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夏初向醫院請了假,迴學校參加畢業典禮。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校園裏百花齊放,禮堂中,她和其他畢業生一起,被學校領導莊重的授予上尉軍銜。那一刻,很多人都激動的哭了,包括夏初。從此,她是陸軍上尉,同時也是救死扶傷的醫生。

    三年的朝夕相處,讓他們分外痛恨離別,個個都痛哭流涕,灑淚的樣子豪邁之極。軍校不像其他高校那麽閑散,他們每日從早操開始到晚自習結束,整日整日的泡在一起,深厚的感情慢慢建立起來。如今分別在即,那種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麵得可能,狠狠刺激著他們的淚腺。

    夏初一直是眾多男生的夢中情人、心中偶像。她漂亮、善良,且成績優秀,家世優越,即使很多人喜歡她,也不敢向她表明心跡。她總是給人感覺,是那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物種。同寢室的閨蜜們,剛開始還想不明白,為什麽她一直沒有男朋友,後來才發現,喜歡她的人都喜歡遠遠看著,偶爾獻點殷勤,卻不敢輕易出手。

    直到散夥飯,同學院的男生們喝了酒壯了膽子,集體表達了對夏初的當初純純的愛慕之心,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馬上就要分別,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已經有女朋友了,隻是單純的對夏初很欣賞。

    當天晚上,是他們留宿學校的最後一個晚上,學校不再拿軍紀要求他們,給他們在校園裏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瘋狂的機會。

    對麵寢室的男生們,對著這邊女寢喊話,喊某某我喜歡你多年了,或者喊某某你和男朋友分手吧我們更合適,一夜的不消停。甚至到最後,這個寢室樓開始大合唱,唱灰姑娘,唱她的媽媽不愛我,唱愛我別走,唱等你愛我……

    那些輕狂的時光一去不複返,離開這裏,他們就是軍中救死扶傷的醫生,是國家未來的希望,身上的層層擔子,洗去他們的張揚,變得喜怒不行於色,變得沉默圓滑,甚至世故,校園的青蔥張狂徹底徹底消失。所以他們傷感,為離別,也為無法改變的事實。

    夏初迴n市這一段時間,正趕上夏光遠將軍出國,她以為,她的離開還沒有得到父親的原諒。

    蘭梓玉怕夏初多想,就一直重複著這是上麵下的命令,趕巧了。

    是啊,趕巧了,連她穿碩士服的樣子都沒有看到,也沒有看到她被授予上尉軍銜那光榮的一刻。真的是趕巧了,夏初這麽想著,安慰自己。

    蘭梓玉頓頓給夏初做好吃的,怕她一個人在外吃不

    好,湊著這一個星期好好補補。臨走前,夏初明顯覺得,腰身粗壯了好多。

    夏初跟老媽講醫院的見聞,將停屍房的離奇事件,到後來蘭梓玉狠狠攢著她的手,說什麽也不要她再迴去。夏初無奈,後悔自己為什麽說這些?為了緩解苗頭,甚至給老媽講在醫院聽來的各路八卦,講那個身中兩刀兩槍腿骨骨折的起死迴生事件。

    “是不是牧澤?”

    “嘎?”

    蘭梓玉挺直腰板,清清嗓子說:“你木阿姨都告訴我了,牧澤當年受了重傷,就和你剛剛說的一樣,差點兒就不行了。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同誌當場犧牲。”

    “哦,您都知道啊,那就不講這個,讓我再想想別的。”

    蘭梓玉趕忙阻攔說:“別換啊,我就愛聽這個。”

    “您都知道了,我還有什麽可講的?”夏初不解。

    “我想聽你說。”

    夏初看見蘭梓玉眼中閃爍的光芒,心說完了,自己被算計了。“說完了,我就知道這麽多。”這是實話。

    蘭梓玉往夏初身邊靠了靠,小聲打聽:“你見著牧澤了嗎?

    “嗯。”夏初啃著西瓜點頭。

    “怎麽樣?”

    夏初扭著頭往後撤了撤,拉開她們之間的距離,“人樣啊,媽你千萬別往那兒想,我在g市兩個多月,就見著他……”夏初翻著眼皮兒算,“四次,有三次還是在醫院。”

    蘭梓玉趕緊追問:“醫院?他病了?”

    夏初撇撇嘴巴,“沒有,他的兵受傷了。”

    “哎,”蘭梓玉歎著氣,“特種兵是好,就是,太危險,整天執行什麽特殊任務,一個不小心,就得把命賠上,你說,他們家怎麽就同意他去特種部隊了呢。”

    夏初抱著電腦不接話,蘭梓玉探身過來看著,“幹嘛呢?”

    “訂機票啊。後天的。”

    蘭梓玉臉色馬上變了,眼中瞬時升起一層霧氣。“幹嘛走這麽急?你爸過幾天就迴來了。”

    “醫院想讓我盡早入職,早點兒安頓下來不好,你們也放心了。”夏初嬉笑著摟住老媽的脖子,在她肩上蹭啊蹭。“媽咪,人家好愛你哦。”

    蘭梓玉被她喊得發笑,推開她的腦袋說:“多大人了,還撒嬌,反正你要走我也攔不住,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不用收拾啦,就這個小箱子,拉著走就行。”

    夏初拉住蘭梓玉的手晃著。

    “家裏東西多,挑幾樣你愛吃的帶著,以後你就要自己掙錢自己花了,就你那兒點兒工資,想吃什麽肯定不舍得買。”

    夏初從床上爬起來,跪在床上抱住蘭梓玉,小聲哼唧著說:“媽,我不想走了。”

    蘭梓玉瞬間喜上眉梢,指著電腦說:“趕緊給你那機票取消了,明天我就找人把你在g市的東西運迴來,去軍區醫院行不行?我這就給你爸打電話,他肯定特高興。”

    那一刻,夏初覺得,自己為了過的自由舒服,狠心離開這個世界最愛自己的兩個人,是多麽不孝順的行為,她隻是小聲感歎一下,就能把自己老媽高興成這個樣子,可見,她的離去有多麽讓他們傷心。

    “媽,我……”

    夏初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蘭梓玉臉上的笑容垮掉,扔了電話坐在床邊,聲音中夾著哭腔,“我就知道,就知道。走吧,反正我們兩個老了,也攔不住你,什麽時候你累了,倦了,就迴來,就算你不幹活在家吃閑飯,我們也養得起。”

    夏初再也忍不住眼淚,趴在蘭梓玉肩膀上嗚嗚的哭。

    從n市迴來,夏初正式成為軍區總院的一名心外科醫生。肩膀上多出三顆星星,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學員,而是一名陸軍上尉,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代表著這個時代的軍人形象。所以,她認真對待自己的工作,約束自己的言行。

    第一次扛著上尉軍銜從小區走出來,她覺得自己吸引了眾多目光,以前隻是學員還好,可是現在不同,是軍官。小區的住戶驚訝於這裏住著軍人,小區外的路人感歎,原來軍人可以這麽有錢……

    這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真的不怎麽樣,但是她還沒有那個魄力從這裏搬出來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給自足,她那些工資,撐不起她愛享受的本性。**啊……

    穿著軍裝的時候,夏初是一位出色的軍人,可是脫了軍裝後,她就是她自己,不代表任何人,不代表國家,她努力讓自己過得最舒服。

    在家裏,她隻穿一件寬大的t恤,和一條被大t恤完全遮住的短褲,露出兩條大長腿,在家裏的每個角落裏晃悠。

    梁牧澤自從上次迴來,到現在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再出現過一次,夏初開始慢慢忘記這個人,依舊征用著主衛的大浴缸,依舊過著她美美的小日子。

    下班時間一過,沒什麽事情的夏初打了招唿後匆匆往家趕。換掉一身軍綠,衝了一個

    戰鬥澡,裹著浴巾挑衣服。

    一件米色蝙蝠短袖,一條牛仔短褲,一雙10cm的裸色羅馬鞋,中長的黑亮波浪披在肩上,鏡中的人,哪裏還是那個紮著馬尾的軍妹妹?

    夏初的膚色白皙,平時休息和吃飯都很注意,所以麵色紅潤,連粉底都可以省掉,所以她隻刷了睫毛,抹了一點唇彩,整個人看起來亮麗又精神。很滿意自己的樣子,夏初甩甩頭發,拎起包包走出房間。

    等電梯的時候,她還對著電梯反光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電梯打開後,電梯內外的兩個人,都愣了。

    梁牧澤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可仍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夏初這個臉都快抽在一起了,她在想,如果裝作不認識,可不可以?

    可是行動已經先她的思維一步,伸出手特傻的和梁牧澤打招唿。

    “嗨,你迴來了?”夏初後來想想,自己當時也真夠傻的,臉上的笑肯定比哭還難看。

    梁牧澤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走出電梯,“出去?”

    “對,我要出去一下,我先……”夏初側著身子橫著挪進電梯,快速摁了一樓的鍵,“先走了。”

    電梯關上的時候,梁牧澤一直正對著電梯站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夏初被他看得直冒冷汗,生怕他把門鎖換掉,把她逐出家門,怕他覺得她敗壞了他的名聲。

    夏初真想怕牆上哭一會兒,自己的八字一定與他相克。為什麽她那些被藏起來的樣子,一次又一次的曝光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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