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祖母那裏待了大半個時辰,笙歌一路思索著迴到了雅居。想起外祖母說的那些話,外祖母年紀大了,卻一心為她考慮,想到先前自己非但不解,還不領情,一時心情繁雜。她握了握手,以前她隻顧照自己的想法活,總以為一切都會照著她的思路水到渠成的,當事實並非她所想的那樣,仿佛她期盼的一時間都落了空。


    今日,要不是她偷聽到外祖母和舅媽的談話,或許,她可能依舊蒙在鼓裏,無從得知外祖母的一片良苦用心。無非都是為了她好罷了。


    拾錦端茶進來,見她麵色憂慮,忍不住道:“小姐看起來不大開心,是不是布料不合蘇老夫人的意?”


    笙歌搖了搖頭,喃喃道:“外祖母她醉翁之意不在布料上。”


    大小姐這話說的有些古怪,今日明明就是去為蘇老夫人選布料的,怎麽就不是了呢?拾錦實在是不大明白。


    她問道:“小姐何出此言?”


    若然不是為了布料,那是什麽?


    笙歌看了看她,低道:“你可知,今日我們遇上將軍夫人並非偶然,而是外祖母安排好的。”


    外祖母想讓她日後衣食無憂,自然要為她尋一門好婆家,將軍府便是一門再適合不過的親事。


    經她一提點,拾錦頓時明白了過來,“蘇老夫人是想讓小姐嫁進將軍府?”


    笙歌沒有說話,外祖母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她緩緩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發起了呆。腦海裏不禁浮現起一張溫潤如玉的男子麵容,如果對方是那個人的話,不用外祖母從中謀劃,她也會為自己謀略的。可惜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了。


    迴到墨蘭苑的王氏,在房中想了一會,覺得笙歌這個辦法既然可行,得趕緊著手,好不容易兒子才鬆口同意了這門親事,這事拖不得。


    第二天,王如佩早早就去了文桐院,蘇景昊正在屋裏翻看賬本,了解一下各家商鋪的情況。


    見母親來了,便放下賬本迎了上去。


    “母親,您來了,快坐。”又喊了隨從八寶奉上了茶。


    “母親這一大早過來是?”蘇景昊問。


    往常母親這個時候都要去祖母那裏問安的,今日怎麽到他這了,蘇景昊不免有些奇怪。


    王氏看了看兒子身後那一堆賬本,意味深長的跟他說道:“我的兒子真是勤快,你父親把生意交到你手上,也算是放心了。不過各家商鋪的情況你又不是不了解,那些管事的又是你較為信任的,你又何必事事都親力親為,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有些事不妨交給他們去做。”


    蘇景昊微微蹙了蹙眉,隻覺得今日母親的行為異常的奇怪,感覺話裏有話似的。再者說,母親可從來不管他生意上的事情,全憑他自個的主張,無故提起,還囑咐他把手裏的事偶爾放手交給管事們分攤。


    他想了想,說道:“母親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兒子聽著就是。”


    既然猜不透母親的心思,索性他就直截了當的問。不過,看似應該不是什麽好事,不然以母親爽快的性子,早就與他明說了。


    王氏原本是想從旁勸勸他的,沒想到兒子這麽快就發現了,也罷,倒不如說出來,省得她再費多餘的口舌。


    王氏說:“母親今日過來是為了你和方茹的事,你們定親也有段日子了,兩人理應多走動,增進感情才是,可近日母親見卻很少去找人家,怎麽說她也將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若你們兩不親近,別人見了,還以為我們蘇家冷落了人家姑娘似的。”


    果然母親是有目的來的!


    他和方茹的事,倒是他心頭的一件煩心事,他並不喜歡方茹,當初如果不是母親的堅持和勸說,為不讓她失望,他也不會答應了這門親事。


    定親以後,他總是以事務繁忙為由,要不待在屋裏,要不待在商鋪,其實他心裏清楚,他不過是在為自己找個合理的借口。好幾次他見人家姑娘在門外徘徊,特意尋他來,都被他硬生生的避開了,可能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麵對她。


    當然他並不怪母親自作主張提他說了這門親事,蘇家就他這麽一個獨子,父親還沒自己這般大的時候,已與母親成了親。他等了笙歌一年又一年,笙歌又等了別人一年又一年,到最後,兩人都沒等到心愛之人,有時候想想也是可笑。


    屋子裏一時變得很靜。


    默了一會,他緩緩說道:“母親,這門親事是您中意的,婚事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凡事得講求個你情我願,母親您可知,兒子並不喜歡方茹。”


    聞言,王氏皺了皺眉,手裏的茶杯重拍在桌子上,瞬時茶水濺了出來,灑了茶幾。


    “胡鬧!”王氏臉色立馬不悅道,“母親今日過來可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人家方茹有什麽不好,讓你一再的抵觸,甚至嫌棄,論樣貌和學識哪點配不上你了。母親就覺得她很好,做我們蘇家的兒媳再適合不過。你和方茹已然定了親,街坊鄰裏的可都是知曉的,你現在說反悔,我們蘇家沒了臉麵,落人話柄不說,你可曾想過人家姑娘該怎麽辦。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要是被我們蘇家退婚,往後你叫她怎麽做人,這世上唾沫星子能活活把人給淹死,流言可謂,你這是要逼死人家方茹。”


    蘇景昊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聽完母親的這些話,他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他沒想過這些,蘇家在大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方家世代行醫,在坊間是出了名的。蘇家和方家成親,方圓十裏,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母親教訓的是,他隻考慮自己的感受,隻顧自己的感情,卻半點沒為人家想過,真要是退了這一門親,他一個大男的無所謂,方茹一個姑娘家,免不了要被人指指點點的,甚至說些難聽的閑言碎語……的確,是他考慮不周,自私的隻顧自己。


    半晌,他低聲道:“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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