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茶嗎?”

    梁牧澤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他的動作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坐在她旁邊,端著一個小杯子細細品著。

    “明前龍井。”

    “嗯。”夏初點頭。

    “嬰兒茶。”

    夏初不得不多看他兩眼,“這也分得出來?”

    梁牧澤還是一張撲克臉,淡淡的說:“我奶奶愛喝茶,喝龍井,喝嬰兒茶,小時候沒少跟著她蹭茶喝。”

    龍井中的嬰兒茶,清明前3月的茶,是龍井中的極品,一茶難求。夏初從小生活在南京,離杭州比較近,地理優勢讓她多了些機會品嚐龍井。臨來之前,她偷偷塞了不少在皮箱裏,如果老爸發現她攜茶潛逃,應該會抓狂的吧。可是,也應該會原諒她的吧。

    仿佛一頓飯,一杯茶,讓他們之間的尷尬氣氛化解了不少。但是夏初還是沒能提著膽子、扯著臉麵,和梁牧澤商量,把她的躺椅還給她。

    無奈,她隻能迴房間睡覺。她希望可以一睡到天亮,然後醒來發現,那個男人已經離開,而且最後永遠不再出現。

    “噔、噔、噔。”

    夏初睡的跟死豬一樣,聽見聲音,身子抽搐了一下。

    “夏初?”

    “嗯?”夏初閉著眼睛悶哼一聲,微微睜開眼睛,太陽已經下山,“怎麽了?”

    “晚上有事情嗎?”門外傳來梁牧澤的聲音,一貫的低沉,此時卻仿佛多了一份焦急。

    夏初揉了揉頭發,下床打開房門,“沒什麽事情,怎麽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走一趟?”

    夏初瞠目結舌,“去哪裏?”

    拐騙、販賣,還有內髒。一瞬間她想到了好多,眼睛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人,半個身子躲在門板後。

    “一個朋友的母親生病了,不肯去醫院,你能跟著我去看看嗎?”梁牧澤不計較她對他誤解的神色和說話口氣,和她商量,聲音不再是那種冰冷的音調。

    夏初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幹笑一下,“你等我換件衣服。”

    車子駛出城區,上了高速。夏初努力盯著窗外,試圖在天沒有黑透前看一些景色。他不告訴她病人什麽情況,她無從下手,隻能將家裏的急救箱背出來,裏麵放著一些工具和藥品。生病就應該去醫院啊,看這個樣子還是挺遠的地方,等她到了,說不定黃花菜都涼了。更何

    況她又不了解是什麽病症,能不能治還不好說。瞬間,她心裏的壓力倍增。

    他們到達那個小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在一戶很普通的小院子前停車,他們倆不敢耽擱,下了車就往院子裏跑。迎麵過來一個20左右的年輕姑娘,說著她聽不懂的客家話,梁牧澤眉頭緊緊蹙著。

    一間開著小燈的臥室,房子破破,但是打掃的很幹淨,一位麵色蒼白的老人躺在床上,沒有生氣。夏初趕緊過去,扒著她的眼睛看了看,又量了量鼻息,量了體溫,又拿出聽診器聽了聽心跳,她是不會把脈的,不然立馬就能知道病情。

    老人家心髒不好,看的出是老毛病了,血壓也有點兒偏高。

    “她有什麽症狀?”

    姑娘客家話她聽不懂,梁牧澤很自覺地給她當翻譯。“發燒,還吐,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今天早上來喊她起床的時候,她說累,要再睡。後來又吐,身上發燙。”

    夏初說:“沒什麽大問題,大概吃了不消化的東西,再加上受了風寒,倒是她的心髒不好,血壓也高,如果哪天犯了病,那才是麻煩。”

    “那怎麽辦?”梁牧澤追問。

    “她生活的地方這麽偏僻,如果犯了病得不到即使治療,輕者留下後遺症或者導致並發症,重者可能就……”夏初不再說,她想,梁牧澤應該可以聽得出她的意思吧。

    梁牧澤走到床邊坐下,撫著老人的臉,燈光的暗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夏初想,他一定是很難過,看著他的身影那麽無助蕭索。

    夏初試著和小姑娘溝通,可是小姑娘隻是搖頭,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看得出,這姑娘不是老人家的親人,最起碼不是兒女,更像是照顧她的小阿姨之類的。這間小院子隻住著她們兩個,那老人家的兒女呢?為什麽梁牧澤這個外人都趕過來了,可是她的兒女們卻遲遲不現身?

    除非……

    梁牧澤說,他朋友的母親病了。他的朋友,是不是也是軍人?而他的朋友,是不是已經……所以梁牧澤擔起了照顧老人家的任務?

    再看梁牧澤,一瞬間,她覺得很感動,眼眶泛酸。為老人的堅強,也為梁牧澤的善良。

    夏初開了一張藥單,梁牧澤拿著藥單開車到附近的縣城去買藥,夏初就和小姑娘一起坐在床邊守著老人家。夏初倒了一碗水,用棉簽蘸著水潤老人家的雙

    唇,飯可以不吃,但是水一定要喝,尤其是在她一直發燒,而且吐,長時間不進水會導致病情更嚴重。她現在已經是輕度昏迷,對外界已經沒有多少感知。

    將買迴的藥給老人家灌下,夏初給她推了一管葡萄糖。等到她的熱度漸漸退下,他們兩個才開始往迴趕。迎著出生的太陽,一路行駛。

    整個人又累又乏,夏初想,梁牧澤一定更累。

    車子進了市區,在一個路口停下,梁牧澤下車買了豆漿和雞蛋,“把這些吃了,我送你迴醫院。”

    沒有下車的夏初接過早點,微笑著說謝謝。

    車子繼續向前看,目視前方的梁牧澤忽然對夏初說:“謝謝你。”

    夏初知道他指的什麽,將嘴裏的豆漿咽下,“沒什麽,我本來就是醫生,這是我應該做的。隻是,她一定要住在那裏嗎?她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好。”

    “她不願意離開那兒,我試圖勸她來g市,這樣也方便我照顧,她可能是怕麻煩我,所以說什麽也不肯離開,我沒有辦法,隻能請人照顧她。”

    他說的是那個小姑娘,這麽說來,她的推斷很可能百分之百正確。她知道那些事情一定是梁牧澤不肯提提起的傷痛,所以識相的隻字未提。

    “從g市應該有到那個縣城的公共汽車,以後我每個月過去一趟,給老人家做些簡單的檢查。”夏初說的是真心話,老人家孤苦無依的樣子,讓她很難過。

    “夏初,謝謝你。”說這句話得時候,梁牧澤注視著她的眼睛,眼光灼熱,是真心實意的感謝。

    夏初被他盯得有些臉紅,低著頭咬著吸管,半天才找迴自己的聲音,“我隻是想,盡一份力。”

    夏初被那個眼神盯得精神恍惚,被送到醫院,看著他的車子離開後,她才意識到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她的一身行頭,t恤加牛仔褲,一雙人字涼拖,隻有身後背著的藥箱看起來比較像醫生,這這怎麽能上班嘛?夏初你這個色女,人家看了你一眼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如果對你笑一笑,豈不是把你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呢。

    夏初硬著頭皮走進醫院,低著頭溜著牆根一路小跑,希望不要被領導們看到,她可不想實習沒結束就被開迴家。

    進了主樓,夏初一路衝刺到辦公室,套上白大褂,能遮多少遮多少。可是腳上還有一雙鞋子遮不了,她又打算偷偷溜到值班室,找雙鞋子先應付著。結果一出門正撞上丁大夫。

    丁大夫

    被撞得哎呦叫,看清是夏初後,馬上笑眯眯的說:“夏初啊,怎麽急匆匆的?”

    夏初恨不得把兩隻腳藏在身後,硬生生扯出一個笑容說:“丁大夫,您來了。”

    “怎麽黑眼圈這麽重?沒有睡好?”

    “嗬嗬,是啊。”夏初繼續陪著笑說。

    “這可不好,女孩子要保持好皮膚睡眠最重要。”

    “嗯嗯,您說的是,我記著了。”

    丁大夫苦口婆心的繼續說著,夏初站在辦公室裏焦躁不安,生怕被她看見腳上的粉色夾板小涼拖。

    “小夏,你急著上廁所嗎?”

    “啊?對,丁大夫,我想拉肚子,我先去趟廁所啊。”

    說完,一溜煙消失在門口。恍惚中,她好像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小夏,方向錯了,衛生間在這邊……”

    她滿心希望,值班室裏或許會有哪個大夫多出的鞋子,可以救救急。但是,除了拖鞋沒別的。

    正當她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兜裏的電話響了,看了一眼,陌生號碼,本想掛了,但是她鬼使神差的就接了。

    “夏初。”

    夏初驚訝,“梁牧澤?你怎麽有我的電話?”

    “你辦公室在哪兒?我給你送衣服。”

    什麽叫天籟之音,什麽叫雪中送炭,什麽叫知恩圖報,什麽叫好人有好報。那一瞬間,夏初真的覺得自己積德了,一頓飯、一壺茶、一個病人,讓她積大德了。

    梁牧澤順著夏初給的地址,直接把衣服送到值班室。夏初打開袋子,看見了軍裝,還有鞋子,竟然還有絲襪。

    看見絲襪,她整個人傻了。他幫她拿衣服,那不是她的衣服都被他看光光?內衣內褲?她整個人瞬間就淩亂了,雖然她應該對他說謝謝的,但是她現在想說的隻有一句,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可是看他的表情沒有一丁點兒的別扭,她還能怎麽說?難道要問,你看見我的bra和小褲褲了嗎?那更尷尬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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