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群契丹人搜尋過了之後,許久都沒有人聲,錦瑟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角落爬了出來,輕輕地打開門朝門外瞧了瞧,確定沒有人之後就放下心來,很細致的關好了門,點上了油燈。


    錦瑟跑到那半拉狐狸像後麵,輕聲的喚了幾聲“公子”都未有答聲,錦瑟心想不好,忙把他連拉帶拽的拉了出來。他的身子是鬆鬆軟軟的,錦瑟感覺手上黏糊糊的,對著油燈一看,手上全部都是血。她顫抖著摸了摸他的鼻息,還有氣,忙用力晃了晃他,卻還是沒有聲音。


    她從小連看殺雞都不敢,又怎麽可能看著一個人去死,但是人隻要著急起來就什麽都顧不得了,她把他身上的外衣、中衣一一褪下,從中衣上撕下長長的一個布條,奮力將美男子扶著靠在了牆邊,先用點草灰將傷口都糊住,後用布使勁把他的傷口纏了起來,好在鮮血不再繼續滲出來。


    弄完這些已經把錦瑟累了可是夠嗆了,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兒可真是太多了,先是個巧兒就已經是累贅了,再來一個他,簡直是沒法說了。


    她把衣服蓋在了美男子身上,發現他的嘴輕輕的動了動,睜開了眼,嘴巴幹幹的咂了幾下,錦瑟忙把水袋遞到他嘴邊,可是他虛弱的張嘴連水都喝不下去了,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隻能用舌頭舔了舔。錦瑟摸了下他的手,涼得跟冰窖裏的冰一樣,她的心突然有些痛,仿佛就像看到為她而死的流珠,顧不上其他的了,兩隻手捧著他的手來迴的搓,隻盼著能夠增加一絲的溫度。


    蕭徹微微的眯著眼趁著油燈的細火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哥兒,俏臉如一朵雪白牡丹,極清極妍,淚珠滾動,宛如花間朝露。想到這,他趕緊打住打住,這是個男人,不是女子,自己從來都不會多看一眼男子的,今個是怎麽了?


    其實他的傷主要是在後背,並沒有傷及要害部位,剛才的昏厥隻是因為在狐狸座像後麵藏匿的時候,被錦瑟蓋在他身上的破布和蜘蛛片兒給嗆到了,他哪裏呆過那樣髒的地方,自然是渾身不自在,可是又不能發生一點兒的聲響,真真是難受得緊,加上後背的傷又開始流血,內憂外患的就昏死過去。


    此時巧兒卻醒了,吃了一幅的湯藥,現在身子已經爽利不少了,看到眼前的阿寶身邊躺了個男人不禁瞠目結舌,她趕緊起身拉著錦瑟一問,“這是怎麽迴事”


    錦瑟把這件事的來來去去都告訴了巧兒,當然沒說玉佩的事兒,此刻蕭徹還醒著呢。


    巧兒擰了錦瑟一把,搖了搖頭示意錦瑟不要多管閑事。


    錦瑟卻沒有反應,繼續的搓著蕭徹的雙手。巧兒有些焦急了,擔心著“我們趕緊走吧,萬一待會那些契丹人又來了怎麽辦”錦瑟聽著也急了“可咱們也不能把他扔下啊,他會死的”。


    巧兒急著又說道“阿寶你想想,咱在這裏耽擱了,可就不好走了”


    錦瑟沒有吭聲,她知道巧兒說的是什麽,靜慈靜慧那倆人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距離那麽近,說不上什麽時候就尋摸到這裏了,可是她知道,如果她現在扔下他直接就走,他若是得救還好說,若是死了,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救人一命乃是七級浮屠,自個的這條命本就是老天爺賞的,這迴更是不能作孽的。


    巧兒又說了一會兒,累的是口幹舌燥,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錦瑟隻扔下一句硬邦邦的“我不能扔下他”,巧兒見實在說服不了錦瑟,便歎了口氣,挨著錦瑟一旁坐著長籲短歎的幹歎氣。


    蕭徹看著這兩個小子,因為自己是爭執再三,卻也沒有把自己扔下,一股暖流從心中流出。他來自一個不講感情的家庭,所由的情感都是因為需要而已,不需要的便可以舍棄了。他們年歲都不大,也就是二八的樣子,就是太過陰柔了,說話也都是嬌滴滴的。


    一個絳紅色的穗子從錦瑟懷中露了出來,蕭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臨行前王妃親手所係玉佩上所鑲的同心結。他本是庶長子,是個閑王,原想一輩子在京城可以關上府門好好的過日子,看看書,寫寫字,好不懈意。但是自從皇弟登基後,皇上的舅舅楊國舅偏偏覺得自己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卻是別有用心,此番蕭徹來此也是他鼎力上疏請奏,蕭徹雖然知道此行兇險無比,卻也是不得不行。罷了本來身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救命之恩,一塊玉佩算不了什麽,這個玉佩就給他吧,隻要不點破就行了。


    這一夜的夜可真是長,過了幾個時辰,蕭徹感覺身上好了一些,手腳也能聽使喚了,遂翻身坐了起來,身邊的她也沒怎麽睡,生怕他有個萬一,眼睛紅紅的,但還是那樣的清澈,旁邊的小哥兒早就睡了過去。


    蕭徹清了清嗓子“你叫什麽”


    錦瑟猶豫了一下,隨即答道“我叫阿錦。旁邊的是我弟弟叫喬兒”


    然後她又問道“你呢?”


    蕭徹在黑暗中聳了聳肩膀說:”我姓蕭,單名一個徹字,是大梁的一個校尉,我從陳留來,原本隻想探探路,但是不巧被契丹人發現了,因手邊沒帶幾個人,要不然也不至於逃的這樣狼狽”。他確實是想探探路,但是也太高調了,不想引人注意都不成。但此刻他不想在外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怕再生出枝節。


    “你是多大的官爺?”靜靜的夜中,錦瑟的聲音很輕卻也很好聽。“是那種出門就可以騎馬的官嗎”


    蕭徹一聽,滿臉的笑意,隨即迴答“就算是吧”,他可不止能騎馬出行,光給他同時拉馬車的馬就有四匹。禮記有雲,天子駕六,諸侯王駕四。


    他環顧了下四周,立刻又問道“你們就住在這裏嗎?”


    錦瑟肯定不會告訴他,此刻她們正在逃亡,隻是簡單的說了下,這鬼廟並不是自己的棲身之處,自己和弟弟是要去杭城投親的。


    錦瑟這會子因照顧了蕭徹一整晚,感覺身子乏極了,就縮在角落裏,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脹大了好幾倍,眼睛霧起一串串金星。便趁機擺了擺手不想再答了。


    蕭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就是想說話,也不知是從何說起了。兩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想必就是如此吧。他靜靜的思索著這兩天的遭遇,雖說這是齊王領兵來攻打契丹,但實際領兵的卻是將軍陳虎,自己從陳留來這慶山,也是因為陳虎多次激惱,現又說契丹可汗伯力在此欲和談,自己實在是沒有絲毫寸功,迴朝也必定遭那楊國舅的參,陳虎多次建議讓自己以陳虎的名義來此和談,必不會多出差錯。經受不住他的多次勸,誰料門還沒進就遭遇了埋伏,若不是周身死士死死護住,現下早就神歸九處了,這樁事著實的可疑。


    還未多時,幾個青衣壯漢破門而入,樣子極其誠惶誠恐地跪了一片兒。


    “主公,卑下來遲,請恕罪!”原來那幾個死士已成功脫身,現一路尋到了這裏。


    看到來人先是錦瑟先鬆了口氣,這情景就是傻瓜也知道安全了,原先全身繃緊的神經此刻全部都鬆懈了下來,就像是棉花一樣全身鬆軟的躺了下去。


    蕭徹見狀眼疾手快把錦瑟拉入懷中。巧兒卻急了,急忙掰開蕭徹的手,把錦瑟拉了出來,畢竟男女有別,可不能叫這個陌生男子占了便宜去。


    看著蕭徹急得樣子,一個青衣男子拱手作揖“主上,卑下略懂醫術,可否讓卑下先替這個小兄弟看看”


    這話若讓平常人聽了肯定是高興至極的,但是巧兒卻像如臨大敵一般護住錦瑟,不許他們過來看,二人逃到此已屬不易,若是被這群不明身份的人發現了自己的女兒身,豈不是又入虎穴?


    巧兒仔細聽了聽錦瑟的鼻息後,大泄口氣,不好意思的說“她隻是睡著了”。


    這句話一出,蕭徹真真的是哭笑不得,身邊的幾個青衣漢子也都硬憋著不笑出聲來。


    為首的青衣漢子眉頭緊鎖,走到蕭徹身邊低語:“王爺,此地尚還不安全,還需速速離開”


    “暫且先等一下吧”蕭徹點了點頭,但是他不想此刻就這樣離開,畢竟錦瑟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錦瑟還是睡意綿綿,巧兒也是尷尬至極。蕭徹見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便起身吩咐了青衣漢子幾句,眾人紛紛從身上拿出了錢袋,因他們此行實在是狼狽之極,現在身上所剩銀兩已著實不多,七湊八湊的才湊了20多兩銀子。蕭徹身上本也就是不帶錢的,看著這點散碎銀子,他也卻是不太好意思的,但是他想著以錦瑟的性子,估計是錢她都會高興的。


    “小老弟,這點銀子你先拿著,等你阿哥醒了,告訴他若是有事可拿那個信物來陳留找我”蕭徹指了指那半條露在錦瑟外衣外麵的絳紅色穗子。


    巧兒並不知道這裏麵的緣故,還以為那就是蕭徹給的,接過銀子,千聲萬謝,嘴裏一直念叨著好人有好報。


    眾人早已牽好了馬,蕭徹臨走前還迴頭看了看那座裝著錦瑟破廟,心中暗暗自嘲,自己怎麽成了斷袖,莫名心動。


    想必若是有緣,一定還會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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