上散落的奏折撿起,輕輕地拂了拂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走上前去,擺在皇帝的案前。


    楓晨有些渴,便習慣地拿起案上的茶水,倒在嘴裏,皇帝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直到楓晨似乎是解了渴,才道:“你的確是恃寵而驕,進來這麽久,連個禮都未曾給朕行過,熙兒就不會這麽做。”


    楓晨微微錯愕了下,然後麵色恢複淡漠平靜,他對著皇帝行禮,然而那禮節甚是無誠意。


    皇帝神色複雜說道:“這三年你好像變了很多。”


    楓晨平靜答道:“秋陽城有些偏僻,那裏接著沙漠,你知道的,被風沙吹久了,總會染上些江湖閑人的習氣。”


    “或許吧,不過你既然迴來了,有些事還是得和以前一樣。”皇帝沉了沉臉,“三年已經過去了,你也說了舊事雲散,新物方歸。”


    楓晨笑,想起了洗宴樓前天祿獸,說道:“你是在怪我折了你的麵子?”


    皇帝答道:“我當你是個孩子,我可以容忍你,或者說是在一定程度上寵你。隻是恃寵而驕你得有個限度。”


    皇帝看著楓晨,露出一絲深沉的神色,語氣有些微冷。


    恃寵而驕?有個限度?


    楓晨笑意在麵容上彌散,直到他笑出聲來。


    “所以三年前我是超過了你的限度?”


    皇帝不言語。


    楓晨接著道:“可是三年後我還是想超過你的限度。”


    皇帝眼神泛過一絲冷光。道,“為了那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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